摩天楼的怪人
他说着,把好像用钢笔写的那张便条纸摊开在桌子上,把纸上的皱摺抹平,然后再把自己做的对照表,摆在便条纸的旁边。
【附图三】
“杰米,你看这个,便条纸上开头的第一个字是圆顶形的图形。参考对照表,就可以知道这个像面包的图文字,是‘T’;也就是说面包可以转换成‘T’。接下来是像鸟羽毛的图,这个图可以越换成‘I’,猫头鹰是‘M’,老鹰是‘E’。这几个图文字转换出来的罗马字母是‘TIME’,这是一个有意思的文字。
“接着是两支拐杖。看,对照表上没有这样的图,所以一定是这样……一个拐杖对照一个字母,对照出来的字母如果不是C,就是S。而‘TIMES’这个字比‘TIMEC’有意思,所以应该是‘TIMES’吧!这张便条纸不是埃及人留下来的,而是崇拜埃及文明的美国人写的,所以从图文字对照出来的罗马字母,应该是英文。
“另一支拐杖对照出来的字母应该也是‘S’。对使用英语的人来说,不会把连接在一起的两个同样图形,想成是两个不同的字母。再看下一个图形,这是提篮和小鸟一上一下所组合而成的图形,我们可以从对照表找到与这个图形对照的字母是‘Q’。接着的图文字是一只小鸟,这个是……”
洁的手指很流利地在对照表上滑动。
“是‘U’。下一个是弯曲的手臂在上,张开嘴巴在下的双层图文字,对照表上没有可以对照这个图文字的字母。不过象形文字的排列法,和一般的字母的排列不大一样,有时也可以上下排列。可能是那样比较漂亮吧!象形文字的字母排列,并没有非横排不可的规则,要怎么排列,全看写的人的感觉。”
“哦?是这样的吗?”
“嗯。弯曲的手是‘A’,张开的嘴巴是‘R’,紧接在后的是两支羽毛虽然好像叶子,但是要让这几个字母组织起来有意义的话,对照出来的字母应该是‘E’。”
“第一行对照出来了?”
“没错。把对照出来的字母排列之后,就是‘TIMES SQUARE’。”
“时代广场?”我说。
“对,这行象形文字说的就是时代广场。”
“时代广场?那个时代广场吗?在中城那个热闹商业区里的时代广场?”
“就在四十六街与第七大道那里。可是,又好像不是。”
“为什么?”
“因为第二行。解读这一行得到的是‘Cleopatra’s Needle Boulevard’。”
“克丽奥佩特拉之针大道?”我有点惊讶地说,因为这实在太突兀了。
“两个连续的‘E’常常只以一个图文字来对照。”
“是吗?”
“嗯,这种情形也出现在以下的对照里。至于第三行,是‘Bethesda Terrace’。”
“毕士达露台(Bethesda Terrace)?嗯,接着呢?”
“第四行是‘Schiller’。”
“席勒?是诗人席勒⑧吗?”
“第五行是‘Beethoven’。”
“贝多芬?到底在玩什么猜谜呀?”我忍不住笑了。
“还没有发现吗?杰米。第六行是‘Fitz Greene Halleck’。”
“费兹·格林·哈莱克⑨……啊!我想到了,是中央公园里的那些铜像吗?”
“答对了。我也是这么想的。”洁说。
“确实还有一座被称为克丽奥佩特拉之针的埃及方尖碑。不过,克丽奥佩特拉之针并不在公园内,而是在大道上。”
“中央公园内的南北方向的马路之中,东侧的路不是被称为克丽奥佩特拉之针大道吗?克丽奥佩特拉之针就是被安置在沿着那条路的路上。”
“嗯。那么格林·哈莱克之后呢?”
“‘Sir Walter Scott’。”
“噢,果然来了,是沃尔特·史考特爵士⑩的铜像吗?”
“再来是‘Shakespeare’。”
“了解了解,都是有名的人物。”
译注⑧:德国伟大的戏剧家、诗人和文学理论家。
译注⑨:美国诗人,以讽刺和浪漫主义的诗歌著称。
译注⑩:苏格兰小说家、诗人、史学家和传记作家,为历史小说的创始人之一。
“接着是‘Gapstow Bridge’。”
“嗯,是那座有名的桥。”
“然后是‘Lion Boulevard’。”
“狮子大道?唔?这是什么?狮子大道在哪里?听都没有听过那样的地方。”
“最后是‘Geekfleed’。”
“Geekfleed?齐—格—飞?是弗来迪利克·齐格飞吗?被沙利纳斯小姐枪杀的弗来迪利克·齐格飞吗?”
【附图四】
洁沉默不语,只是一边点头,一边看着窗外庭院内的枯树。
“是那样吗,洁?真的吗?真的是指弗来迪利克·齐格飞吗?已经死掉的齐格飞演艺公司的老板?”
洁的视线缓缓地回到室内,说:“杰米,我也正在想这件事情,所以没有办法给你答案。你呢?你觉得呢?”他看着我说。
于是我再三思考之后,回答:“这是那个大事件发生时所留下来的纸条,所以一定是吧!”
洁点头,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么,你认为这张纸条的用途是什么?”
“这张纸条吗?”
“对,以象形文字写的这张纸条。”
我再度陷入思考中,但是完全想不出好的答案。
“中央公园的观光简介吗?”因为想不出好的回答,我开玩笑地说。
可是,洁笑了。他说:“很不错嘛!杰米,虽不中亦不远矣!不过,如果是那样的话,用我们所熟悉的文字,说明这里是席勒的铜像,那里是贝多芬的铜像,不就可以了吗?用不着特地用一般人根本看不懂的象形文字呀!”
我沉默片刻,认真地想了想之后,才说:“确实。如果只是观光简介那种平凡的内容,的确用不着……”
“没错。因为是有危险性的东西,必须隐藏内容,所以要用一般人看不懂的文字。如果内容是杀人计划,就必须隐藏起来。”
“你的意思是,这是一张秘密的计划书?是像暗号般的东西?”
“我是这么想的,这是我推理出来的想法。”
“嗯,是吗?这么说的话,这张纸条般的东西或许是……为了犯罪而做的前进路线?”
“有这种可能性,这种想法很能说服我。”
“可是……到底是怎么样的路线呢?”
“最后一行所表示的,当然是一个地点。我认为这张纸是在指示要如何到达那个地点。”
“齐格飞?”
“对。”
“齐格飞的什么?”
“当然是齐格飞的家吧!”
“等一下,等一下。”我说。
“怎么了?”
“齐格飞不住在中央公园内呀!”
“他没有住在公园内,他住在公园外。”
“没错,他应该是住在第五街。对吧?他的高级公寓应该面对着第五街。”
“嗯。”
我又想了一下,才说:“这些文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完全看不懂嘛!是表示要从时代广场走到克丽奥佩特拉之针的意思吗?”
“嗯,好像是吧!也只能这么想了,因为上面还有小小的箭头记号。”洁表示同意地说。
“接下来是通过毕士达露台,前往席拉的铜像,是这个意思吧?”
“是的。”
“然后是经过贝多芬的铜像旁边,来到费兹·格林·哈莱克的铜像前;接着是通过沃尔特·史考特爵士的铜像附近,再经过莎士比亚铜像的旁边,走过盖普史托桥,然后通过狮子大道,就是齐格飞的家吗?顺着这个路线指示,就可以到齐格飞的家?”
“我想是吧!”
“可是,这样的指示哪里有危险?为什么要隐藏呢?根本就像一张买晚餐食材的便条纸。警察会凭这样的便条纸,就跑去抓人吗?”
“一般的警察应该不会吧!”
“这样的便条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思考这个问题,就是推理呀,杰米!”
“首先让我觉得奇怪的地方,就是这里。为什么是从时代广场开始的?时代广场应该在最后面才对吧?照这张纸的指示的话,起码应该比盖普史托桥更后面才对。如果目的地是齐格飞家,为什么第一站是时代广场?看这张纪录,好像是从这里开始的,从时代广场到克丽奥佩特拉之针,到底要怎么走呢?”
“是呀!这是你的疑问之一,还有吗?”
“什么是‘狮子大道’?指的是哪一条路?”
“这是你的疑问之二吧?”
“还有,根本无法从这张奇怪的路线图上,看出齐格飞家的位置。曼哈顿的街道按照着东西南北的座标规划,要指示一个地点时,并不需要这样拐弯抹角,只要直接说街道名,就很清楚了,例如说第五大道及二十九街的交叉点,人们就马上知道是什么地方了。为什么不直接说路名就好了?”
洁双手抱胸,低着头默默地听着。不久,他抬头,说:“没错,杰米,我也是这么想的。你的意见完全正确。除了这些之外,你还有觉得什么奇怪之处吗?”
“当然有。”我说。我带着焦躁的心情,整理了一下脑子里的想法,然后说:“你不觉得这张纪录根本就本末倒置吗?”
“哦?怎么说呢?”
“有必要把犯罪时要走的路线,写在纸上吗?是做为给自己看的纪录吗?不是吧?这种事情应该记在自己的脑子里就很足够了。”
“唔。”
“应该是为了给他人指示,才会写在纸上的。不是吗?”
“不错,确实有这种可能性。”
“那么,是谁写给谁的呢?懂这种埃及文字的人,大概是像建筑师奥森·达尔马吉这样的人吧!如果是他写的,那么,他要写给谁看?”
“唔。”
“可是,这张纸条还在他的口袋里时,他就死了,这表示他还没有给任何指示。”
“还没有吧!”
“另外,奥森·达尔马吉有杀害齐格飞的动机吗?”
“唔。”
“还有,最大的重点是,杀死齐格飞的人是沙利纳斯小姐吧?”
“是吧。”
“人死之前的忏悔之言,不会是谎言。”
“我相信是这样没错。”
“因此,这张纸条是为了什么而写的呢?是要给沙利纳斯小姐的指示吗?不是,她不是会接受别人指示的人,她也没有穿过中央公园。她说她去一楼的齐格飞的办公室,射杀了齐格飞,完全没有提到什么席勒,什么盖普史托桥。”
“嗯。”
“如果那张纪录是一种指示,这个指示却没有派上用场。要杀死齐格飞的话,用不着标明中央公园内的路线,只要把齐格飞家的住址写出来就好了。”
“没错。”
“只要有住址,中央公园里的路要怎么走,根本就不重要,因为问题是最后的目的地。难道说不走中央公园,就到不了齐格飞的家吗?不,要去齐格飞家,并不需要经过中央公园。所以说,这张纸条到底有什么意义?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不是吗?”
“这张纸条或许确实毫无意义,而只是一张练习象形文字的纸张。”
“可不是吗?好像只是用中央公园里的纪念碑之类的东西,来练习象形文字的写法一样。而且什么是‘狮子大道’?曼哈顿没有这个名字的马路。”
“杰米!”洁突然叫我。
“什么?”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上当。”
“因为‘狮子大道’吗?”
“是的。”
“嗯,我也上当了。根本就是乱写的嘛……”
“杰米,不是那样的,事实正好相反。别的或许都没有意义,但是‘狮子大道’却是有意义的,只有这个是‘真的’。”
“真的?这个?”
“是的,就是因为‘狮子大道’,所以我无法忽视这张纸条。这张纸条不是随便的涂鸦,而是确实标出齐格飞家的所在,在第五大道。”
“怎么说?”
“我现在就告诉你吧!”洁说。
就在这个时候,服务生送来我们先前点的拿铁咖啡与起司蛋糕。我几乎忘了自己点了食物。我重新坐好,喝了一口咖啡。
2
“这也是一九一〇年代的事情。”洁开始说了。
“有一个技巧高超的赌徒来到纽约,他的名字是盖利·贝兹。这个人的下巴的中央有一个窝,是个相貌英俊的男子。他好像迷惑了无数的女性,但是,让人津津乐道的,则是他出神入化的赌技。尽管外型温文,但是在赌桌上却睥睨群雄,让许多对手脱光了衣服。”
“你是说输光了所有的财产吗?”
“对。不过,把全部的财产都拿来赌博,本身就是不对的行为。因为他太厉害了,所以被绝大多数的同行视为仇敌,这是不争的事实。他的身影只要一出现在赌场里,所有半职业性的赌徒便闻风夹着尾巴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