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中的失乐
当然,这时候的条件必须是线b充分横切过Y轴之后,也就是甲斐的抑制心完全获得解放之后。例如,来到B点的位置时,突然发生那样的情况,则甲斐的心理状态则会再退回到线b,甚至还可能到达A点的位置。不过,事实上不会这样!这就是刚才仓野所说的人类心理很有意思的地方。若要问究竟怎么回事,那就是恋爱程度可以不论你愿不愿意,都有办法被拉回到原点O,但是,所谓的放弃程度或抑制程度却不会有如此剧烈的变动。结果,因为恋爱程度急远地冷却下来,从B点的心理轨迹会到连几乎与Y轴平行的粗线c,形成接点。
必须注意的是,一直延着线c前进的话,最后终于会到达平面折曲的边缘。而在该处,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即使来到边缘,朝X轴方向牵引的力量仍旧不变,于是就发生了各位所期待的突变,或称之为剧变,也就是说,很简单,甲斐从边缘突出的心理状态,会钻半角尖地颠倒坠落,在下方的平面上等待。在此,各位应该也已经发现才对,若将其坠落处的C点和Z轴相对照,就可一目了然即将陷入行凶杀人的状态。就因为如此,甲斐的坠落处正好是地狱的深渊!于是,平日温柔的甲斐,杀害曳间的突变宣告成立……明白了吗?”
根户说完,舔着嘴唇环顾桌子周围一圈。
最先开口的是奈尔玆,“可是,根户,若移动点并非受重力牵引,向下坠落还是有问题。”
“奈尔玆,你可能错把这个认为是悖论的问题吧?这个图形只是单纯表示那样的观点,你可别以为甲斐的脑子里具有这种奇奇怪怪类似纸条的东西,而心理状态就在上面爬行或坠落。我只是在叙述,人类的感情变化正好也符合了属于突变的七种模式之一这件事,如果你还无法理解,可以将这个平面视为能够从正上方俯瞰的控制平面……”
“但是,根户……”保持沉默的霍南德制止了还想在图形下方再画上什么的根户。与身穿蓝色衬衫的奈尔玆不同,霍南德今天穿黄色衬衫,在黄色灯光下,完全感觉不到色彩。“你所说的并非只是单纯将仓野的假设模式化!没错,当然啦,若能以各种具体实例为基础,决定各别不同的数值或关系系数,据此操作此一模式,证明甲斐处在不得不犯下杀人案件的状态下,那还勉强说得过去,但我觉得从你刚才叙述的话里,却无法产生任何结果。”
“呵呵,正是这样没错。我只是想纯粹基于数学上的立场来改变仓野的假设内容,因此,我也没必要再囉唆了,就此退场。仓野,接下来想说什么随便你。”
根户说完回头,见到奈尔玆神情困惑,有话想说的视线移回仓野脸上。
仓野还是不改懒散的表情,忽然露出微笑:“哈哈,根户,真有你的,也只有你才会这样牵制别人!”
但是,见根户不想回应,仓野再度转脸望向默默无语的甲斐。“虽然话题的内容显得有一些错乱,但总归一句话,最后感情幻灭了。当你醒悟到自己和杏子的关系无法顺利进展,因此又必须再次触及与理代子之间的问题。”
“但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真是如此的话,甲斐应该会去杀害根户吧!然而,遭到杀害的却是曳间。”
“不,不是这样!如果选择根户为杀害对象,那么甲斐就是背叛理代子了,因为这么做,问题会完全转移到杏子身上。”
甲斐似乎无法忍受这句话,硬挤出声音,“那……那么,我到底为了什么必须杀害曳间?为什么不是其他人,而必须是曳间……”
“这就是问题点。即使陷入了执行杀人的心理状态,但选择曳间为对象,仍必须要有相对的决定因素。你发现理代子的幻影杏子终究只不过是个幻影,因此不得不再次回头尴尬地面对你对理代子的暗恋,这究竟要克服哪一种障碍?……已经失去抑制心的你,无论如何都要让关注在理代子身上的恋情开花结果,否则你的精神会无法平衡。而心理失去平衡的结果,就是你会发狂,或者完全获得规律的解放,进而贯彻更庞大的欲求,这是来自无意识、潜意识领域的绝对命令。
但是,你眼前却存在着虽以直接实践此一欲求的绝对条件。这时候,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夹在两种绝对之间,只能静静等待精神的崩溃?不,并非如此,就算无法直接达成欲求,但问题仍在于欲求的满足,也因为这样,对理代子的情愫就得加上某种操作。也不知是取代或转换,反正就藉由该项操作,进而解放扭曲的冲动,让最初的欲求能够达成。
这时候,造成问题的就是甲斐的个性。在心理学上,个体因为某种障碍而使欲求的满足受到阻止时,这样的状态就称为挫折、或是欲求不满,对欲求不满的反应大致上依人的不同,可区分为自罚性反应和外罚性反应两种类型。如果是自罚性反应型的人,最初的欲求若是被某种状况扭曲,则伴随着罪恶与自责的感情,攻击冲动会朝自己本身发动,如果冲动愈大,就会化为自杀冲动表现出来。但是,甲斐的情况如何?他那扭曲的操作一定被诱导朝外罚性反应的方向发展。
根据罗森史怀克(罗森史怀克,Saul Rosenzweig 1907…2004,美国着名心理学家,在挫折情境的反应研究上,有独到的研究成果,其中罗式挫折图片研究( Picture…Frustration Study简称P…F Study)更被广为应用。)的说明,所谓对逆境或欲求不满的外罚性反应,攻击会转向环境,同时也伴随着愤怒与憎恶。在这种情形下,对于理代子的情愫,究竟会如何扭曲……我得到的结论是,他无法抑制对理代子的爱恋,而且几乎完全得不到爱恋的回报。因此,甲斐若将这样的情绪化为憎恨自己以外的人,那就只有曳间可以当成发泄对象了。没错,这是很重大的颠倒!当时,对于理代子的爱,被扭曲转化为憎恨最爱理代子的人。喔,也许你自己并没有这样的自觉,也不知道自己脑海中由于某种构造产尘的纷扰而受到扭曲,只是一心一意想要实践那件事……没错,你为了保持自己精神的平衡,因此无论如何一定得杀害曳间。
也许,曳间在看到你和杏子的情形时,就已经注意到了吧!所以才会隐藏自己的行踪,以便获得时间上的缓冲,让你被解放的攻击性冲动可以再度受到抑制。也或许你的精神状态本身,对曳间而言是非常有兴趣的对象,尤其是人类会从企图杀人的状态转为不想杀人的状态,其中变换的那一瞬间是在什么地方,他对这个问题绝对非常感兴趣!
换句话说,那应该也只是一种‘不连续线’吧!我可以想像,曳间告诉雏子那番话的意义应该也是那样。什么?他可是绰号叫‘黑魔术师’的曳间呢!虽然不知他是否会应用突变理论,但事实上,他一定可以判断那个时期到底会在什么时候发生。而且,突变对他而雷又是个很大的陷阱。只能说,这一切都非常讽刺吧!
没错,曳间犯了一项重大的错误,否则怎会如此轻易被一刀刺中心脏呢?正因为他相信自己的推测,因此即使在我的住处,他都认为拥有和甲斐对峙的机会!甲斐,你是什么时候和曳间约好在我住的地方碰面的?而且,又是谁的建议?这我并不清楚。但是,我却却非常了解你的杀人冲动已超越了曳间预测的界线,而且甚至膨胀到正常的抑制力无法发挥的程度。你是何等地深爱着理代子,而且也因为这样,导致最终不得下杀害曳间……”
仓野说到最后那句话的声音里,可以让人清楚感受到怜悯的意味。
曳间仍旧低着头,肩膀不停轻微颤抖。至少,根户是这样认为。
但颤抖的肩膀逐渐化为亢奋的不自然动作,仿佛被吊在虚空中,痉挛了两、三下。
“喂,甲斐!”根户再次叫道。
甲斐极力忍住想笑的冲动,克制住不发出声音的笑意,最后还是忍不住发出轻微的声音,随即立刻转为爆笑。
7.杀人狂想曲
被甲斐的爆笑吓到的人应该不只有根户吧!但其中只有仓野能完全保持平静。这反而令人觉得有点虚伪!
此时,根户注意到霍南德的表情很怪,似乎想不通什么似地紧咬下唇,膝盖上交握的手掌,双手姆指的指甲互相碰触,持续发出喀喀的神经质声响。
坐在对面的布濑似乎觉得刺耳,看看霍南德又看看甲斐,突然怒叫:“喂,控制一下吧!”
体内酒精愈多脸色愈苍白的体质,在旁人眼里看来,本来就不太舒服,尤其是布濑,细玻У牡パ燮ぶ芪е鸾コ恋砝逗谏喽缘模挥邪锥嗪谏俚耐灼婷畹刈螅钊瞬挥淇臁?br /> 甲斐以为布濑的怒叫是针对自己,于是停止爆笑。“仓野,你实在了不起,只不过根据一个切入点,就可以描绘出如此完美的长篇大作,真该向你顶礼膜拜。是真的,你是我遥不可及的心理学侦探,我脱帽致敬……那接下来当然要开始说明行凶手法了吧?”
面对这番充满挑衅的言语,仓野连眉头都未动一下地慢慢回答。但是,内容却意外地谟其他四个人都吓呆了。
“关拾实际的行凶手法,我完全一无所知。”
对此,甲斐也无书以对。
慢了一拍,布濑叫着:“什么?”几乎就要站起来,“这是怎么了?你这样根本就完全无助于事件的解决嘛!唯有指出合理的行凶手法,推理才有意义!”
但是,听到这种责怪言词,仓野仍旧只是露出疲倦的笑容。“但事实就是如此。证明甲斐不在场证明的有真沼、羽仁、奈尔兹三个人。当然,推定死亡时刻时间带的不在场证明,他只说是和真沼一起在高田马场闲逛,只要深入调查,就算真沼并非伪证,或许能查出一些破绽。但是,关于三点过后的部份,就绝对必须三个人都做了伪证!当然,若委托第三者杀人,事情就很简单了,但只要没有共犯,就不可能指认甲斐行凶……我知道在推理的诫律中,提议排除共犯俘在的人是我,即使现在,我还是没打算要撤回这条诫律。”
“那你到底想说什么?那你刚才说的不都白说了?”布濑紧逼不放。
“恩,或许也可以这样说。”仓野仍然若无其事地回答。
布濑终于忍不住,额冒青筋,大声嚷叫:“仓野,你把我们当成白痴吗?你是想不出合理的解决方法,对吧?如果是,难道不能简洁扼要叙述出来?”
但是,根户反而觉得,就算仓野捏造连自己也不相信的假设,刚才却又兴致勃勃地提出各种指责,这还是很不可思议,布濑湿润的瞳孔仿佛刻意拒绝被人看穿自己的思绪。突然,他脑海掠过“究竟为什么”的疑问。不过,这个疑问却也被仓野接下来的话给抹去了。
“坦白说,也并非没有唯一的合理说明。”
“什么?”正准备伸手抓住逃生索的奈尔玆紧接着追问。
仓野扭曲嘴角,“也就是说,在我返回住处时,屋子里什么人也没有。”
“这么说,鞋子消失和应该是上锁的大门被打开,都只是机械上的诡计?”
“但是,”布濑也接着奈尔玆挤出声音,“关于这方面,我也试着绞尽脑汁思索过。除非瞬间烧成灰烬,或者使用够大的巨型汽球从空中吊走,否则鞋子无法消失。何况,就算使用这种手法,又如何能不留下痕迹?”
“是的,机械性的诡计恐怕也不可能。”仓野同样干脆地肯定回应。
布濑全身的血液再度往头上冲,用力一拍桌子,大叫:“你说清楚!究竟想说什么?”突然,玻璃杯全跳起来,其中,霍南德的杯子滑脱手掌,砸在地板上。
“啊!”霍南德轻呼出声。
紧接着,砰的一声沉重的声响,果汁在黄色地板上飞溅,像是鸡蛋掉落一般。
——奇怪!
虽然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奇怪,但根户确实有这样的预感。
仓野的声音岔入预感之间,“若要说清楚的话,就是这样,当时在阶梯踏板前,应该没有灰色的野地高统靴。”
听到这句话,这次轮到根户忍不住发出奇怪的声音。“什么?仓野,你……”
“不,等一下!我绝对不是把你们当白痴,我只是在叙述这样的事情罢了。也就是说,如果我认为甲斐是凶手的这个直觉,与有关支持这种直觉的动机,在推理上正确无误的话,那么显然我目睹那儿有靴子的说法是有错误的。虽然提出‘心理性证据与物质性证据相互矛盾时,绝对是物质性证据错误’论点的人是甲斐,但是,这可以视为是极端的例子。”
“可是,这也太扯了吧!你现在才说靴子不存在,难道打算否定之前所说过的话吗?这是不应该的,否则,我们究竟应该根据什么来进行推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