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爷爷去捉鬼
它唯一好看的地方是鼻子,嫩白而坚挺,如同白玉雕饰的。
它走出石头的阴影,我看见它屁股后面还拖着一根草绳。草绳从腰间悬挂下来,在地上还拖着半米。
爷爷细声说:“看到那根绳子没有?那就是它拉走小孩灵魂的工具。呆会我捉住它的时候,你要把那根草绳扯下来。知道吗?”
我点点头。
“你就站在这里,把陶罐放地上。”爷爷说。
我按照吩咐自己站在路边上,将陶罐放在路中央。爷爷掏出火柴划燃,然后将冒着微火的火柴往陶罐里一扔。此时尅孢鬼离我们不到十米的距离。我急得手心出了汗。虽然爷爷说它的视力听力不好,可是看见它那副恐怖的相貌就寒毛直竖。瘦成一条线的月亮更是增加了阴森的氛围,月亮细得如天幕被锋利的剃须刀划开的一个口子。它周围被照亮的浮云像激流一样穿梭而过。
丢出的火柴落进陶罐里熄灭了,一缕瘦弱的烟从陶罐口飘逸而出。
“怎么不燃呢?”爷爷也有些着急了,“难道我哪里弄错了?”
我气急败坏:“火柴的火焰本来就小,你这么一丢,不熄灭才怪呢。”我看见尅孢鬼慢慢靠近我们,细小的月亮映在它的玻璃球眼睛上,反射出寒冷的光线。它屁股后面的草绳拖动地面的小石头,弄出沙沙的声音,令耳朵中如有小虫蠕动一般痒痒。还有它的呼吸,呼哧呼哧的如哮喘病人。
爷爷重新划燃一根火柴,把它捏在指间,眼睛盯着跳跃的火焰看了片刻,再次掷向我面前的陶罐。
这时,奇怪的现象发生了。火柴落进陶罐,熄灭了。然而不到一秒,一端烧成木炭的火柴悬浮起来,似乎陶罐里有水将它托起到陶罐口。我来不及惊叹,“扑哧”一声,火柴复燃。我蹲在面前双手扶着陶罐,脸上感到火柴的微热。
“扶好陶罐,不要让它移动。”爷爷叮嘱道。
当尅孢鬼走到离我们不到五米的距离时,我明显感到有一股力量在推动这个陶罐。火柴也烧到末端了。爷爷连忙又掏出一根火柴在它的末端连上,“呲!”第二根火柴的磷头烧燃了,火焰顿时膨胀,随即又复原成先前大小,仍轻飘飘的悬浮在陶罐口。
火焰似乎也能感受到目前的力量,火焰向我这边倾斜,但是当时没有一丝风。我曾听说鬼看见人时,能看见人周身都是“火焰”,那是人的阳气。所以当很多人在一起时,鬼会感到阳气灼热,不敢逼近。我猜想,这使火焰倾斜的应该是鬼的阴气使然。
歪道士经过我身边时,我也感到脸上有丝丝的冷意。问问其他同学,都有同感。老师说如果谁跟歪道士太亲近就会生病,因为他身上鬼气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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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眼睛对视
…眼睛对视。
当第二根火柴即将熄灭的时候,爷爷又在后面加一根,就这样维持着等尅孢鬼靠近。。
爷爷盯着微弱得似乎下一刻就要熄灭的火焰说:“这尅孢鬼有很大的能量,但是因为它年龄太小,百分之一的能量都发挥不出来。如果它能长到陈少进媳妇那样的年纪,它的能量爆发出来是不敢想象的。”
我想起爷爷在出门前跟我说的话。我有些反悔要这个鬼做“宠物”了。如果能好好利用它的能量,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但是万一有个闪失,恐怕我收拾不了场面。
正当我走神的当儿,手中的陶罐掌控不住滑倒了。陶罐骨碌骨碌滚开去。
尅孢鬼听见突发的声音,立即如受惊的兔子一般跳进路边的灌木丛。
爷爷大喝一声:“快追!”自己撒开腿追向尅孢鬼。
我马上回过神来,跑出几步抱起陶罐。火柴已经熄灭。
灌木丛里漆黑一片,尅孢鬼在里面钻着跑,几只夜睡的飞鸟被惊动,拍着翅膀飞出来立即融入周围的黑暗。爷爷在后面追。我忙向爷爷的方向追赶,心想完了,尅孢鬼这么矮小,随便往那个地方一钻,我们在一片漆黑中找它也太难了。
不出所料,追了一段,尅孢鬼忽然不见了。我心下叫苦,并且灌木丛中有不少的猫骨刺,刺得我的腿火辣辣的疼。
爷爷往前走了两步,又缓缓后退。
“我们不找它了吗?”我问道。
“退后一点,退出它的视线范围。如果我们一味追赶,它就一直能看到我们在哪里。”爷爷边后退边说。我跟着爷爷一起脚步往后挪。我心想,这大晚上的,万一踩到躲在草里的蛇,那就比碰到鬼都要糟糕。
四姥姥说过一个故事,讲一个邻村的男子夸口说自己的胆子大不怕鬼,人家就顺水推舟,故意怂恿他在乱坟岗呆一晚作证明。那男子果真在乱坟岗呆了一个晚上,确实是证明了他的胆量。但是第二天人们在乱坟岗里发现一条巨蛇盘旋在他的头上,而那个男子面目被啃得一塌糊涂,不成人形,但是手脚还在动。有见识的老人说那是专在坟墓里吃尸体的蛇,名叫“窟蛇”。当然“窟蛇”是方言,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亲眼见过那种蛇,所以不知道那种蛇的学名。众人不敢近前,只是远远的大声吆喝,窟蛇才懒洋洋的钻到一个坟墓侧面的大洞里。众人急忙将他救回,但不久他便咽气了。临死他用被啃掉半边的嘴说:“我确实不怕鬼,但我怕蛇呀!”
捉鬼一般只能晚上行动,但是很多影响捉鬼的因素并不只是因为鬼。
真是想到不好的,便碰到不好的。我的后脚跟踩到一个软绵绵的蠕动的东西。我浑身一抖,不禁大声尖叫:“蛇啊!”那东西猛地一缩,将我拽倒。
在摔倒的时候,我仍死死抱住怀中的陶罐,生怕它碰碎。爷爷后来说我的暗中意识很强,是块捉鬼的料。比如这次捉鬼,如果没有死死保护好陶罐而是让陶罐摔破了,那么后面我跟爷爷都会死在尅孢鬼的鸭蹼一样的手下。
软绵绵的东西被我踩疼了,甩起尾巴打在我的手臂上。我的手臂立刻像被刀划开了一样剧疼。
我扑在地上转过头来一看,正是尅孢鬼!原来它已经躲到我们后面了。打我手臂的“尾巴”正是它屁股后面像草绳一样的东西。我看清楚了“草绳”,它像蝎子的尾巴,末端弯弯的勾起来。
尅孢鬼的眼睛盯着我,似乎很愤怒。我看见它的玻璃球眼睛里似乎有一股半透明的液体在流动,像个漩涡。
“不要对视它的眼睛!”爷爷在我身后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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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漂亮鼻子
…漂亮鼻子。
可是来不及了,我的眼睛被它的玻璃球眼睛吸住了似的移不开,那个漩涡渐渐加速旋转,越转越快。。我的身体松弛下来,恐惧不见了,警觉也没有了,浑身的神经麻酥酥的失去知觉。我就那样看着它的玻璃球眼睛,感觉我整个人要像一根漂在水面的稻草一样被那个急速旋转的水涡吸进去。
我脑袋仿佛要爆裂,胃里不断的翻腾,就像张开双手旋转了很多圈后的感受。我感觉地面在摇晃旋转,一脚没站稳跌倒了。躺在地上的我像要死了一样难受,眼皮沉甸甸的要闭上。我感到背上的石头像针一样扎进皮肤。陶罐压在身上如同一座大山那么沉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无力的喊:“爷爷。”声音细微得自己都听不到。我心想,这就是灵魂被尅孢鬼勾走的感觉吗?
爷爷快步冲过来,抓起我怀中的陶罐。很奇怪的是那个时候我还在暗示自己要保护陶罐,甚至爷爷要的时候我都不肯松手,可是那时我的手软弱无力,陶罐被爷爷轻易的拿走。爷爷肯定不知道在他抓起陶罐的时候我还试图用力搂紧它。
爷爷后来说我的心理暗示很重,这对捉鬼来说有好处,但是有时我太过了。不过我的预感有时候特别灵,有时候却差了十万八千里。比如,在爷爷捉尅孢鬼的时候,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箢箕鬼跟爷爷争斗的画面,而我看着爷爷拿着陶罐去收尅孢鬼的时候,却把尅孢鬼看成了箢箕鬼。
我觉得这是一个不详的预兆。后来果然灵验。我妈妈也有很强的心理暗示。那是两年后的事情,那时姥姥刚去世,爸爸妈妈在画眉村帮了七天忙回来。第八天早上,妈妈跟我们说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姥姥找她要雨伞。爸爸马上说:“我昨晚从画眉村回来的时候担心下雨,顺手拿了一把雨伞,恐怕就是她老人家的。”爸爸找出雨伞让妈妈一看,果然是姥姥生前用过的。所以我估计我的心理暗示来源于血缘关系。
当然了,当时我没有想到这么多,这些都是后来的想法。当时我浑身难受的躺在地上,在虚弱的月光下看见爷爷轻易的将尅孢鬼收进陶罐中。
事后我问爷爷:“你怎么这么容易就把尅孢鬼收进了陶罐里?”
爷爷说:“我当时在你的背后,你没有看见我弹出一根划燃了的火柴打在尅孢鬼身上。”
我不信。划燃的火柴在手中晃晃就熄灭了,更何况是用力的弹出去。如果说弹出去后再点燃,那就是爷爷在吹牛。
“你试一次给我看看。”我说。
爷爷掏出火柴,将火柴盒侧立在右手并列的四指上,将一根火柴垂直立在火柴盒的磷面,火柴头抵住磷面,大拇指轻轻按住火柴末端。然后,爷爷伸出左手,向卡在火柴磷面与大拇指之间的火柴弹出。火柴在空中飞行的时候还没有完全燃烧,只冒出鞭炮引线一样的火星。在火柴即将落地的瞬间,火柴燃起来了。
爷爷指着火柴落地位置说:“当时尅孢鬼就在火柴落地的那个位置,我就是这样弹出火柴的。信了吗?”爷爷微笑的看着我。
爷爷接着说:“我本来想施法将尅孢鬼引进陶罐里的。可是你没有扶好陶罐。”
我强词夺理:“你早就要这个弹它的呀,不比施法轻松多了?”
爷爷说:“它吸引你的眼睛时有短暂的停顿,我也是借着这个机会才能弹准它的鼻子。不然它有防备,我不可能这么轻易收服它。”
“弹它的鼻子?”我再一次惊讶。
“是呀。不然你以为我弹它哪里?”爷爷摊开双手回问道。那个奇怪的火柴盒还握在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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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移植月季
…移植月季。
爷爷说:“鬼越漂亮的地方越是它致命的弱点。。你看画皮就是为了美丽的外表往往落在捉鬼的人手里。”
“你把它打死了吗?”我问。
爷爷说:“没有。它现在在那个陶罐里。说了要送给你的,呶,它就在那个角落里。”
我瞥一眼墙角,土黄色的陶罐放在那里,陶罐口用一张红纸盖住。
“不过那个陶罐太大了,我给你换个小点的。它昨晚差点摄走你的魂。”爷爷说完,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瓷茶杯。
我回想起昨晚爷爷收服尅孢鬼后把我扛在肩膀上,还没把我扛到家,我便迷迷糊糊睡去了。醒来就到了今天早上,明媚的阳光扑在我的脸上。身体并无大碍。
爷爷举起瓷茶杯说:“我杀不了它,但是它必须威胁不到你。怎么办呢?”
我皱皱眉,根本不想要它了,于是故意揶揄:“除非它是植物,才能即活着又伤害不了人。”
爷爷眼睛放出光来:“对。它必须是植物!”
我惊愕的看着爷爷,以为他脑袋烧糊涂了。
“其实我已经准备好了。”爷爷走到陶罐前面蹲下,手在陶罐里掏什么东西。拿出来一看,原来是一个带有钩刺的植物。
爷爷说:“昨晚回来的路上顺便摘的。你猜这是什么花。”
我认识的花很少,何况那还没有开花。我说:“不知道。”
爷爷笑笑说:“这是月季。来,我把尅孢鬼附加到这个月季上,它不就害不到你了?嘿嘿。”
“将鬼附加到月季上?”我闻所未闻。我只听说把游魂收进道士的葫芦里或者和尚化缘的钵里,却从未听说可以附加到植物上。
爷爷提来一桶水,用茶杯勺了小半杯,又拿来一根筷子在茶杯里搅动。他抬起头来说:“来,帮个忙。把桶里的水慢慢倒进陶罐里。要慢啊。”
我揭开红纸,提起桶对准陶罐口慢慢倾倒。一缕似有似无的青烟从陶罐里升起,这时爷爷匀速搅动筷子,茶杯里的水形成漩涡,跟昨晚我看到的尅孢鬼的眼睛一样。那缕青烟生到一米高的时候弯下来,向茶杯的漩涡中心前进。
青烟毫无阻碍的进入漩涡中,随即后面的青烟跟着漩涡旋转,形成螺旋状,都进入水中。不一会儿,陶罐的水满了,水溢出来。青烟也走得一干二净,全部进入了茶杯中。
爷爷将筷子丢进炉子里烧掉,然后捧着茶杯走到屋外。我跟着他。爷爷从地面抓了一把松土撒在茶杯里,水和泥化在一起,然后将月季直立放在茶杯中,然后又抓一把泥土盖住月季的根部。泥土满到茶杯口的时候,爷爷用手摁了摁泥土,使它紧一些。
“好了。”爷爷用红纸抹去茶杯外面的脏土,把种好的月季递到我手里。我畏畏缩缩的接住。
爷爷慈祥的看着我:“也许它以后能帮到你呢。尅孢鬼的邪性不是固定的,你好好照护这个月季,也许它会报答你呢。要知道,小孩子的邪性容易生成,也可以感化,尅孢鬼就是鬼中的小孩子。”
我似懂非懂的点头。
“你看,它现在还在生气呢。”爷爷乐呵呵的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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