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异便利店
袁大姑眼神锋厉,她担心颜芮怕死,急忙为他人编织出一件咒衣来,造成无辜人的死亡。这种眼神令人觉得无情而冷酷。颜芮又是何其无辜?她不让颜芮转移噩运,既是让颜芮自己面临死亡。
肖明的神情微变,眉尖处抖了抖。但知师父的脾性,他不敢多言,只是颇为担忧的望了一眼颜芮。
颜芮巍巍颤抖的点头,知道了咒衣的可怕之处,她断不会为一已之私再编织衣服。
“那么,今晚阿明和我一道灭鬼,二妹守护颜芮的安全,那些来不及被消灭的,一定会去找颜芮。”袁大姑沉着吩咐,她既已让颜芮以身犯险,自己就会尽全力护她的周全。“记住,千万要听众二妹的嘱咐,否则,后果自负。”
晚上十时,中山街的人已经少了。
颜芮和肖明一道,将一直镇守着这一带的神龛请到了岸边。神龛里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观音佛像,或许是沾污了些许晦气,观音微弯的唇变得似笑非笑,似乎正忍受环境的污染。
袁二姑道:“观音的力量变弱了,是因为正受到鬼气的侵蚀,它一直镇守着这条街区的平安,对居住在此地的人有保护意念,所以此次我们必须依靠它来保你周全。”
观音是祈福平安的佛,并不俱有驱邪避凶。
“怎么保我?”颜芮问。
袁二姑一边示意颜芮摆好香烛,供品,一边道:“它只能保你不被恶鬼们看见,并不能保你不受侵害,所以到时,大姑们施法的时候,无论发生何时,你也要躲在神龛底下,不得出来,不能随意擅动。一旦这里的香烛灭了,或是酒水洒了,观音的能量就会消失。”
颜芮定定的注视着香案上的烛火,酒杯,一遍遍的检查它们放的是否平稳,牢固。
在颜芮与二姑忙着供奉神龛的时候,袁大姑与肖明也在底下忙活。
颜芮看见,袁大姑示意肖明将一杆长长的旗贴插在邕河岸边的一处中心,那旗贴迎风飘扬,红底黄图在空中时隐时现,袁二姑告诉她,这是一枚关闭鬼门的旗帜,在旗帜启动前,恶鬼们注意不到袁大姑与肖明的存在,一旦恶鬼全上岸了,旗帜就会半闭鬼门。届时,战斗将被打响。
“记住,观音会保你我平安,无论发生何事,他们战况如何,你只需要一动不动的呆在神龛底下”
丑时既是凌晨一点到…颜芮不安的坐在神龛底下,看着肖明和袁大姑忙活的身影,煎熬的等待着时间的来临。
她是阴眼,所以自小她就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因为能看到,所以她就对死亡特别的恐惧——这是一种对生死的敏感,对死亡的不忍和敬意。即使是已经死亡的灵魂,她也不忍心看到它们被歼灭,被再次死亡。但是这一次,她无法不逼迫自己直面面对,亲眼看着被咒衣积攒起来的一个个亡魂恶鬼被消灭,因为它们不灭,就必须有人要继续牺牲。
如果可以。
颜芮对自己说道,如果可以,不论她付出什么,也一定不让咒衣的法术再继续下去。
93:咒衣(六)
丑时刚到,河岸口的边上就浮起一个个黑影。那黑影像是从河底下爬上来的,一个接着一个,接连不断。
颜芮腰杆一挺,身子立刻僵硬起来。
袁大姑与肖明插在邕河与中山街之间的旗帜发出猎猎声响,在夜晚的雾霭中时隐时现,却没有引起任何一个从河岸下爬上来的东西的注意。
袁大姑与肖明一左一右盘坐在旗帜底下,两人双手作势,低头念咒,对渐渐接近,行过的黑影视而不见,而那些黑影们亦是毫不停顿的行过他们身旁,仿佛对他们也是视而未见,毫无所觉。
一切就如颜芮梦中所见到的,带头歪歪扭扭走过来的影子,就是阿娟。
“它们找不到你,坐在神龛底下,不要动”袁二姑出言提醒,闭紧了眼站在神龛边,喃喃念咒。神龛中的观音像既发出一道温和的晕黄色光芒,将袁二姑与颜芮一道笼罩底下。
阿娟的姿势扭曲着,形成一个常人不可能想像的奇怪姿势。她歪咧着嘴角,眼神凶狠,狰狞的盯着颜芮居住的方向。尽管她行步缓慢,可仍然让人感觉出她急不可耐的心态。她是想要杀了我吧。颜芮心道,尽管是自己无意间害死了她,可她为什么对自己有如此深的恨意呢?
这么深重的恨意,加上咒衣的制肘,她除了被毁灭外别无他法。
阿娟的身后跟着的,是一群面容扭曲的男男女女,其中有老有少,身份穿着各异,可看出咒衣底下究竟聚集积攒了多少无辜的亡魂,这些亡魂,生前都曾是和蔼可亲的长辈,积极上进的员工,遵守纪律的学生,兴趣相同的朋友,或者只是一面之缘,或者有亲戚关系,又或者是正在相处的亲密朋友。无论是谁,无论什么身份,它们都在一霎那间,因为一件咒衣,被沦为了令人恐惧的恶鬼。
在憧憧鬼影中,颜芮发现了一张曾经熟悉的面孔。
隔壁的大姐姐
正是教会她咒衣的那个大姐姐,她也被咒衣害了啊颜芮心生黯淡,就在她为大姐姐难过的时候,忽然听到袁大姑远远传来的一声厉喝声,旗杆上的旗帜立刻发出噼啪大响,红色的旗面在风中稳稳展开,旗面上的符图透出金光,像是一只猩红的独眼,凶神恶刹的盯着所有从河岸下爬上来的东西。
原本缓缓有序的队伍瞬间炸开了。
天空的月亮早已被乌云遮得密不透风,像一顶厚厚的帐蓬从顶上罩了下来,闷热窒息的空气里,寒冷的阴气夹着热浪在皮肤间撞击。风突然间在脚边旋出,带着龙卷风一般的风力刮擦着地面的石头。沙粒被风力带起,呼啸着由眼皮子底下擦过,一时之间,突然乍响的雷鸣轰隆声,风的呼呼声,细石的沙沙声,河水的啪啪声,旗子的猎猎声,念咒的低低声,绞作一盘,在颜芮的耳朵里,眼睛里,形成一幅可怕的猎杀画面。
可怕的是猎杀,更可怕的是被猎杀之物追击的追杀阿娟发了狂,扭曲的身子在狂风中化作鬼影,她不再是步行,而是飞一般的在低空穿梭着,她用身体去撞击着看不见的屏障,不断发出凄厉的嚎叫。她在寻找颜芮,并且号召着所有的恶鬼都去寻找颜芮。
肖明撑起旗杆,按照袁大姑的指示像是用枪射击一样,摇动着旗面一个个的歼灭恶鬼。袁大姑念一遍咒文,旗上的独眼就发出一道金光,犹如炮击落在人的身上,瞬间将恶鬼炸得粉碎,元神俱灭。
袁大姑的旗帜再厉害,猎鬼的速度再快,但恶鬼数目众多,仍有她兼顾不到的时候。阿娟成了恶鬼一方的首领,她指示一部份去围攻旗帜,更多的则继续寻找颜芮。
它们被旗帜封了退路,又挡了去路,只能在邕河边与中山街间冲撞寻找。
风在恶鬼的反击下变得更加凌厉起来。一股股带着意识与目的一样的小分流冲向了神龛,尽管它们看不到颜芮在哪,但它们冲击着一切可以击冲的地方,地面,角落,半空。
颜芮蹲在神龛的底下,看着肖明与袁大姑,默默的祈祷一切尽快结束。然而天不遂人愿,似乎有几股分流的恶鬼察觉了方向,一次次的朝着神龛冲来。巨大的风力吹得神龛上的器物乒乓作响。颜芮忍不住半弯腰,探头看向袁二姑。
只见袁二姑紧闭眉眼,嘴唇絮絮不断。她的额际已经汗湿了,斗大的液体顺滑而下,一颗接着一颗。
颜芮知道她在拼命。她深深记得,观音像保护的是她与二姑两人,只要烛火不灭,酒杯不倒……烛火在风中摇曳着,时而细如株苗,时而烈如火炬,在袁二姑的努力下,佛龛上的烛火终于不畏强势的阴风,渐渐趋于平稳,缓缓燃烧。
然而颜芮一看酒杯,却被吓得心肝直跳。
左三个,右三个摆成一排的酒杯,在风的作用力下,金鸡独立般摇摇欲坠。杯中的酒不断的晃悠着,酒沿接近杯沿,几度要泼洒出来。
左边的三个酒杯与烛火,是保袁二姑的,右边的三个酒杯与烛火,是保颜芮的。
哪怕只是泼出一滴,也能使观音像的神力熄灭。
袁二姑忍受着恶鬼的风力侵袭拼命加速念咒,终于使左边三个渐渐倾斜的杯子缓缓归位,酒水一滴未洒。但右边的三个酒杯则在这时咯噔一下,杯子眼看就要翻倒下来
这完全是情不自禁的,下意识的。
眼看自己这边的三个杯子就要倒了,来不及犹豫,颜芮伸出一指,轻轻的顶了顶酒杯的杯壁,望把酒杯扶正。
手指尖触到酒杯的那一刹,杯子正了,狂风骤息,仿佛是电影院里正在播放到高/潮的情节却突然停了电,一切骤然黯下。
颜芮下一秒钟立刻意识到,不是电影院里的灯关了,是观音罩着自己的晕黄色神光,暗了。
暗下的灯,又亮了起来。
店门外黑洞洞的,一只黑猫守立在收银台前,分不清哪里是外,哪里是内。
我从晕厥中清醒,影的第一句话就是:“快过来站好,开始营业了。”
什么,过了这么久,居然才是开始营业?
我不可思议的望了望货架上早已归位的针织衣服,它端端正正的摆在那里,仿佛从来没有离位过。
“它就是颜芮?”不敢走到货架边直接问它,只有走向收银台问影。“头好痛,我觉得我好像晕睡了好久……”我的意思是应该关门让我回房睡觉了。
“半个小时而已。”影冷冷的语调毫无感情的说道:“你头痛是因为你体质太差,白阮的话就从来不会痛。”
怎么能拿我跟白阮相比呢?我瞪它。它似乎也觉比喻不妥,没有继续嘲讽,转而说道:“你自己不去问它?”
“我……不敢。”
“你不是便利店的代管人吗?”某猫怒瞪。
“但我也只是个平凡的女孩……”
“便利店的管理者从来不平凡”
“可我只有16岁。”
“这不是理由”
“但我胆小。”
“这我早就知道”
“知道还问?”
某猫无语凝噎。
沉默了半晌之后,影重新发言。
“知道它为什么在便利店里吗?”
我摇摇头。
“是白阮将它捡回来的。”
“她……终于还是死了吗?”
颜芮,在那一夜的恶斗中并没有死。她是咒衣的传授人,即使她不再编织咒衣寻找新的收衣人,但要她死,也必在三天之后。这是咒衣规定的。
所以那一夜,死的人是袁大姑。
袁大姑自是有护身的法力,但她为了徒儿肖明,暴露了自己。当天际的第一道曙光升起之际,人们在邕河岸边发现了袁大姑的尸体。
肖明与袁二姑不知去向。
旗帜被折成三段,神龛上摆放的物器有一半被吹得东倒西歪,另一半则犹自整齐。
颜芮倒在中山街的房子前,昏迷未醒。
而醒来的颜芮却又发现了一个更为惊恐的现象。
颜芮是阴眼,所以她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鬼门被封印,咒衣的恶鬼回不去。
在早晨太阳光的照射下,颜芮发现自己身后的影子,被重重叠叠的鬼影占据着。无数双脚,无数双手,无数个属于别人的影子连接着自己,由脚下伸展,延伸。仿佛是一群人排成一队,立在一处而形成的影子,然事实上,只有自己。
颜芮绝望了,她看得见它们,因而失去理智伸出双手狠狠的掐在它们的脖子上,企图一个个掐死,让它们离开自己。但这怎么可能呢?影子在自己的手下狰狞的扭曲着,狂笑着,在笑她的不自量力,不知死活。
'你甩不掉我们的,来吧,颜姐姐,来和我们一起,和我们一起。'
扭曲的影子化作一张张阿娟的脸,颜芮终于在力气耗尽之时松垂下手。
她深知它们跟着自己,一是逼自己继续织衣,一是三天之后,夺已性命。而在这三天期间,它们会不会借着自己的身体将咒衣的技术传送出去,她不知道。
所以,她下了一个决定。
咒衣如果是送予他人的,只要他人应肯收下,织出一只袖子,就能夺走一条手臂,织出两只袖子,就能夺走两条手臂,织出上衣,便可使上身体内器官停止运行,暴毙。而织给自己的衣服,则必须要织完全套,上衣下下。如果在织的最后一针前,将咒衣送了出去,死亡仍然会继续转移。
颜芮继续织衣,织一件送给自己的咒衣,以最快的速度织完,在自己的意志失去控制之前,让咒衣的噩运终结在自己身上。
在邕河岸边发现女尸的第二天,人们又在中山街的老房子里,发现一具年轻女性的尸体。
尸体没有致命伤害,女孩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静静的沉睡着。然而一夜之后,她被收在太平间的尸体却严重毁坏,仿佛遭遇了无数只猛兽的利齿噬咬一般,变得残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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