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吹灯 作者:天下霸唱
外的世界,于是她挎上猎枪,另外又携带了一些必备的物品,便同我和胖子出发了。从屯子到林场要翻一道岭子,转两道山坳,路程很远,一路上西北风刮得嗷嗷直叫,卷得地面树梢的雪沫飘飘洒洒地漫天乱舞,加上天空即使在白天也是灰蒙蒙的,使人分不出是不是始终都在降雪,我用狗皮帽子把脑袋裹得严严实实,可风还是把脑袋抽得渐渐麻木。
不过听燕子讲这种天气根本不算什么,山里边到了深冬腊月,林子里的积雪会有齐腰深,人在雪地中趟着积雪走很吃力气,走不了多远就会出一身的热汗,但却绝对不能停下来,一旦停步喘息,被透骨的寒风一溜,全身的汗水都会立刻变成一层层冰霜,而且没在深山里过过冬的人根本不会想象得到,最恐怖的要数山里人谈之色变的“白毛风”,所谓“白毛风”,也就是风里加着雪,银白色的旋风,比冰刀子还厉害,吹到人身上没有能受得住的,所以山里的猎户都要提前储备食物,到了天寒地冻之时,就开始在家里的热炕头上猫冬。
走了快一天才到林场,这片林场紧挨着人熊出没的“团山子”,有条河从这片林海雪源中穿过,刚好将山区与森林分割开来,团山子上植被茂密,并不缺乏食物,山上的人熊,轻易不会过河到林子里来,猎户们也不敢随意去招惹凶残成性的山林之王人熊。
林场中伐下来的木头,在春水生长之时,就会利用河水把木料扎成筏子冲到下游,河的下游有条铁路,还有个小火车头,是专门用来运木头的,这里的情形十分象是著名小说《林海雪原》中描写的“夹皮沟”,“夹皮沟”在东北是确有其地,团山子的林场也有个差不多的地名,叫做“黄皮子坟”,这地名听上去显得很神秘,但就连燕子她爹那种老猎户,都说不出这个地名的来龙去脉,只是都说这附近黄皮子很多,很早以前黄大仙闹得挺凶,现在也没人提了,黄皮子是当地人对黄鼠狼的一种俗称。
团山子林场虽然简陋荒僻,但社会主义建设离不开它,所以我们才要顶风冒雪来这里值勤,不过说实话冬天的林场也没什么正经事要做,唯一需要料理的,只是过些时候到河流下游去帮忙发送最后一趟运木头的小火车而已。
这林场有一排白桦木搭建的木屋,在春夏两季,都有伐木工人在这里干活居住,由于运输能力有限,砍多了树也运不完,所以他们每当完成生产任务,差不多到了中秋节前后,就会离开林场回家过年,这时林场就归距离最近的岗岗营子派人照料。
在我们到来之前,林场是由敲山老汉和他的孙女,一个叫做“画眉”的姑娘负责看管,本来按照村支书的安排,我们应该把他们替换回去,但当我们到达的时候,就发现林场中十分不对劲,守林人的小木屋中空空荡荡,炉膛中灰烬冷冷的没有一丝热气,也没有见到这爷孙二人。
我不禁替他们担心起来,急忙与我的两个同伴分头在林场中找了一圈,却仍没见踪迹,我心中越发不安,对胖子和燕子说:“今年天气冷得太快,事先又没有半点征兆,怕是山里的野兽也要赶冬荒,敲山老爷子和他孙女会不会被猞猁之类的恶兽给叼去了?”
屯子里的猎狗都被猎人们带进山围猎了,所以我们没有带猎狗,现在风雪交加,团山子附近岭高林密,地形复杂,飞雪掩盖了人兽的踪迹,就算我们有百十号人去找,也未必能寻得到他们,更何况眼下我们只有三个人。我和胖子当即便寻思着要回屯子搬救兵,可又突然想到屯子里已经没人可找了,那时候我们年纪尚轻,一时竟然束手无策。
还是燕子心细,她又在小木屋中仔细看了看,屋内的粮食和干肉还剩下一些,敲山老汉的猎枪和装火药铁砂的牛角壶却都不在,猎户最善观查蛛丝马迹,小木屋中没有兽迹,东西摆放得也很整齐,他们好象还打了大量黏糕,应该不会发生了什么不测,也许敲山老头带着她孙女去打兔子了,又或许他是担心大雪封山,没等我们来替换,便提前回屯子去了,满山老汉打了几十年的猎,经验非常丰富,虽然一把年纪,身手不如昔日灵便了,但既然他带着猎枪,只要在半路不碰上刚生崽的母人熊,就不会有什么意外。
见林场中并无异状,我们三人才稍觉心安,一路上饥寒交迫,正是苦不堪言,这时候什么要紧事也都要扔到一边去了,最紧迫的任务是取暖和填饱肚子,于是我们便匆匆忙忙地烧了火炕,把冻得绑硬的贴饼子在炉壁上随便烤烤,吃了充饥。三人吃饱了天也黑透了,就开始象往常那样胡乱闲聊解闷,按惯例轮流开吹,胖子先侃了段解放前在东北剿匪的佚事,他这些都是听他爹说的,我已经听他讲了不下十遍,而燕子还是第一次听这个故事,所以听得十分着迷。
只见胖子口沫横飞,连比划带说:聚众掠夺民财的土匪,在东北地区又叫做“胡匪”或“胡子”,据说胡匪们不同与内地响马贼寇,他们自成体系,拜的祖师爷是明末皮岛总兵“毛文龙”,明右副督御使袁崇焕设计杀了毛文龙之后,毛文龙手下的大批官兵,分别流落东北沿海诸岛或深山,最开始的时候这些人还以大明官兵自居,不做打架劫舍的勾当,但历经百年,随着人员结构的日趋复杂化,逐渐演变成为害一方无恶不作的胡匪,不过直到解放前,胡匪们仍然尊毛文龙为祖师爷。
这些一伙一伙的“胡匪”,到后来被称做“绺子”,按各股匪首所报“字号”的不同,每股绺子的名称也不一样,例如“一铁鞭”、“草上飞”、“桑大刀”、“凤双侠”等等等等。
解放前东北头号胡匪,魁首是个绰号叫“遮了天”的光头,此人年轻时是庙里的武僧,学得一身铜练铁布衫的硬功夫,但他“还俗”后也始终没长出头发,“遮了天”为人心狠手辣,两手沾满了干部群众的鲜血。
日本投降后东北进行土改,为了保卫胜利果实不被土匪破坏,东总成立了专门的剿匪分队,经过一系列艰苦卓绝的残酷战斗,终于把“遮了天”这股胡匪的“四梁八柱”都给铲除了,“四梁八柱”是胡匪内部的一种组织名称,除了大当家的称做“大柜”之外,其余的所谓“四梁”,分别有“顶天梁”、“转角梁”、“迎门粱”、“狠心梁”,“八柱”则是“稽奇”、“挂线”、“懂局”、“传号”、“总催”、“水相”、“马号”、“帐房”的总称,这些人一完,整个绺子就算彻底倒了。
而这“四梁八柱”中最关键的人物是“转角梁”,东北俗称为“通算先生”,他是整个绺子的军师,专门利用一些迷信的方术来“推八门”,决定整伙土匪的进退动向,军师一完,“遮了天”就失去了和他狼狈为奸的主心鼓,成了名副其实的光杆司令,但这人也当真狡猾至极,小分队始终抓不住他,好几次都被他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了。有些迷信的当地人就传言说这个土匪头子,年轻的时候救过黄大仙的性命,这辈子都有黄大仙保着他,能借土遁,就算是派来天兵天将也甭想抓住他。
可世事有奇巧,胡匪最忌讳提“死”字,但是这个字不提也躲不了,做土匪到最后多无善终,常言道“自做孽,不可活。”也许“遮了天”恶贯满盈,该着他气数已尽,那年深山里刚好也发生了罕见的“赶冬荒”,老百姓管这样的年份叫“死岁”,黄大仙终于罩不住他了。
第一卷 黄皮子坟 第二章 黄皮子坟
“遮了天”这个绰号大概是取自和尚打伞无法无天的意思,民间风传他早年当和尚的时候救过黄大仙,一辈子都有黄皮子保着,谁也动不了他。这当然是谣传了,实际上他不仅没救过黄皮子,反倒是还祸害死不少。
剿匪小分队追击他的时候,正好山里的雪下得早,天寒地冻,最后在一个雪窝子里搜到了“遮了天”的尸首,他是在一株歪脖子树上,上吊自杀的,在他尸首的对面,还吊死了一只小黄皮子,死状和他一模一样,也是拴个小绳套吊着脖子,这一个人和一只黄皮子,全吐着舌头,睁着眼,冻得硬挺挺的。
胖子故弄玄虚,说得绘声绘色,扮成吊死鬼吐着舌头的模样,把燕子唬得眼都直了,我却对此无动于衷,因为这件事我听胖子说过无数次了,而且“遮了天”的死法也太过诡异,若说他自己穷途末路上吊寻死,以此来逃避人民的审判倒也说得通,可对面吊死的那只小黄皮子可就太离奇了,“遮了天”一介胡匪,何德何能?他又不是明末的崇贞皇帝,难道那黄皮子想做太监给他殉葬么?
燕子却不这么认为,她对胖子所言十分信服,因为当地有着许多与之类似的传说,传说黄大仙只保一辈儿人,谁救了黄大仙,例如帮黄大仙躲了劫什么的,这个人就能受到黄大仙的庇护,他想要什么,都有黄皮子帮他偷来,让他一生一世吃穿不愁,可只要这个人阳寿一尽,他的后代都要遭到黄大仙的祸害,以前给这家偷来的东西,都得给倒腾空了,这还不算完,最后还要派一只小黄皮子,跟这家的后人换命,燕子觉得那个土匪头子“遮了天”,大概就是先人被黄大仙保过,所以才得了这么个下场。
解放前在屯子里就有过这种事,有个人叫徐二黑,他家里上一辈儿就被黄大仙保过,有一年眼看着徐二黑的爹就要去世了,一到晚上,就有好多黄皮子围着徐二黑家门口打转,好象在商量着过几天怎么祸害徐家。黄皮子实在是欺人太甚,徐二黑发起狠来,在门口下了绝户套,一晚上连大带小总共套了二十几只黄皮子。山下有日本人修的铁轨,正是数九严冬滴水成冰的日子,徐二黑把这些黄皮子一只只割开后脊梁,全部活生生血淋淋地按到铁轨上,黄皮子后背的热血沾到钢铁立刻就冻住了,任凭它们死命挣扎也根本挣扎不脱,徐二黑就这么在铁路上冻了一串黄皮子,天亮时火车过来,把二十几只黄皮子全给碾成了肉饼。
结果这下子惹了祸了,一到了晚上,围着屯子,漫山遍野都是黄鼠狼们的鬼哭神嚎,把屯子里的猎狗都给震住了,天蒙蒙亮时有人看见黑压压的一片黄皮子往林子里蹿走了,接着又有人发现徐二黑上吊自杀了,死法和胖子所讲那个故事中土匪头子的下场完全一样。
胖子和燕子胡勒了一通,吹得十分尽兴,山外那场轰轰烈烈的运动正在扫除一切牛鬼蛇神,这场运动也理所当然地冲击到了大兴安岭山区,就连屯子里那位只认识十几个字的老支书,一到开会的时候都要讲:“**的革命路线是在正中间的光明大道,左边一个坑是左倾,右边一个坑是右倾,大伙一定不能站错队走错路,否则一不留神就掉坑里了。”所以我们三人在林场小屋中讲这些民间传说,未免有些不合时宜,不过我们这林场山高皇帝远,又没有外人,我们只谈风月,不谈风云,比起山外的世界要轻松自在得多。
燕子让我也讲些新闻给她听,外边的天又黑又冷,坐在火炕上唠扯有多舒服,但是我好几个月没出过山了,哪有什么新闻,旧闻也都讲得差不多了,于是就对她和胖子说:“今天也邪兴了,怎么你们说来说去全是黄皮子?团山子上有道岭子不是就叫黄皮子坟么?那里是黄皮子扎堆儿的地方,离咱们这也不远了,我来山里插队好几个月了,却从来都没上过团山子,我看咱们也别光说不练了,干脆自力更生丰衣足食,连夜上山下几个套子,捉几条活的黄鼠狼回来玩玩怎么样?”
胖子闻言大喜,在山里没有比套黄皮子和套狐狸更好玩的勾当了,当时就跳将起来:“你小子这主意太好了,虽然现在不到小雪,黄皮子还不值钱,但拎到供销社,换二斤水果糖指定不成问题,咱们都多少日子没吃过糖了,我他妈的要是再不吃糖,可能都要忘了糖的味道是辣还是咸了,光说不练是假把式,光练不说是傻把式,连说带练才是好把式,咱这就拿出实际行动来吧……”说着话一挺肚子就蹿下火炕,随手把狗皮帽子扣到脑袋上,这就要动身去套黄皮子。
燕子赶紧拦住我们说道:“不能去不能去,你们咋又想胡来,支书可是嘱咐过的,不让你们搞自由主义整事儿,让咱们仨好好守着林场。”
我心中暗暗觉得笑,屯子里的老支书是芝麻绿豆大的官,难道他说的话我就必须服从?我爹的头衔比村支书大了不知多少倍,他的话我都没听过,除了**的话,我谁的话也不听,山里的日子这么单调,好不容易想出点好玩的点子,怎么能轻易做罢,但这话不能明说,我还是语重心长地告诉燕子:“革命群众基本上都被发动起来赶冬荒斗天地去了,难道咱们就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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