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协奏曲





  “对,我要把奈美子推上去,让她飞起来!”
  成功者,胜利者,强者的欲火,重又在城木体内熊熊燃烧。
  小野原的间接情报机关——经济研究所的主持人堀田源一,很轻易地就查明了肖像画的正体。大室悦史,现年五十五岁,原鬼岛产业公司主管财务的常务董事,已失业。
  小野原毫不迟疑地在大室周围布下了罗网。


  

第13章 新职业
   城木的美女Z型轿车,轻巧地驶越碓冰岭的弯曲山路,通过高速公路收费站,上了坦途大道,在成泽交叉路口右拐,向轻井泽市驰去。
  公路笔直而宽阔,两侧是草木丛生的空地,和一处处高尔夫球场相接。葱绿的山林,掩映着错落有致的幢幢别墅。屋顶的颜色赤橙黄绿,交辉斗艳。
  从曲曲弯弯行车的紧张中解脱出来的城木,轻松地扶着方向盘,欣赏着开阔而恬静的风光。这儿同巨厦蔽空,市声盈耳的大都会相比,真是明净安谧得出奇,难怪东京人都向往轻井泽。
  空气透明,满目新绿,环抱着轻井泽的蓝蓝的群山,给人以大自然的抚慰。城木从上午九时开车出发,到达这里已经用去了四个半小时。
  沿十八号公路又奔驰了三公里,经轻井泽火车站右转,穿过拱桥,进入一百四十六号公路,驱车上坡,不久便见到了指示目的地旅馆的标志牌。城木减速拐下公路,顺着杂木林夹持着的弯曲坡道上行,旅馆正面的楼顶便逐渐显露出来。
  将轿车停放在林间的停车场后,城木拎着衣箱和高尔夫球具袋,穿过稀疏的白桦和落叶松树林走向旅馆。
  高原的春天,层林叠翠。旅馆的正门左近,山花烂漫。不远处,间或传来几声杜鹃的啼鸣。
  明治中期,几个英国传教士相中了轻井泽。这里海拔一千多米,山川秀丽,地旷人稀,或许这样的景色勾动了欧美人的乡思,他们纷至沓来,此一处洋房,彼一处别墅地营造起来,几年工夫,轻井泽便以避暑胜地和高级疗养区而称著日本,颇具欧洲风情。若无西洋绅士淑女的光顾,尔今此地可能依然是个乡村小镇吧。
  这家旅馆的外观仍保留着所谓的“明治洋风”,白木框架,赭红砖墙,结构典雅,酷似北欧的古典建筑。但整座楼房并不衰朽,一进正门的大厅,新木料的香气扑鼻,内部装具都是现代风格,甚至大厅的一角还设有新近流行的电子游戏台。古色古香的外观,电子时代的内涵,合而为一是招徕旅客的生意经。
  “有位后藤田先生住在这儿吧!”城木通报过自己的姓名后问道。
  男接待员随即点头说。“他正在等您,我让人领您去。”说完便揿动电铃的按钮。
  后藤田陪同城木对坐在二楼的阳台上。这旅馆建于山岗的南坡,从楼上可极目眺望五月阳光下的树海新绿。
  “您来得好极了。今天先洗个温泉澡,好好歇歇,明天陪您到高尔夫球场去玩个痛快。”后藤田热情地接待城木。在此之前,他还向城木介绍了一个名叫三村户志子的女人,二十多岁,长得够动人的,大概是后藤田的情妇,看得出二人是同居一室。她端来了两杯红茶。
  “无论什么时候来,轻井泽都能让人心平气和啊。”城木讪讪地说。
  “每到七、八月份,旧轻井泽大街上的人就象东京那么多,现在是淡季,还算安静。”
  城木一面乏味地应酬着这无聊的闲谈,一面盘算着如何快些转入正题。过去一直在企业界奋斗的他,决心楔入演艺界了。想法是够出奇的,但并非是心血来潮的一时之举。首先需要和后藤田合计一下,取得他的支持。
  城木给后藤田的办公室挂过电话,知道他正在轻井泽度假。后来可能是他的办公室转达了此事,后藤田很快给城木回了电话,说如果有事,不妨带上高尔夫球用具到他那儿去。城木当然欣然同意,第二天便驱车赶来了。
  “城木先生,据说您有件事情要和我谈谈?”后藤田大概窥破了城木的心思,主动改变了话题。
  “是啊,老实说……”城木略显犹豫。
  后藤田马上会意,他让户志子出去散散步。
  “我也想进入演艺界,你可能认为这是异想天开。但我有我的理由……”城木一古脑地说出了他同奈美子的知遇,说出了他一攫千金的梦想。“被这种想法迷住是因为有你这个成功的先例,但又绝不是因为碰见了你就随便地产生了这种想法。我被公司整得太惨了,我得干出一番惊人的事业,好好回敬那些用脚踹我的人。再说,我对奈美子还有义不容辞的责任。所以,看在你我从前的交情上,肯不肯帮帮忙?”
  后藤田默默地听着,等城木告一段落,他才慢吞吞地说:“您所说的意思,我全懂了。您能不加保留地把一切都告诉我,我也得毫不隐讳地把底细全交给你才对。”
  “他这段开场白含意颇深呀。”城木想。
  后藤田多少有点紧张地看了看城木,“我说自己并没费劲儿就赚了一大笔钱,只不过是为了使您对我的成功增添兴趣。实际上哪能那么简单?我捞到一把以后,立刻退出演艺界,去开了酒店和俱乐部就很说明问题。在演艺界,走了红运的年轻经纪人后来一败涂地的例子是不少的。”
  城木颔首称是。哪个行当能够让人一步登天,说明哪个行当的投机性也大。譬如搞股票和商品交易的人,可以举手之劳成为百万富翁,也可以一夜之间沦作乞丐。不过,他是明知存在这样的危险性而决计闯演艺界的,所以不至被后藤田的这番话所动摇。
  “依我看,在演艺界混起来的秘诀有两条,一是要抓住这方面的关健人物;二是要牢牢地控制住有前途的演员。假设你煞费苦心地把一个无名新人培养成明星,可到时候她从你手里溜了,就要落得个人财两空,连本都捞不回来。”
  城木觉得后藤田这些精到的见解都是经验之谈,非牢记不可的。
  “您知道,我曾经是演艺界最底层的小可怜虫,压根儿没什么门路可走,那我为什么成功了呢?实话说起来……”后藤田踌躇了,用局促的目光探视着城木,他开初倾吐真情的决心在退缩。
  “说啊!”城木目光灼烁地直盯着他。凭担当鬼岛产业公司特别调查室主任多年的经验,此刻是撷取情报的决定性时刻,哪怕是表情上极细微的松动,对手就会获得改换战术的可乘之机。
  后藤田仍没开口。二人所在的阳台,宛如飘浮在千顷树涛之上的一叶扁舟。
  可能是吃不消城木的逼视了,也可能是出于想对等地偿还城木给予的深切信赖,后藤田做了一个横下心来的姿势,“唉,还是对您说了吧!不过您是知道这件事的第一个人,而且也不会有第二个了……在一次偶然的情况下,我抓住了演艺界某个大人物的尾巴。具体地说,是有一天深夜,我目击他开车撞倒了一个人……”
  “你就利用了他闯下的这次车祸?”
  “对,他是电视台的舞台监督,控制主要的演唱节目。他酒后开车,压死了那个老人,还以为没被人看见,就一溜烟跑了。偏巧我在现场看得一清二楚,如果把这事捅出去,他会吃一场大官司,弄得声名狼藉。这等于是给了我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以狠狠地敲他一盘。”
  “就去威胁他,要他给你点象样的好处,对吧?”
  “正对。平常我就恨他为人歹毒,这么做也是当做一种报复。”
  “他的手也不干净呀!”——城木心目中从前那个后藤田的形象在坍塌。
  “城木先生,现在您一定感到很意外,很吃惊。通过我这段经历,您也能理解到要想在演艺界搞出名堂,绝不是凭空能行的。所以请重新考虑您的计划。”
  不可否认,后藤田是在提出忠告。有落入陷井的泽畸奈美子,有肇祸逃罪的舞台监督,也有乘机敲诈致富的后藤田之流,表面上富丽堂皇的演艺界,背后是群魔乱舞啊!
  “不过……城木先生,倒不是替自己辩护,我开头尽管卑鄙,以后却是靠自己的努力干起来的。不然的话,我顶多搞一些敲诈犯的勾当。但我并没有勒索他的钱财,只是强迫他在节目里安排我的演员。过了一段时期,就和他完全脱钩了。”
  后藤田的自我辩解,城木已是似听非听,他心中有一股热血在汹涌。
  “好嘛,演艺界也有这么阴暗的背面,我还愁施展不了才干吗?”——他暗自窃喜,跃跃欲试了。假若企业界没有那么多的阴暗面,他能发挥得那样淋漓尽致吗?喜好阴暗,大概是城木的天赋。
  “经你一说,我的信心是更足啦!谢谢。”城木露出了睿智而诡谲的微笑。
  后藤田迷惑不解地望着城木那英俊却又透出几分邪气的笑脸。
  就在城木访问后藤田之前,原鬼岛产业财务课职员水沼咲郎经城木举荐有了新的职业,正式在玫瑰艺术公司上班了。这是个艺术辅助团体,资本二千万元,经理以下有十二名职员,还有六名演员。
  水沼没想到城木在演艺界也兜得转。事后才知道城木有个旧交叫后藤田俊夫,此人在演艺界有一定的幕后势力,是他经由城木起用了自己的。
  “我不明白演艺界的行道,在新职位上能做得好吗?”起初水沼有点担心。但他已饱尝失业之苦,哪能再挑肥拣瘦呢?即便先弄个差使当缓冲器,以后再慢慢找更合适的工作也成。城木同意他的想法。
  玫瑰艺术公司设在赤坂街八号的一幢租赁楼房里,虽说也是股份有限公司,和鬼岛产业的规模相比,简直不知从何说起。水沼不免很有一些凄凉之感。
  “那也比呆在家里坐吃山空强啊。”他自我安慰道。同时还叮嘱自己,“公司小也罢,工作是一时的也罢,无论如何一定得坚持诚实的服务态度。”
  所幸公司的领导人还好。经理和专务董事都四十岁上下,又都长着一副疹人的相貌,时常对一般职员粗声恶语,但对水沼的态度始终蛮客气。
  “我们是吃艺术饭的,会计上一窍不通,全得拜托你了。”
  “听说你在大公司做过,业务经验一定丰富,今后请多多指教。”
  公司头头视他为别具才学的人员,有意高看他一格,刚刚到职,就给了个“财务部长”的头衔。虽然他手下只有两名兼作杂务的女职员,但在财务方面,水沼仍不失为最高权威。
  他内心苦笑,“你们把我评价得也过高了。自己充其量就是个会计呗!”不过恭维话和好听的头衔听起来可没什么不舒服的。他原想,二次就业,薪水一定会比鬼岛产业给的差多了,哪知竟原薪未变,分厘不少!还有,新职业不同于以往终日在上司的监视下提心吊胆地干工作。经理、专务以及男职员们经常跑外勤或者往外地出差,所以他精神上是轻松的。
  “小公司有小公司的好处!”水沼的情绪安定下来了。
  上班不久,他便着手检查了一遍过去的会计帐。
  “哎呀,这简直是胡闹!”
  单单从帐面上标准流利的阿拉伯数字便看得出,他的前任是熟悉会计业务的行家里手,但会计科目却处理得很不诚实。它可以瞒得过外行,但怎么瞒得过水沼呢?听城木说,前任会计贪污了不少款子,被革除了。
  “这么粗制滥造,经理和专务居然发现不了,不可思议哟。”
  水沼陆续查出了从很久以前就开始的种种弊证。惊讶之余,他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在这儿备受器重的缘由,准备找机会和经理谈谈这方面的情况。
  夜间十点,正是涩谷区宇田川街的一家快餐酒店最热闹的时分。年轻客人和中年客人混杂一堂,座无虚席。店堂内弥漫着喧笑、烟气和调酒器的搅动声,置身其间,恍若来到一处摆脱了任何社会拘束的自由境地。一个中年人的演唱,使店内的放纵气氛更加高涨。
  这爿酒店,更精确地讲是新近风靡起来的“群众演唱酒店”,席间备有表演歌唱所需的一应设备。可供伴奏用的音乐录音带排列在柜台一隅的木箱内,听任顾客自取自用。
  在演唱席前手擎麦克风的是鬼岛产业的前常务董事大室。他先唱了一曲《枸桔之歌》,唱得情味十足,客人们报以热烈的掌声和呐喊。大室醉醺醺的脸上漾起得意的笑容,又唱起了《女人的叹息》。象暴雨骤停一般,客人们无一不在洗耳倾听。他不光唱得很有技巧,音色也和灌制这曲唱片的名歌手森进一难辨真伪,怪不得满座为之倾倒了。
  柜台一侧的一个很不显眼的席位上,坐着个戴墨镜的人,在大室一段终了的间奏乐曲声中,他忽有所悟,“原来是这样……”


  

第14章 拆破谜底
   小野原兴业总公司的大厦位于东京都的户津并市。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