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协奏曲
柜台一侧的一个很不显眼的席位上,坐着个戴墨镜的人,在大室一段终了的间奏乐曲声中,他忽有所悟,“原来是这样……”
第14章 拆破谜底
小野原兴业总公司的大厦位于东京都的户津并市。经理室设在五楼的一个大房间里。面街的玻璃墙壁下,摆着一张沉甸甸的大写字台,室中央陈设着一套高级接待桌椅,敷满地面的绒毯,使室内更显得富丽堂皇。
小野原抱臂翘足地靠坐在沙发上,围坐在接待桌旁的是迹部、高室和板井——都是干秘密活动的好手。从今天上午九点钟开始,小野原召集他们开类似警察署的“搜查会议”。
“先听听高室的报告,据说他抓到点很有意思的玩艺儿。”小野原把雪茄慢慢地送到唇边。
“昨晚大室到底露馅了。我发现了重要的证据,他肯定是同案犯。”高室说。
“从头说,从头说!”小野原不觉欠起身子,拿下嘴上叼着的雪茄。迹部和坂井也全神贯注地盯着高室。
“昨晚大室同另外三个人在一块儿,那三个都是他要去任职的那家商社的职员。他们先是在赤坂的中国餐馆吃了晚饭,以后又进了新桥的酒店,到此为止好象都是职员们请的客。”
“往下说!”
“到夜里十点,他们四个又逛进涩谷区宇田川街的快餐酒店。从这会儿起好象是大室做东,把新同事领到他自己熟悉的地方来了。”
“在那儿干些啥?”
“大室酒后起兴,唱了一支歌,唱得相当棒,大伙儿全给他叫好。他满来劲儿,又唱了个《女人的叹息》。听完之后,我就断定他是诈骗犯的同伙。”
“嗯?这支歌和那件事有什么牵扯?”
“关健就在这儿。大室唱的《女人的叹息》和森进一的声调一模一样,大伙全听傻眼了。应大伙的要求,他接着又来了个《夜雾之歌》,这回又和石原裕次郎的唱片一个味儿。”
“就那么象?”
“象得真有点让人不敢相信。他们离开那家酒店,又钻进一家摇摆舞俱乐部,那里有乐队伴奏,大室又唱了两首。其中一首是古贺作曲的,他学着藤山一郎的声调唱出来,那可太逼真了,一点儿不差!经理,您明白我要说的意思了吧?”高室卖乖地笑了笑。
小野原紧闭双唇,凝思片刻后猛地说道:“这小子是个模仿别人声音的能手!”
“他就是用这一手把经理给捉弄了。”
“可他不知道有人在盯梢,大模大样地玩他的拿手好戏。”“活该他倒霉!”迹部和坂井一递一句地说着。
“你干得有水平,高室!这么一来,大室的嫌疑是没个跑了。是他模仿鬼岛经理和秋叶首相的声音诳了我……”
上当受骗的愤恨,憋得小野原青筋暴凸。一贯横行地方的他,居然遭人暗算,而且对方巧妙地钻了幕后政治交易,有口也难向警方控告的空子,以智高一筹的手段,步步耍戏精于此道的小野原,害得他招招扑空。如今才算是薅住了第四个案犯的尾巴,发动反扑的时机到啦。
“咱们怎么办?”坂井问。
“来狠的!死也要叫他供出真情!”小野原铁青着脸说。他想,这一把说啥也不能放过大室,绝不能重蹈在永坂身上的复辙。假使鬼岛产业的前常务董事大室是那帮骗子的同伙,一连串的谜底就可以一举拆破了。
水沼在新的职位上诚实地工作着。
午后三时,女职员端来了沏好的红茶和饼干,水沼合上帐簿稍事体息。正好经理和专务董事也在屋里,三人边喝茶边聊开了。
经理打开当天报纸的社会版,递给水沼,“你看,揭发演员的偷税行为,登得多醒目。”、
这是一条水沼已经看过的消息。六名有挺大数目偷税嫌疑的一流演员的名字也列在上面,这些演员都是由山崎税务会计事务所经手申报所得税额的。
“这家事务所的情况,以前也有耳闻。演员们常说有个姓山崎的税理士手法高明,委托他办理申报可以少上税。最近听说有人出来检举他的不正当行为,我们觉得早晚会捅出大漏子。现在怎么样?果然没出所料吧。”经理似有感慨地说。
“报纸上这么一哄哄,不影响明星们的声望吗?”
“名声当然不好听了。不过,水沼先生,我们倒是要替演员们说几句公道话。山崎税理士原来是个不合法的经营者,露了马脚之后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取得了正式税理士的资格。从那会儿到眼下,也不过才十四、五年的功夫,他就置起了一笔很大的家产。还不是全靠拉了二百多个演员做他的老主顾!”
“怎么净是些演艺界的人成了他的主顾呢?”
“那不是来回传的嘛,一个演员问,‘哪儿有象样的税理士?’另一个就说,‘我们都是委托给山崎税理士办的。’成了,问的人也就一个跟一个地跑到他那儿去了。”
水沼暗想,话传话的作用再大,至于使二百多个名气不算小的演员全挤到同一个税理士的门槛里去吗?这不正常。
“山崎这个人一定是偷税的行家。”
“那还用说了。可是国税厅一插手检查,倒霉的是这些演员,挨个儿给揭出来了。我要辩护的就是这一点。”经理心怀不平地说下去,“委托他办税的演员当中,也有不少是守本分的,他们本来并没有要偷税的意思.山崎事务所惹出了乱子,把这些演员也拐搭臭了。”
“那当然。”水沼附和着说。
经理只顾为演员鸣不平,茶也忘了喝,“我们演艺界的绝大多数人不明白会计和税务这一套,只好把一切交给个明白人。人家干得好赖,咱也没能耐过问。”
“是这样的……”
“委托人什么全信赖税理士,而且办的结果他本人又一概不知。把这样的委托人也当成偷税的,可太冤枉了!他们有什么罪?不就因为是山崎事务所的顾客吗?”
“可以理解,这可以理解。”
“唉,苦就苦有我们这些人不懂财会。说起来,我们公司在你之前也雇了一个商社出身的会计,谁想得到这位老兄是个骗子,随便往自己腰包里揣钱。”
“我看过以前的帐,发现了许多可疑的地方。”
“后来我们见他出手太冲,觉警了,就告到警署。警察审讯他的时候,你猜他说些个啥?”,经理气得嘴都有点歪斜了,“他说,‘唬弄艺术公司就跟唬弄小孩子似的,经理和专务董事连会计是个啥意思都不明白,我愿意揣多少就可以揣多少’。”
“这也太过份了。”
“说来也惭愧,身为公司经理,什么贷方,借方的,我是全懵,更别说看懂决算资料了。但公司又不能没有帐本和会计,如果做会计的心术不正,真就把我们全坑了。”
经理的直率,赢得了水沼的好感。另一方面,依他自己的眼光看,演艺界的事情是够奇特的,一点儿没有理财常识,怎么能当经理或专务董事呢?
“……所以,水沼先生,你不要辜负我们的重托啊。有了上次令人寒心的教训,我们找一位诚实的会计很费了一番周折。有后藤田先生作保,请你来这儿工作,我们也算卸了个大包袱。”
“请经理放心,本人虽然不才,但诚实这一点可以保证。”水沼坦诚地笑笑。
“财务我是不摸门儿,可搞经营我是行家,已经有多年的奋斗经验了。”经理也爽朗地笑了。
下午用茶时间的闲谈挺合得来。通过公司头头之口,水沼了解到演艺界与企业界的一些不同,譬如说演艺界不存在萧条。经济景气的时候,人们囊底充足,不在乎票价昂贵,都乐于看看文艺表演。那么萧条的时候会受到波及吗?也不会。经济不景气,人们心绪悒郁,反而四处寻求娱乐,宁肯节衣缩食,也要挤出钱来买点唱片什么的,在歌曲申寻求寄托和慰藉。
“演艺界与社会经济好坏的关系不大。拿我们公司来说,日子好不好过,不在社会经济状况如何,全得看演员卖不卖座,能不能演出名气。”
经理的这些话,使水沼对经营艺术事业的本质有了一种实在的感受。在企业界混事的人,一天二十四小时,身上的神经总是紧绷绷的,对国内外的时局变化一点不敢疏忽。什么中东闻见火药味儿啦,什么保守党内部派阀斗争激化啦,每一宗都维系着企业的前途。而演艺界呢,即便发生了内阁易人或者美国突然改变了固有的全球战略这样轰动社会的大波乱,他们也用不着为之伤脑筋。
水沼这么推理:演艺界的人缺乏政治经济学和一般的社会学知识,是因为这些和他们的生活并无直接的利害冲突。相反,他们在特定的艺术领域里,却呕心沥血地筑起了一座专门属于自己行业的城堡。
“我象是从外界偶然跑进来的一只羊。”自己将自己比作一只迷途的羔羊,水沼脸上泛起一抹自嘲的羞赧。
从首都三号高速公路疾驰而来的一辆美女Z型轿车,通过用贺的东京出口处,进入东名高速公路。太阳微微西斜,没有多少拥塞的地段,轿车以近百公里的时速飞奔。
手握方向盘的是身穿真丝西装、打着领结的城木。助手席上坐着刚满三十岁的北条明子。她穿一袭洁白的连衫裙,系着绿色纱巾。
“好久没出来兜风了。”明子瞅着前方说。
城木看了一眼明子的侧影。西欧型的鼻子,线条柔和的脸蛋,长长的眼睫,披肩的鬈发,她外貌的每一个部位都紧紧地扣住了城木的心弦。
“真够味儿,成年美别具风韵啊!”
右后方笛声大作。忘情于明子侧影的片刻,方向盘偏右了,城木急忙打左,一辆汽车唰地一声擦边越过。
“怎么,部长不带你兜风?”
“结婚的头二年还时常出来兜几圈,以后就难得了。最近连玩高尔夫球也是他自个儿去。”明子的语气略含不满。她本来就是爱娱乐,讲排场的。
北条明子婚前在鬼岛产业公司营业部工作。那一段时期城木曾在她所属的同一个课挂名,论说是同事关系。四年前,还是单身汉的营业部长北条,闪电式地宣布和明子订婚,许多迷恋明子的单身职员无一不受震动。比明子大十五岁的北条把这么年轻美貌的俏人儿搞到手,未免太让人眼馋了。婚后,明子便辞退职务,专事家庭生活了。
城木当初也多少觉得有些酸溜溜的,但还不至于象别的男同事那样去喝闷酒。一来他手头不乏美人,二来他正步步受到鬼岛经理青睐,个把女人,并不怎么放在他眼里。如今他辉煌的往昔已成过眼云烟,正拚力想在演艺界拓展一条新路。然而不知怎么的了,最近明子的影象时不时地闯入他的心扉,说不清是孤独感,还是由奈美子引起的变态情欲所致。对明子的记忆是突然苏醒的。他曾应北条邀请,去过他们家几次,新婚的明子花姿绰约,每次都惹得他又恼又怜,久久难以忘怀。
“不行,非得把她弄到手不可!”激荡的情欲在城木身上膨胀着。诚然,明子是原来的上司的娇妻,“背理”,“不道德”等等字眼在脑宇中闪过。
“对禁区挑战的欲望,可能是驱使我兴备的根源。或许正因为这是一种不可原谅的行为,心情才愈加炽热。”
听说北条出差欧洲已有一个月了,按计划还得半月左右才能归国。城木当机立断,往北条家挂了个电话,正好是明子接的。
城木借故说在离开公司之前,北条交给他的一些有关文件还没来得及退还,想尽快物归原主。因为他是个出了问题的人,不便直接出入北条部长家,所以请明子劳驾一趟,把文件接回去。
他编造的这套理由并不一定高明,如若明子稍加分析,觉出其中的疑点,就不肯到约定的地点来了。但明子却不假思索地答应按时赴约。电话里她的声音,听上去颇显兴奋.这个小小的计谋,大概成功有望了。
就这样,今天下午,城木和明子相会在涩谷车站附近一家不惹眼的饮料店里。
“我又考虑了一下,那些文件还是等北条先生回来,亲自交给他为好。”
城木改变了想法,明子倒也没现出什么愠色,“那我就算是白跑一趟得啦。”话虽这么说,但完全看得出,她依然是很高兴能有这次会面的。
城木巧立话题,二人津津有味地回忆了以前共事时的一些往事。觉得相互之间谈得相当融洽了,城木便若无其事地提议,“你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一块儿去兜兜风怎么样?”
明子先是有些犹豫,但拗不过城木的执意恳求,于是载着这一男一女的美女Z型轿车便沿着东名高速公路疾驰向西,目的地是厚木新近开张的一家豪华汽车旅馆。
从明子身上飘过来的阵阵馨香,一再加热着城木的血液。
第15章 六本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