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凉夜色
典子的这番话与其说是责备,不如说是牢骚。
“对不起。对不起。这里面有很多原因。”龙夫低了低头认了错。
“那么疲劳地回来了,到底去哪了?讲讲你的理由。”
“嗯。”
龙夫皱了皱眉头说道:“请再等等。现在还有点不太好说。”
“什么?”
典子吃惊地看着龙夫。
“老毛病又犯了。这人真怪,人家为你操了那么多心。”
不知不觉说了出来,突然典子觉察到了这些表露出某种感情的言词,自己有些不知所措。
“不好说也罢。”典子马上又改变了口气。
“可是,至少到哪儿去了总可以说吧?”
“嗯。”
龙夫无奈地点了点头,然后只说了句:“是京都。”
“京都?”
典子瞪大了眼睛,她马上想,是什么事使他到那儿去的呢?
龙夫好象看出了典子的疑问似地说:“去调查了一件事。但那几乎完全徒劳。”
“不仅去了京都,附近的一些县也走了走,但几乎等于空手而归。真让人失望。”
噢,龙夫那非常疲劳的神情终于明白了。原来是辛劳加失望使他面容削瘦、脸色坏得象病人一样,但是,龙夫没有进一步多说他所调查的是什么事。
“总编辑——”
典子有点可怜龙夫,换了一个话题。
“他说请崎野先生上班以后继续慢慢调查田仓事件,决不是要把那件事放弃不管。”
“他说过那种话吗?”
龙夫把视线转向某处,眼睛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那里。
“总之,现在收集稿子的工作忙起来了。干这些本职工作也是没法子的事。在崎野先生休病期间,我在约稿人的家之间奔波忙得不可开交。”
“那真抱歉啊。”
龙夫的回答就象心不在焉似的。
“是呵,是呵。这么说……”典子却很活跃。
“在她先生家听到了有关总编辑的议论。”
“嗯。”
“不是小松先生说的,是去先生家的一位客人说的,他是日本桥附近一家大厦股份公司的总经理,我还收了他的名片。那位看了我的名片后还问我:‘白井良介是在你们那儿吧?’”
龙夫突然把视线转向典子的脸。
“他与白井总编辑青年时代在京都是同一所学校的同学。他还笑着说过,当时的白井是个美男子,而且还是个爱好文学的青年。我是第一次听到这些,所以听得很有意思。”
龙夫的目光变强了。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典子打开手提包,在名片本中找了找,马上就把那张名片拿出来了。
“是这位。刚才在来这儿的途中还在那边见过面。”
龙夫抢过名片,目不转睛地看着。
——T大厦股份公司总经理 新田嘉一郎
“喂!”
龙夫突然大喊一声。
“利子,你见到过这个人了吗?”龙夫睁大着眼睛,瞪着典子。他的大半个身子都从椅子里探出来了。
“是呵,那……’
典子刚想说当然见过,所以才交换了各自的名片,但一看龙夫那么认真地呆愣着,她就把后半截话咽下去了。
“喂,快说呵!”
龙夫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从京都转到邻近的几个县,到处都找遍了。原来他本人就在东京呀!而且你在最近还见到过他!”
“对!”
这回轮到典子吃惊了。
“崎野先生到京都是为了要找这位新田先生吗?”
“不,刚开始并没有想到要找他。到京都才知道有新田嘉一郎这么一个人。我怎么找他也找不到。我到处找他,直到精疲力尽,最后终于灰心回到了东京。没想到你就在东京见到了他。这真具有讽刺意味。”
“到底是为什么去找新田的呢。”
“这以后再说。总之,我倒了大霉。真感谢你发现了新田先生。确实是无条件地感谢你。”
龙夫独自一人情绪高昂。典子象是在旁观龙夫这种旋风般的变化。
“喂!利子,我想马上见见那位新田先生。理由以后再说,请你先打个电话,问他现在方便不方便。”龙夫把上身伸向典子这边。
典子受了龙夫的感染,什么也没说就向在店铺结帐台旁边的电话走去。她感到龙夫的目光在她背后紧紧地盯着。
典子一只手拿着大厦总经理的名片,一只手照名片上的号码拨了电话号码。
同人杂志
1
电话一接通,在典子的耳边马上就响起了新田嘉一郎的声音。
“喂喂,是新田先生吗?我是《新生文学》的椎原,刚才失礼了。”
“啊,没关系。”
对方回答得很爽快。可是,话音里流露出为什么打来电话这种疑问。
“实在太突然了,我们出版社里有一个叫崎野龙夫的人,他说,如果方便的话,想见见您。”
“好呵。见我有何贵干?”
新田氏在电话里这么问道。
“请稍侯。让他本人来说。”
典子把话筒递给了从椅子上站起来了的龙夫。
龙夫恭敬地说道:“我是《新生文学》的崎野。”
“正象刚才椎原所说的那样,我想见见您。噢,实际上是想向您打听一下关于畑中善一先生的事。”
典子在旁边听着,觉得很奇怪。畑中善一这个名字以前没听到过。
“对,是的。据说是很早以前的事啦……对、对……这还是去京都后从神代先生、赤星先生、吉田先生、上田先生等几位那得知的。据说新田先生最了解畑中先生……对,最近去京都时到过那儿。……呵,是嘛,谢谢!那么今晚6点之前,我们去拜访。您住在阿佐谷的,是,XX段XX号,知道了。那么失礼了。”
龙夫放下了电话筒。典子站在那已经发呆了。
一回到座位上,典子就对龙夫责备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去京都见赤星先生、吉田先生等人?还有,畑中善一是什么人?”
“现在只好坦白了!”
龙夫笑嘻嘻地说道。而且这是一种很自信的微笑。
“你刚才不是说了嘛。白井总编辑与新田先生在京都是同一个学校的同学,而且都是爱好文学的青年。”
“是说过这些,可是……”典子还是不明白。
“也就是说,白井先生、新田先生、赤星先生、上田先生、吉田先生,还有叫畑中善一的人都曾经是京都时代的尅Э矶系拿派!?br /> “嗯?”
典子睁大了眼睛。尅Э矶鲜谴哟笳逼诘秸押统跗诘姆ㄑЪ遥币彩俏难Ъ摇S幸桓鍪逼冢乖诰┒嫉拇笱Ю锝补巍J谷瞬荒芡堑氖撬褪谴骞劝⑸匙拥那咨盖住?br /> 典子直愣愣地盯着墙壁。她心想,这么说,白井总编辑是尅Э矶霞创骞劝⑸匙优康那咨盖椎牡茏永玻烤退闶钦庋蚴窃跹⑾终庑ゾ┒嫉鞑檎庑┑哪兀?br /> “白井总编辑不是说过村谷女士的代笔作品不是田仓义三写的嘛。我当时想这是他从自己长期的工作经验中得出的感觉。实际上可能有这种情况。但是,我很想、知道总编辑提出这种设想根据是什么。他的履历上写着在京都上过大学,于昭和13年毕业。我想查一查当时文学系的教授是谁,翻开名册一看,不是文学系,而是在法学系无意中出现了尅Э矶系拿帧N业笔背粤艘痪南耄瑢‘户宽尔博士是村谷女士的父亲,也是自成一家的文学家,这难道不是一条线索吗?这些当然不能去问总编辑。”
“不能去问总编辑?……”
典子盯着龙夫重复了一遍他说的话。看上去她吃了一惊。
“啊,你认为替村谷先生代笔的是白井总编辑吧?”
“开始是这么想的。但是想得很不清晰。所以,没跟你讲就去了京都。因为,你很尊敬白井总编辑。”
典子睁大着眼睛点了点头。
“是的。可是,你不也是这样吗?”
龙夫表现出复杂的神情,答道:“嗯。”
龙夫与典子在6点整来到阿佐谷的新田嘉一郎氏家拜访。
“欢迎,欢迎!”
大厦股份公司总经理笑嘻嘻地出现在会客室。他象是刚洗过澡,脸色红润而富有光泽。
互致问候以后,新田转向龙夫微笑地问道:“听说去了京都一趟?”
龙夫掏出笔记本答道:“是的。向了解京都的大学往事的人打听了一些事。从中知道了尅Э矶┦扛魑晃难派拿帧!?br /> “白井良介和我的名字都在其中吧。”
“对,是的。还有神代先生、吉田先生、赤星先生和上田先生。在力户宽尔博士的门生中有人已去世了,我只拜访了这四位。”
新田嘉一郎提高声音说道:“你可真行。”
“他们住得很分散吧?”
“是的。神代先生住在伏见,吉田先生住在奈良,上田先生住在桑名,赤星先生住在大津。”
新田嘉一郎以怀旧的语调说道:“他们都还好吗?”
“是的。尽管各自的职业不同,但干得都很出色。那时,我还打听到了畑中善一这个名字。”
大厦股份公司总经理回忆道:“他是一个优秀的男人,最具有写小说的才华。可惜的是在年轻时就死去了……当时大家都还年轻。”
“学文学的和学法学的学生都有,他们在尅壬挠跋煜伦槌闪宋难∽椋钩霭媪擞陀〉耐嗽又尽5笔保乙膊渭恿嗽又鞠酃ぷ鳎剐戳诵┪蘖牡亩鳌0拙冀橐残戳诵┒鳌L崞鸬笔钡幕锇椋蓿谝荒昵埃以诙┱就蝗挥黾颂锊忠迦饷锤鋈耍顾盗诵┌拙冀榈拇拧!?br /> 新田说得很平淡,但是,龙夫和典子的身体就象通上了电似地哆嗦了一下。
“田仓当时也是那个小组的成员吗。”
对龙夫的问题,新田摇摇头说道:“不是,他不是尅壬拿派写邮挛难Т醋鞯闹鞠颍⑶一购苡幸靶摹N蚁胨窍胍咏颐切∽椤N一辜堑玫笔庇胨钋酌艿娜肥凳钱x中。是的,他也很敬佩畑中的才能,当时常去畑中家玩。”
好象新田还不知道田仓已经死了。
“此外,现在大家职业都不同,所以都互相不联系。我想恐怕他们也不知道我现在的住处和职业吧。”
龙夫点头道:“是这样。”
龙夫继续说道:“谁都不知道新田先生的住处,我找不到只好失望地返回东京。这时,听这位椎原君说在小松先生家见到过新田先生,我大吃了一惊。真具有讽刺意味,我当时只想着先生您会住在关西。”
“10年前我就搬到这边来了。”
新田这么说着,表现出了奇怪的神情。
“但是,你为什么要找我呢。”
“因为听大家说您与畑中善一先生当时最要好。畑中先生在临终前嘱咐过您什么重要的东西。听其他几位说,新田先生手里有畑中先生写的一些东西。”
新田没有立即回答。他边吸着香烟边看着龙夫的脸。
“是什么原因使得你要调查我们过去小组的事和畑中善一的事呢?我想你直接问白井良介不是更快更方便吗?”
这个提问也有道理,龙夫也流露出困感的表情。
“坦白地讲,这次调查这件事事先没告诉总编辑。理由现在还不好说。但是,调查清楚后,一定全部详细地告诉您。”
龙夫好象求救似地看了看典子。典子又把恳求的目光转向了新田嘉一郎。这是一种包含着以死相求愿望的表情。
一见这种情景,大厦股份公司总经理的目光也柔和了。他说道:“你们是年轻人,所以不会欺骗我这样的前辈吧。好吧。理由以后再听。对白井良介不好问的请只管向我问。如果是知道的事,什么都告诉给你们。”
“谢谢!”
龙夫鞠躬致了谢。
“我想要找的是畑中善一先生写的作品。吉田先生、神代先生和赤星先生他们都说新田先生曾经是畑中先生的密友,也许您有那些作品。”
“你来电话以后,我就想你也许需要这个,所以就从旧箱子里找出来了。就是这个。”
新田嘉一郎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本薄杂志。粗糙的纸已经旧了,油印字也模糊不清了,看起来很费劲。封面上写着《白川》,好象它出自京都的一个地名。
“就这一册。实际上因为这上面有我的拙文,所以还留着。请别看这页,让人不好意思。畑中写的在这一页。”
大厦股份公司总经理用粗手指翻到了那页。龙夫拿着杂志,典子在旁边看着。
《早春》这一题目在那个时代的确很流行。可是,一读起写有畑中善一作者名字的这篇小说,还没读到两页,龙夫就明白了,典子的脸色变化得更厉害。这是村谷阿沙子的某篇小说的原型。
读完这篇小说后,龙夫问道。“新田先生看过最近的小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