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电影





拿出里边的ClonazepamTablets,拧开瓶盖忽地一下倒出多半瓶来。这时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看着手心里白花花的一堆药片抽泣了起来。她强压住声音低泣了一段时间,然后深呼吸,稳住情绪,用力眨了眨眼睛,哆嗦着又把手里的药片往瓶口里倒了回去,只留下七八片。她给自己倒了杯水,抬手把药片送进嘴里,喝了几口水,总觉得药片卡在喉咙里,卡得她很难受。她又喝了几大口水,强行吧那些药片给咽了下去。
    她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只记得又梦见了自己的母亲。她知道那是美作。她梦见自己儿时的家里弥漫着悲伤。她知道那是美作的家。整个房间里盘旋着优美的音乐。高大的窗户敞开着,洁白的窗帘被风高高吹起,仿佛夜空中飘扬的旗帜。母亲站在窗台上,背对着她,风吹着她的头发和衣裙犹如水中漂浮的人鱼。
    母亲(应该说是美作)似乎知道她来了,慢慢回过头来看着她。她脸色苍白,但嘴角似乎还挂着笑意。
    伍月拼命抑制住内心的恐惧,慢慢地走进房间。她看着被自己母亲的面容取代的美作的脸,强作镇定地问了一句:“你是怎么死的?”
    美作没有回答,只是一如既往地淡淡笑着。伍月觉得她的笑容很疲惫。
    她又问:“那时候房间里有没有人?”
    这一次,美作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紧接着又问:“是谁?”
    美作的笑容慢慢凝固了。她站在窗台上,缓缓地抬起一只手。
    伍月发现她指的是自己!怎么会是自己?
    不过紧接着她又发觉不对,于是猛地转身看自己身后。
    身后门口的位置,一个人影快速地从门外的一边闪了过去。
    伍月大吃一惊,转身就追。她追出门外,走廊里已经踪影全无。
    她瞬时急出一身汗,一口气跑到楼梯口,顺着楼梯快速往下跑。
    奔跑的时候伍月脑子里一片混乱,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她只是本能地拼命追寻。
    不知往下跑了几层,伍月忽然用眼睛的余光看到一只白影闪过,抬头一看,透过楼道的窗户,她看到一个穿着白衣的身影从高处坠落掠过窗前,如同一只断线的风筝,直直地向下坠去。
    伍月顿时觉得身上所有的血液全都凝固了。她睁大眼睛愣愣地呆了几秒钟,突然猛地转身往楼上跑。梦里的楼梯开始扭曲,蜿蜒曲折如同不断变幻的隧道。她连滚带爬地回到五楼,跑到美作的家门口,顿时就愣在那里了。她看到窗台上已经没有美作的身影,窗户旁边站着一个人,正探出窗外往楼下看。
    伍月的身子定格在门口。窗户旁边的那个人直起身子,慢慢地朝门口这边转过头。
    是矢泽。
正文 重返现场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美作一阵心悸,头昏昏沉沉的,眼睛发胀。
    她起床穿上衣服,晃到卫生间用冷水猛洗脸。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另一个身影却如同梦魇一样挥之不去。
    早饭都没顾得上吃,伍月一大早就赶到单位请假。
    领导问她有什么事,她说家里打来电话,老人病得严重,叫自己回去一趟。
    实际上是她一大早给麻生打的电话,叫他在那边等自己。
    麻生接电话的时候似乎还没睡醒,迷迷糊糊的,估计等他清醒了会一时反应不过来,伍月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
    他们在川崎市见面的时候已经是当天下午了。麻生还是老样子,一副“年轻的小老头”模样,岁月仿佛从未眷顾过他。
    麻生一见面就说:“今天早上我梦见你给我打电话了,下午就真的来了……”
    伍月顾不上跟他寒暄,上来就用手语问他,最近的网吧在哪里。
    麻生说自己刚买了一部二手的笔记本电脑,还滔滔不绝地跟她说性能如何如何。
    伍月叫他少废话,拉着他就朝他的住处走去。
    麻生住的房子看上去更像旅馆,里面虽然不脏不乱也没有什么异味,可就是不能给人家的感觉。
    那台二手的笔记本电脑就摆在桌子上,伍月叫他打开,找出那份录像视频,自己则拿出手机,找出录音文件直接按了快进。麻生似乎不太清楚她想干什么,有些纳闷地点开录像视频播放。伍月摁住键盘,一下子快进到了第18分钟。
    麻生在一边大喊:“哎,哎,过了!过了……”
    伍月不理会他,叫他闭嘴,然后抓过他的闹钟摆在旁边,示意他注意看时间。
    这时录音也调好了,伍月打开免提,按下播放键,和录像同时播放。
    录像里一个人穿过监控镜头走入楼内,伍月指了指一旁的闹钟,一分钟之后,录音里传来了第一次敲门声。
    麻生一愣,随即不解地说:“刚才第一个人已经……”
    伍月叫他别出声,继续听。第一个人和女孩的谈话很快就结束了,录音里传来关门声的时候,伍月让麻生再注意看表。一分钟之后,有人穿过录像从楼里走了出来。
    麻生这时才明白了伍月的意思,可还是不相信。“不对啊,刚才那第一个人……”
    伍月叫他别嚷嚷,安静一点儿仔细看。这次她没有快进,而是让两边同步播放着。等了一段时间,期间麻生有好几次想说什么,都被伍月强行制止了。
    录像里二个人穿过监控镜头走入楼内的时候,伍月又指了指一旁的闹钟,一分钟之后,录音里传来了第二次敲门声。
    麻生大吃一惊,开口就说:“不会吧!这会不会是巧合?”
    伍月叫他闭嘴。录音里传来第二个人愤愤离去的声音时,她指指闹钟,一分钟后,第二个人也穿过录像从楼里走了出来。
    麻生大惊失色,显然他的巧合论此时已经完全站不住脚了。他惊讶地扭头看着伍月:“天啊,你是怎么发现的?”
    “一次偶然。”伍月用手指在桌面上写道。
    “偶然?”麻生显然不太相信。他还是瞠目结舌地看着伍月,如果是在平日,伍月可能早就沾沾自喜了。可这时她高兴不起来,脸上的表情反而更严肃了。
    她让麻生先别感叹惊呼,更刺激的还在后面呢。
    他们又听了一刻多钟,录音里传来了那句说摹澳憷戳恕薄?br />     麻生忍不住又大叫:“没人啊!录像里没人啊!我说你弄做了吧……”
    伍月一巴掌捂住他的嘴,用力过猛了,麻生差点儿从椅子上翻过去。伍月又赶紧一把抓住他,把他揪了回来。这一“亲密”的接触是他们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麻生似乎有点儿懵了,既有刚才化险为夷的紧张,又有些受宠若惊的不知所措。
    “老实点儿!”伍月用手语加唇语教训他,“关键的地方就要到了!”
    麻生莫名其妙,又不敢再做声,一头雾水地继续看着。
    录像播放到第80分钟的时候,又有一个人出现在监控录像的镜头里。
    伍月按下暂停,转头问麻生:“你认识这个人吗?”
    简单的手语麻生能看懂的,不过他还是微微一愣。“不就是个住在公寓里的人吗。”
    伍月没说什么,只是看着他。
    “不是吗?”麻生被她看得更是莫名其妙,“他是后来走进楼里的,应该跟这件事没关系!”
    “是吗?”伍月说,“那你再看看这个。”说完她将录像倒回去一部分,准确地停在了第65分钟,然后指着屏幕让麻生看地上的影子。
    麻生一开始没明白,盯着伍月手指的地方仔细瞅了好长时间,才“啊”地一声反应过来。“有人故意避开摄像头溜进去了!”
    伍月继续播放录像,同时打开录音同步播放。过了两三分钟,录音里传来了那句“你来了”。又过了几分钟,伍月按下暂停,镜头里的地面上又清晰地出现了那影子。
    麻生浑身一个哆嗦,指着屏幕大喊:“原来她说那句话的时候,有人悄悄进去过!”
    伍月随手扯过一个本子,在上面写道:“你觉得,像刚才看到的那个人吗?”
    麻生又仔细瞅了瞅,皱起了眉头:“你这么一提醒,我倒觉得是有点儿像。”
    “有几分相像?”
    “有个六七分吧。”
    “你确定?”
    “不好说啊,单看影子很难有十分的把握。”
    伍月陷入了沉思。过了片刻,她又在本子上写道:“你去那个女孩家的时候,见过这个人吗?”
    麻生立马摇头,随即又很纳闷。“怎么,你怀疑他?”
    “我认识他。”
    那天下午他们又把录像和录音反复看了听了好几遍,天黑下来了,在麻生的一再提议下,两人才站起身来到外面去吃饭。
    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最喜欢的吃的是烧烤,不过在哪儿麻生都总是对食物挑挑拣拣,这儿的东西多么不合胃口,那儿的面条多么难以下咽。伍月说他简直就是个天生的批评家,什么都能挑出点儿毛病来。以前在一起的时候,麻生老是跟伍月说,叫她不要做这个别去做那个。伍月实在忍无可忍的时候就会大发雷霆:你哪儿来的这么多事儿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还要不要我活啊!干脆我做个巢把自己包进去好了!
    只有一次,伍月在提出分手的时候,麻生什么也没说。
    伍月起初还有点内疚,不过她心里很清楚,自己对麻生,永远都不会产生感情。
    吃饭的时候麻生说了很多话,伍月感觉他似乎很高兴见到自己。她也不时地用手比划着,不是正规的手语,而是尽量能让麻生看懂的动作。
    两人吃完饭,又在路边遛了一会儿,伍月便让麻生帮自己找一家便宜点的旅店。
    “你有什么打算?”麻生问她。
    伍月看了看他,拿出手机按了一会儿,递给他看:“我们合作吧,你证明美作不是死于自杀,我证明一个人存在过,而且仍然存在。”
    一夜难眠。第二天是规划日,伍月先让麻生说说看有什么好的建议,麻生说了几个,她觉得都不是什么建设性的好意见。于是说出了自己的。
    她首先提议把麻生说的那个在道上混过的老同学找出来帮忙。
    麻生立马面露难色,说那家伙属于常魂游天外的大神级人物,想要找他恐怕……
    话未说完伍月就一把从他衣服兜里抓出手机,往他面前一撂。
    “给他打个电话,不管他游到哪儿,让他立马回魂着陆!”
    麻生立马给那伙计打了个电话,把伍月刚才的原话跟那哥们儿重复了一遍。
    放下电话,麻生看着伍月说:“那家伙现在北海道呢。”
    接下来的时间伍月丝毫不耽误,她和麻生把录像里出现过的几个人截成图片,两人找了个地方打印出来,然后赶到美作生前住过的小区门口,让门卫保安挨个识别。
    果不其然,保安很确定地指出录像里出现的第二个人就是荒川佑司。
    他们又让保安看看其他几个人是否认识。保安都摇摇头说没见过。
    麻生又问他去年某月某日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来过这里。
    那人想了想,面露难色:“这么长时间了,记不清啊。咱们这里又不是高档小区,外来人可以随便进出的,我们又看不过来……”
    见再问不出什么,两人向保安道过谢,进入大门朝美作生前的家走去。
    麻生似乎很熟悉路,一路把伍月领到一座公寓的五楼。
    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伍月一把摁住了他的手。
    “你怎么会有她家的钥匙?你们以前不会是同居过吧?”她在手机上摁出字问。
    “你说什么!”麻生立即反驳道,“我是唯一愿意为她办理后事的人,钥匙只是暂时由我保管,到时候还要交给相关部门呢!”
    伍月看着他,稍微点了点头,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
    麻生又说:“你不要多想啊,我只是可怜她而已。”
    伍月没再多做理会。麻生把钥匙插进锁孔里打开门。
    两人走进去,伍月打量着屋子,有点紧张又有些莫名的好奇。虽然跟自己梦里的出入很大,但格局似乎是差不多的。正对着大门的墙上确实有一扇高大的窗户,也确实挂着白色的窗帘。有的人会来到自己梦中见过的地方,这种现象用科学很难解释。
    麻生一进来话就明显少了。伍月径直走到窗边,拉开窗户往下看了看。虽然只是五楼,但看上去似乎很高,下面就是光秃秃的水泥地,从这里坠下去的后果可想而知。
    她看了一眼就离开窗户,转身在房间里打量起来。窗户的右边紧挨着墙壁的位置放着一口矮桌柜,上面摆着一套音响,显然美作死亡之前,音乐就是在这里放出来的。
    伍月拍了拍音响引起麻生的注意,麻生看了看,说:“哦,这套音响挺值钱,看上去像是美作最大的行头,她一定很喜欢。”伍月点点头表示赞同。参观过音响,她又在客厅其它位置转了转,看到客厅一边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