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旅人





允呛谏陈臁!?br />   百里清听得惊叹,道:“好一场大火。”
  那邹员外略为不好意思,道:“惭愧惭愧,这种事情,我这本地人却不知道了。”
  苏寻哈哈笑道:“世人都是立足现在,展望未来,过去的事情,自然就湮没了。谁像我,没事时去故纸堆里找故事。”
  百里清把眼向这人望去,只见这文士一边自嘲,一边得意。百里清问道:“苏先生来这里是做什么?”
  “哦,我呀,”苏寻一笑,“先贤曾曰: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虽不才,也想步量天下,笔记神州,因此这些掌故,知道得也就多些。”
  “那可没少走地方吧?”
  “大江南北,我都跑遍了。”苏寻嘘声道,“不过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了,该是个头儿了!过了这一两天,我看,我就该往回走了。”
  百里清往床上一坐,笑道:“这下可好,晚上睡不着时,可得多多向苏先生请教奇闻轶事了。”
  “在下不才,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二
  夜里百里清早早睡去,待到三更天,倏然睁眼,已经是神采奕奕。侧耳一听,苏寻兀自呼吸沉沉,百里清掀被子跳下地来,压低声音叫道:“苏兄?”
  全没有反应,来到枕边一瞧,只见那书生已睡得人事不知。百里清冷笑一声,蹑手蹑脚地开门来到院里。辨明了方向,逾墙出院,往黑风山里去了。他自幼受名师指点,最擅长追踪蹑迹,沿一条小路进山,很快发现了杜铭七天前,边走路边拿铁锹乱铲乱削的痕迹。
  百里清留心细查,果然在石缝深处发现些焦黑的珠粒,用手指一捻,似石非石,乃是西域某种可燃的黑水烧后留下的痕迹。百里清微微冷笑,几百年前的一场山火如何能烧得这里迄今寸草不生?分明是那火中有毒,将山土都烧坏了。此火必非天然,而是有人故意燃放,想要掩饰什么,加上杜铭在此失踪,这里不是梁王墓,又是什么?
  是夜月光惨淡,他在黑风山怪石疏木中穿行,行走一个多时辰,突然止步注目,只见不远处的空地上有一个黑影,上边歪斜地立着些细长的影子,好像沙堆上插了几根竹竿。仔细一看,那沙堆却是一个人。百里清眼利,惊道:“杜铭?”只见那杜铭蜷身伏在地上,身上被插了四五根断枪残棒。
  这杜铭乃是行伍出身,身经百战。一身的好武艺,心狠手辣,更兼有十三道青魂附体、守生正吊命,实在已经是不死不败之身,有万夫莫敌的本领。当初百里清拿两把刀钉住他的身体,都能被他偷走玉猪、杀死小黑,这时候怎么会像死狗似的躺着?是谁能将他伤成这样?
  百里清生性谨慎,不敢妄动,环目四顾,却又不见有什么埋伏,这才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走近一看,更是惊讶。原来杜铭倒在那里,双臂、右腿俱断,左腿上又被钢刀贯穿,几乎已是四肢离体,所受伤害之重,简直算得是残忍。
  百里清越发在意,蹲下身来才要细看杜铭的遗体,忽然间只见杜铭抬手抓住他的脚腕,叫道:“救我!带我走!”只见他仰起面来,额头鼻上全是灰土,五官扭曲已不似人形。百里清不料他这样都没死,吃他一吓,几乎摔倒,叫道:“你耍什么花样?”便要挣开脚上的手,杜铭的力气却大得惊人,只叫:“快走!快带我走!不然来不及了……不然来不及了!”
  四周静悄悄的。百里清被他叫得心惊肉跳,道:“你怕什么?”仿佛身边随时会跳出一个人砍自己一刀似的,他下意识地往旁边一看,果然不知道哪里跳出一个人,一刀向自己刺来!
  那人来得太突然了!
  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百里清本是少年名捕,向来自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可是实在没发觉此人是何时来到自己身边。正要逃走时,脚下又被杜铭死死拉着,眼看那一刀刺到,毕生的力气都凝在水蛇腰上,猛地往后一折,一记铁板桥向后仰倒,只听“哧”的一声,刀锋擦鼻而过,这一刀乃是堪堪避开。
  百里清惊出一身冷汗,躺在地上看时,只见方才偷袭他这人,面目阴沉难辨,头上梳着短髻,身穿兽头银云甲,蓝袍红带,短裙长靴,虽然威风凛凛,但是居然作战将的打扮,而这战甲竟然还是前朝的式样,更显不伦不类。
  百里清叫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一上来就下杀手?”
  那人却不说话,脚下杜铭叫道:“别和他说话,快逃,快带我逃!”
  百里清被人偷袭得狼狈,叫道:“逃?就凭这哑巴小子?”反手拔出背后单刀,冷笑道:“我一刀砍死他,再来收拾你!”一脚蹬开杜铭的手,蹲起身来,道:“你穿得过时,可见做人失败,不如……”突然间往前一蹿,顺势一刀刺向那人胯下,“我给你改个款式!”
  那战将凝身不动,百里清手一偏,一刀从那人左腿上刺入,存心要废了他的行动。杜铭叫道:“小心!”百里清一愣,只觉自己一刀明明刺进那人的身体,可是手上却浑然没有阻隔,直如刺入空气中一般。与此同时,那战将已然一刀砍下。百里清虽乱不惊,回手一撩,一刀削向他的手腕。只见刀光过处,百里清的刀穿过对方手腕,那人一刀浑无窒碍地落在百里清肩头,“咔”的一声,若不是百里清伏低得快,整条肩膊都要被斩断了。
  百里清痛得大叫,一骨碌身避开那战将的追砍,以地趟刀反挑那战将双足。一刀过处,两足皆中。那战将行若无事,一步踏来,又是一刀砍中百里清的后背。百里清化痛为力,一刀斜挺,刺中战将的脸,透脑而过。那战将往前一步,一刀在百里清手背上削下一片皮肉。百里清又惊又怕,回头叫道:“有他砍我,没有我砍他?这是怎么回事?”
  却听杜铭答道:“他不是人……他是鬼……”百里清听得悚然一惊,注目往那战将的脚下看时,果然并没有影子,只有细细长长的一截刀影,凭空闪来闪去。百里清大急,他本身武艺过人,可是对驱神役鬼的法术却是一窍不通,这时遇上这样的赖皮鬼,不由束手无策,回头去看杜铭,叫道:“你不是也是鬼么?怎么不……”
  却见杜铭身子突然往下一沉,猛地陷入到地下。百里清大急,怎能容忍这垫背的逃走?扑过去一抓,杜铭已经消失了。可是那块地硬邦邦的,并没有机关陷阱可供人藏身。后面的战将又追着他砍来,百里清坐在地上,两手撑地倒着爬走,心念电转,猛地明白过来,叫道:“蔡紫冠!蔡紫冠!是不是你?你扔下我不管,我死了你就不知道我家祖传的秘密!”他不敢奢望蔡紫冠来救自己,却知道那贼人当初盗墓是为了一枚能引路梁王墓的玉猪,他这样说话,就是料定了蔡紫冠贪心,听说有秘密就不能看着自己被杀。
  果然,坐在地上的百里清蓦然只觉得手腕一紧,上半身一下子失去了凭依,往后一仰,眼前一黑已沉身进了地下。只见地下漆黑一片,隐约可见泥沙石块从眼前掠过,却不觉刮蹭,那感觉分外诡异。拉着他手的人正是蔡紫冠。蔡紫冠见着他,微笑道:“百里捕头,你又有什么秘密……咦?”
  原来百里清被他拉着手拖下地来,却是头下脚上的。蔡紫冠用力一拉,百里清倒悬在他面前纹丝不动,忽然恍然道:“原来你又穿了狗血鞋!”
  百里清瞪眼道:“是啊!……啊!”一声惨叫,脚底板上已经挨了一刀。
  当日两人初会,百里清以黑狗血垫鞋,破了蔡紫冠的土遁术,生擒蔡紫冠。后来被杜铭搅局,蔡紫冠逃走,百里清再来追杀时,便一直穿着狗血鞋,防止被蔡紫冠突如其来拖到地下去,坐以待毙。岂料这个时候遇鬼,他反而需要被拖入地下,那一双靴子,顿时成为累赘。任凭蔡紫冠如何用尽全力向下拉,他那双靴子却始终露着个底儿在地面上。
  那战将挥起刀来,“啪”一刀剁在靴底镶嵌的地面上,入地三分,入肉一分。
  百里清在地下疼得眼珠子都突出来了,正要去解靴带,蔡紫冠见他吃痛,拖着他便跑。百里清被他放风筝似的拉得笔直,在地下东一头西一头地乱跑。地面上那战将看见那双靴子底“嗖嗖”贴着地皮乱转,迈步便追。
  蔡紫冠一边跑,一边问道:“百里清,我早告诉过你了,盗墓之事,鬼鬼怪怪的事情很多,你就是机变百出,也不可能一切尽在掌握。我盗你祖父的墓是有苦衷的,等到我大事一了,我肯定你能原谅我——你干吗还是不放过我?”
  百里清叫道:“放手!”
  蔡紫冠道:“你该不会是贪图财宝吧?钱财乃身外之物,死人的东西你不能拿的。你拿了就损阴德,拿你爷爷的就损得更厉害,划不来的……”
  “放手!我脱鞋!”
  蔡紫冠戛然止步,伸手扶住百里清的头,既放开他的双手,又能让他继续被土遁术影响。百里清蜷起身子去解鞋带,那战将已到,瞄准他的靴子底,“扑”地又是一刀。百里清疼得一挺,涕泪交迸。蔡紫冠见事不好,夹着他的脑袋就跑。
  只见两人一鬼以地面为界,东一头西一头地乱跑。蔡紫冠叫道:“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盗墓有什么好的,一个两个追着我跑!真能得着宝么?天打雷劈的我见得多了!现在可好,好好的捕快不做,被我这么倒拖着跑,威风么?”
  百里清被他拉得脖子都快断了,饶是一身智计,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地面上那战将渐渐摸出了那俩鞋底跑动的规律,越追越近,“嗖嗖”几刀,又是刀刀见血。
  突然间地下蔡紫冠手上一轻,百里清从地表脱落,重重撞上他的后背。原来那战将数刀砍过,终于将百里清浸了黑狗血的靴底彻底砍碎,再被蔡紫冠一拉,彻底被撕下来了。百里清已经疼得脸上鼻涕汗水眼泪一大把,一生从未如此狼狈,这时摔到蔡紫冠怀里,简直是悲从中来了。
  正在这时,二人突然只觉土地荡漾不已,蔡紫冠骇然回头,只见眼前一片光亮,厚土中分,在他们的眼前,十几丈的土豁然裂开一道深谷,露出地下一座青灰色的石墓。
  三
  苏寻呼呼大睡,梦到了自己的父亲。老头辛苦一生,最后在鸟囚谷中了瘴气而亡。临死前将金皮令箭塞到自己的手里,说道:“儿啊,这金令箭乃是我苏氏先祖所留,能开启梁王宝藏,可是这么多年,我们却忘了梁王墓在哪里。我终其一生,四处寻找,终于毫无建树,还望你能够启出宝藏,完成咱们苏氏几代人未能完成的使命。”
  苏寻道:“爹爹放心。”
  待要将老头埋了,却找不到一把锹镐,于是只好以手刨地。好不容易挖了个大坑,把老头放进去,刚埋了一半,突然间土里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他的衣袖。老头从土里探出满是泥巴的脸,呼呼说道:“不是埋我,是去挖梁王!”
  苏寻一惊而起,原来已出了好多汗。他喘息片刻,回头看时百里清却已经不在了,愣了愣,不由欣慰,这才爬起身,背起书生塔,推门出去。月光下只见邹家大院冷冷清清的,正适合他作法,于是回手自书生塔中抽出一幅卷轴,将绒绳解开一展,便从那画卷中“啪啦啪啦”飞出鸟来。喜鹊、燕子、朱鹮、白鹤不一而足,如海泉喷涌一般从画卷中飞出,交汇成龙卷风似的一大股,在大院的上空兜一个圈子,绕回来将苏寻吞没了。
  邹家的下人突然之间听到了许多鸟翅拍打之声,有好奇的人披衣出来看,却见院中空荡荡的。头顶上有断羽如飘雪般落下,还没着地,便又如雪花消融般不见了。这般异景他们也知非同寻常,便去报告邹员外了。
  蔡紫冠在土壁中探出头来,只见半天里金灿灿地挂着一尊金印。印上反刻阳文,道:平南元帅梁。印上放光,所照之处,土地分左右裂开,如巨刀一斩。蔡紫冠皱眉道:“不是吧,梁王的帅印?”金光中有一人缓缓降下。蔡紫冠将脸隐在土后,只见那人长袍方巾,背背竹塔,乃是书生打扮,身后百里清讶然道:“苏寻?他竟然也是为梁王墓来的?”
  蔡紫冠冷笑道:“你认识他?他比咱们有来头得多。他居然带着梁王印来,恐怕是梁王嫡系了。几百年不来取宝,这时候又想干什么呢?”
  回过头来,又回到杜铭身边。只见杜铭仍以青魂抱着自己的断腿断手,拥作一堆嵌在泥里。百里清道:“他死了?”蔡紫冠道:“没有,一般人在土里没法呼吸,真放这么久就真死了;这个人根本不用呼吸,死什么死。”将杜铭上下打量一番,微笑道:“认识这么久,现在是这个人头一次不讨人嫌。以后他再啰嗦,我就还把他扔到土里好了。”百里清惧道:“你不要放手,你敢把我闷死在土里,我杀你全家!”
  蔡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