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旅人
杜铭急得直跳:“有什么不对的!还不趁着这个机会跑,你等着它们追出来么?”
百里清伸手一指地下,道:“你看这是什么?”
杜铭定睛一看,地上扔了两把刀、一柄剑。
“这是……这是……”
“这是那三个战将的兵器!”百里清冷笑,“刚才这把刀差点把我的鼻子削掉,我记得清清楚楚!所以你看,他们是把自己的武器扔了才能穿墙的!事情明摆着:他们穿墙之后,就是手无寸铁,我们杀不了他们,他们也杀不了我们!”
就在这时,三个守陵的铠甲战将又已经空着手穿过了石门追出来了。
“冲回去!”百里清大叫,“我有点头绪了!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打败他们!”
两个人推动石门,在三个战将捡起地上的兵刃的时候先冲回了密室。
“我有点明白了!”杜铭大声宣布,“这个墓很公平!我们打不着那些鬼的身体,那么那些鬼也没办法用拳脚打我们。他们要用刀剑来对付我们,可是有质有形的刀剑却无法穿越石门!所以,他们拿我们没办法!”
他得意地四顾,一眼看到密室的一角扔着很多刀枪,于是过去捡了三把刀,一把交给左手,两把拿青魂缠着,加上右手的辟易刀,四把刀在空中乱劈一气,道:“妈的,他们再敢追进来,老子砍不死他们也剁他两刀出出气!”
百里清瞪着眼睛,既觉得有点不妙,又不知不妙在哪。三个战将从他身边穿出来,笔直地走到杜铭身边的刀枪堆旁,各捡兵刃。杜铭一开始有点反应不过来,直到百里清惨叫起来,他才如梦初醒,把四把刀抡开,“叮叮当当”地架开朝他砍来的刀剑。
原来那一堆兵器摆在那根本就是给这些战将亡魂准备的!百里清大叫不已,他倒是没被砍到,只是觉得此事匪夷所思,非大叫无以宣泄,一边叫,一边转了念头:“这活死人杀死小黑,罪大恶极又没义气!若是被这些战将杀了,倒也是大快人心!”打定主意,用力一靠石门,石门转动,他又回到墓道之中。兀自垂目道:“杜铭,你帮我拖住那几个厉鬼,我算你舍生取义,将来找和尚超度你。”
一抬头,眼前墓道上无声无息地站了六个铠甲战将。
六
苏寻被钉在墙上,活蹦乱跳地挣扎。他的法术全在书生塔的画轴里,单以气力论,实则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这时双手被困,哪里还挣得开?正在沮丧,忽然眼角扫见一个肥胖的身影正从他背后蹑手蹑脚地通过。他吓了一跳,回头定睛一看,居然是阳炳屯提供食宿的邹员外。
“邹员外!”苏寻大叫一声,“你来这里干什么?”
邹员外被他叫破,这才回过头来,冷笑道:“苏先生,何必明知故问?你来这里做什么,自然我也来这里做什么!我在黑风山下等了二十年,终于等到能打开梁王墓的人了,那敌国之富,终于要大白于天下了。”
“你也想盗墓?”
“不,不是盗墓,”邹员外震怒道,“是取回我应得的东西。”
“你应得的什么?”
“梁王宝藏!”邹员外吼道,“为了这笔宝藏,我有国难奔,有家难回,只能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一个土财主,我受够了!这回梁王宝藏到手,我就不上报了,直接独吞了去享福!”
“上报?”苏寻眼睛一转,“你是奉命来找梁王宝藏的?啊,我知道了!你是朝廷派出来寻宝的!”
“不错!”邹员外叫道,“老子本来是好好的工部侍郎,在京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妻娇子孝锦衣玉食。恨只恨那钦天监的老鬼,推算出什么梁王墓可能深藏此地,于是好端端让皇上把我派出来寻这么个死人墓寻了二十年!二十年啊!吃没得吃,穿没得穿,没有亲戚朋友,连个像样的女人都没有!朝廷又不许炸山,又不许征夫发掘,我一个人在这挖来挖去,海底捞针,等了这么久,你终于来了!”
苏寻苦笑道:“怪不得你要招待外来人免费吃住,原来是打了坐收渔利的主意。如今你找到宝墓,回去大可交差了。”
邹员外狞笑道:“呸,你当我傻么?我回去禀报,这里还不被你们搬空了?我盼了这么久,岂容宝物他落。你少啰嗦,我看你是动弹不了了,所以跟我这拖延时间。你放心,我不杀你,没有那个必要。这墓中虽然没有机关,但是守墓的战将亡魂却比任何机关都可怕,他们一会过来,到时候,你照样得死。”
苏寻一惊,脸色大变:“邹员外,好歹也是我用金印开的墓道口。也算对你有惠,你帮帮忙,救救我,我也可以帮你去夺宝,尽一分人力。”
邹员外冷笑道:“我用你帮忙么?我敢让你帮忙么?你这书呆子,别骗我了,你不过想诓我救你,然后你自己去争吧?趁早死了这条心,在这等着挨刀就得了!”一边说,一边拔腿欲走。
苏寻见他绝情,脸都白了,叫道:“邹员外,你不救我,我也没什么话好说,只是尚有一事相求。我家中娇妻才是双十年华,生得年轻貌美,我死之后,怎忍心她孤独终老、红颜蹉跎,你且代我传话,便说我不能与她偕老,就让她及早改嫁了吧,我家中薄产,也就是我给她的嫁妆了。”
邹员外听得心中一动,他本就是个好色之徒,何况困居这里许久,早已是色中恶鬼。忽听苏寻说到“娇妻”顿时迈不开步,道:“你让我传话,也不是不行。可是天大地大,我又上哪去找她?”
苏寻道:“她便在我老家等我。我背上竹塔之中有她的画像。她生得花容月貌,邹员外一看便知端的。”
邹胖子这时已是色迷心窍,心中百爪挠心。暗道:“这酸儒仪表堂堂,又有些本事,想来他的老婆必然不错。若真有十分的姿色,我将来何妨玩上一手,岂不是别有滋味?”便道:“好,好!我来看看!”
七
百里清大叫一声,又推门闯进密室。只见杜铭还被堵在角落里叮当乱砍。那些战将亡魂生前都是以一敌百的勇士,死了之后砍人越发有恃无恐。若不是杜铭有青魂护体,四把刀耍得交相呼应风雨不透,换了旁人早就被碎尸万段了。这时见着他回来,居然还能分神叫道:“你怎么自己跑了?”
百里清翻脸道:“什么自己跑了?我是去外面帮你抵挡一下新来的六个赖皮鬼。”
杜铭听了,吓得脚下发软,叫道:“又有六个?”三个已是守备的极限,再来六个,他真是金刚不坏也要变成羊肉片了。
百里清头脑转得极快,在这眨眼的工夫已有了主意,叫道:“你快冲过来,我有办法取胜!”杜铭大喜,宛如抓到救命的稻草,拼命价杀过来,道:“怎么办?怎么取胜?”百里清与他并肩站在门边,一边抵挡室内三战将的强攻,一边道:“听我号令!”
只见鬼影憧憧,门外的战将亡魂等不及,一个个的穿墙而入。百里清咬牙数道:“一、二、三、四、五、六!”数清六个人都进来了,猛地大喝一声,道:“出去!”
两人背上一起用力,石门一翻,二人已摔到外面。杜铭拔腿想跑,百里清一把将他拖住,叫道:“等一下,将地上的兵刃都抱走!”
杜铭一愣,百里清叫道:“快!”自己先弯腰捡了两把刀,叫道,“你不是手多么?地上的兵刃全拿走!”杜铭蓦地明白过来,叫道:“妙计!”将两臂一展,身上青魂绽放,把地上扔着的刀枪剑戟全都卷起来,追着百里清便跑。
后面的战将亡魂从密室里追出来,待要掩杀,一低头却发现方才放在外面的兵刃都不见了。待要回密室拿,却拿得起拿不出。当初这墓室的设计便是由战将保护陵寝,因此在各个墓室,各个墓道都摆放了兵刃,为的就是方便他们穿墙时,这里扔了那里就可以捡。岂料这回他们遇上了比他们更赖皮的百里清,居然便利用他们这一习惯,将他们在这个墓道里能追击的兵刃都收走了。九个亡魂战将无奈,有的去找新的兵器点,有的追着百里清两个人喋喋不休地骂。
也就在这个时候,蔡紫冠已经用力推开了梁王长眠之地的最后一道大门。随着大门洞开,墓室中的水晶琉璃珠,一起亮了起来。蔡紫冠腰上的金皮令箭放出盈盈光芒,颤动时仿佛呼之欲出。
蔡紫冠大步走进去,只见墓室正中摆放着一口巨大的青铜棺材,棺材周围摆着七七四十九根长明烛。棺材盖上有一个人,金甲紫袍屈腿托腮,大马金刀地坐着。他高大魁梧,只剩指骨的手指嘲弄似的贴在自己骷髅的脸上,轻轻敲击。蔡紫冠仿佛看见它在笑。
在他的身边,棺材盖上,放着一只灰黑色的竹筒。蔡紫冠一愣,笑道:“你是梁王?”
八
“到底是哪一幅?”邹员外有点不耐烦地问,在他的脚下,扔了一堆打开的卷轴,有百鸟朝凤图、有庐山瀑布图、有一间金色的房子的奇怪画卷。他把它们统统扔地上,心疼得苏寻直跺脚:“你小心一点,别弄坏了。都是无价之宝啊。那个是绿绳扎的。”
邹员外终于找着了,心中痒痒,口气里颇为不屑:“有什么呀,你说得沉鱼落雁,我看八成是个村姑。”
他把绿绳解开,画卷一展,突然间满脸通红,原来那幅画竟然是张*,画中一个女子妖娆妩媚。邹员外久没见过好东西,这时骤然见此杰作,只觉得耳中“轰”的一声,血全涌到了头上。忽然间只见白烟升起,*中那衣着暴露的女人一跃跳下地来,满脸都是妍态,柔软滚烫的身子紧紧贴着邹员外,呵气如兰道:“员外。”
邹员外当时就酥了。这女子长得于他而言恰恰是最美,眉毛眼睛无一不是邹员外朝思暮想之貌,这般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哪里得了?耳听那女子道:“员外,你救一救苏先生吧!”他连忙点头道:“小意思,小意思!”
他伸出双手,相对一拍,双手倏然变黑变粗,尖爪厚垫宛如猛兽。他来到苏寻身边叫道:“苏先生,我来帮你!”两臂一上一下,碎石纷纷落下,眨眼间竟然在墙上掏出一个大洞,将苏寻的手放了出来。
苏寻赞道:“好家伙,想不到你有这样的本领!”弯腰将画轴捡起,道,“越是这样,我越是留你不得。”将手边一画猛地一展。只见金光起处,一幢金屋从天而降,“锵”的一声,将那兀自晕头转向的邹员外罩住了。
苏寻笑道:“你知我是书呆,这时可知黄金屋颜如玉的厉害了么?”
忽听墓道来路上脚步声混乱,转头看时,只见百里清和一员大汉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百里清和杜铭一路搜寻着能捡到的,可能是战将亡魂丢在那备用的兵刃,全都抱在怀里,一边飞快地跑。那些赤手空拳的战将有的留在密室处想办法,有的怒气冲冲地追着他们,挥舞着无力的拳头恫吓不已。两人跑来跑去,忽然见前面金光闪烁,有法术的痕迹,虽然不知敌友,但本能地生出了希望。
鼓起最后气力赶到一看,百里清明知故问道:“苏先生?你也在这里?”倒是苏寻是真吃了一惊,道:“你居然是来盗墓的?”想起日间自己得意之际曾向他炫耀黑风山的来历,不由悔之不迭。
百里清笑道:“还有很多问题,有待苏先生解惑!”贫完嘴,忽然脸色一变,只见从对面墓道里又堂皇迎来数名战将幽魂,个个怀抱一堆刀剑,来到众人眼前,将兵刃一分,飞递给那些赤手的幽魂。七八名战将将刀剑互斫,溅起一片片火光,直向几人扑来。
百里清杜铭吓得心胆俱裂。苏寻却不知厉害,眼见这些守墓的战将来势凶猛,自己又没有了令箭护身,终于将心一横,反手从背后抽出一幅卷轴,展开一抖,喝道:“烧!”
“呼”的一声,大火绵延而起,将迎面扑来的几个战将幽魂劈面卷住。但见烈火黑烟,逼人的热浪中,几个战将毫发无伤地赶来。其中为首一个飞身已至苏寻身边,猛地将刀一挥,那刀脱手飞出,射在一边。那幽魂一愣,旋即换手一刀,只听一声巨响,浓烟烈火须臾消失不见,苏寻仰面而倒,双手上各持半幅残画,正慢慢被火苗吞噬。
百里清不料他战得威风败得快,连忙伸手一扶,叫道:“你怎么样?”
只见苏寻胸前一道伤痕斜肩而下,血正汩汩而下。百里清叫道:“他们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有什么法术能降住他们么?”却见苏寻挣扎着拔出另一幅画,将绒绳揪断一展。“刷”的一声,金光四射,一座金屋从天而降,将三人罩住。
外面的战将幽魂再想穿墙而入,居然不得其法。这金屋竟然是隔绝法术,创造出不能进不能出的绝境。
九
那金甲骷髅歪了歪头,下巴喀喀作响,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他空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