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给了一个死人





中这意味着什么。我想,如果我们想要第一批从那绳索下钻进去的话,那我们最好
这就朝那儿过去。等这消息一传开,那儿就会挤得水泄不通了。”
    她轻巧地一跃,站了起来。
    他立刻用两只手的手掌,以一种滑稽的紧张动作止住了她。“嘘!别把这事暴
露出去!你想干什么?要若无其事地走,就好像你并不准备特意到哪儿去,而只是
去舒展一下你的两腿。”
    她顽皮地悄然一笑,又憋住了。“当我要去餐车时,我可实在装不出我并不想
特意去那儿的样子。我满脑袋想的全是这件事。如果你能让我别这么直冲出去,那
真算你走运。”不过她还是服从了他这种两面派的狡猾主意,十分夸张地踮起脚,
走到了过道里,就好像她所发出的一切声音都跟他们要去做的事有关似的。
    离去时,她劝诱地拉住了自己身边这个姑娘的衣袖。“来吧。你不想跟我们一
起去吗?”她悄声说道,一副搞阴谋的模样。
    “这两个位子怎么办?我们不会失去它们吗?”
    “不会的,只要我们把我们的行李放在上面就行了。喏,就这样。”她拿起另
一个姑娘的旅行包——到这会儿,它一直放在过道里——她们把它横放在两人的座
位上,正好把位子占住。
    这时,这个姑娘才站起身,从旅行包旁挪过身子,不过她还是落在后面,迟迟
疑疑地不知该不该跟他们去。
    年轻的妻子似乎很能理解人,在这方面她反应十分敏捷。她把他打发到前面去,
为她们开路,同时也不让他听到她们的说话。然后转身向着自己的同座,机敏地安
慰她。“别担心,什么也不用担心;他会照顾好一切的。”接着又表现出她俩在这
方面已成了密友,尽力减轻另一个姑娘的窘困,她向对方保证说:“我会关照他这
么去做的。不管怎么说,这是该他们干的事。”
    另一位姑娘结结巴巴地想婉言谢绝,而这只不过证明对方的猜测是完全正确的。
“不,那不行——我不想——”
    可是她的新朋友已将她的接受当作了一个既成事实,再也不想为此浪费时间了。
“快点,我们要跟不上他了,”她催促道。“他身后的人又要把路堵住了。”
    她催促她走在自己的前面,还十分友好地把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髋部上。
    “你现在可不能太忽视自己了,一直都不该这样,”她压低声音告诫道。“我
都明白。他们把这种事全告诉过我的。”
    这时,一直充当先锋的丈夫在拥挤的过道中间为她们开出了一条很宽的通道,
并不断警告人们暂时把身体靠在座位上,让出空间来。而这么做时,他丝毫都没露
出怨恨的神色。看起来他身上有一种气质:十分友好却又坚定不移。
    “有一个过去一直踢足球的丈夫实在是太有用处了,”他的新娘得意洋洋地评
论道。“他能为你驱走一切障碍。看看他的背有多宽,看见了吗?”
    等她们赶上他之后,她便嗔怪地抱怨说,“你就不能等等我吗?我得喂饱两个
人哪。”
    “我也是啊,”他扭回头,就这么粗鲁地回了一句。“我要吃双份哪。”
    由于他的先见之明,他们成了餐车里的第一批客人,而等餐车门打开没一会儿,
里面就挤满了人。他们稳稳当当地挑了一个可坐三人的桌子,正好斜对着一扇窗。
而那些运气不好的人只得在外面的过道里排队等候,因为餐车门当着他们的面不客
气地关上了。
    “我们可不能就这样坐在一张桌子上却不知道彼此的名字,”年轻的妻子一边
兴致勃勃地摊开餐巾,一边说,“他姓哈泽德,叫休,我是帕特里斯·哈泽德。”
她的酒窝轻蔑地显了出来。“古怪的名字,对不?”
    “话说得客气些吧,”她的年轻伴侣愤愤不平地抱怨说,依然低着头在看菜单。
“我可一直要你别用这个姓。我还没决定究竟是否让你跟这个姓呢。”
    “现在它是我们的了,”这是他得到的女人的逻辑。“我还没决定是不是让你
跟这个姓呢。”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他们的客人。
    “乔治森,”姑娘说。“海伦·乔治森。”
    她迟疑地朝他们两人笑笑。给他的是她的笑的外表,给她的是她的笑的内涵。
她的笑并不显得十分开朗,但笑得很深沉,笑里含有那么一点感激之情。
    “你们两人对我实在是太好了,”她说。
    她用两手翻开一份菜单,低头看着,这样他们就不会察觉到她的双唇因激动而
稍稍颤抖起来。
    “你们——一定过得相当快活,”她沉思着低语道。

    
    
 



 

 

                                第二节
    
    第五章

    十点左右,为了使那些想睡觉的人们可以安然入睡,她们头上的车厢顶灯熄灭
了,这时候,她们已经成了相当要好的老朋友。她们已经以“帕特里斯”和“海伦”
相称;可以想见,这是帕特里斯促成的。在旅途这种如暖房般的温暖气氛里,友谊
之花足可迅速开放。有时,在几小时的时间里,它便可以到达盛开期。接着,由于
旅行者不可避免地总要分手,这朵花在短暂的开放之后,就会同样突然地凋谢。假
如分手很长时间以后,这朵花依然盛开不谢,那可是相当少见的事。在船上或是在
火车上,人们相互间很少有沉默寡言的,原因就在于此,他们无须多久便互相信任,
把自己的一切全盘相告;他们决不会与这些萍水相逢的人再次相遇,也就用不着担
心对方会对自己有什么看法,不管是褒是贬。
    安在每个座席边上的一盏盏有灯罩的窗灯都是可以随意开关的,尽管这时大部
分的灯都还亮着,可车厢要比先前安静,呈现出一片昏暗迷蒙的气氛,有些旅客已
经打起了盹。帕特里斯的丈夫坐在旅行包上,用帽子这着脸,没了动静,旅行包放
回了他原先的座位边上,他的两条腿交叉着搁在前面的座位席顶上,看上去搁得不
很牢靠。不过,从帽子里不时传出的响亮的鼾声来判断,他这么坐着还是挺舒服的,
一小时前他就已经完全不参与她们的谈话了,不过,不客气地说,由于男人在女人
间的谈话中所应起的重要作用,他并没放过她们的全部谈话。
    帕特里斯始终保持着警觉的状态,她的眼睛牢牢盯住了她们身后十分昏暗的过
道远端的那扇门,眼光十分警惕,毫不松懈。为做到这点,她一直笔直地反向跪在
位子上,警觉地向座席背后望去。这是一种多少有点别扭的姿势,不过,这对她尽
兴地进行谈话毫无影响,谈话还是像先前一样随心所欲、自由自在地进行着。而由
于她这么挺高了身子,她所坐的座席背,连同她占有的那部分,大都便空了出来让
别人得益了。不过好在有两个事实决定了这个座位上的乘客没能从中得到好处,那
就是这两位乘客都是男人,而且这时他们全都睡着了。
    一道反射过来的灯光突然照在了她一直在注视着的那扇光滑的镀铬车厢门上。
    “她刚出来,”她把说话声压得很低,只发出一阵嘶嘶声,伴随着一阵激动的
身子扭动、 转身, 她已下了座位,仿佛这是件性命攸关的事,得立即去做似的。
“快点!赶紧!我们的机会来了。快过去。别让其他人抢在我们前面。过去三个位
子那儿有一个胖女人正带着她的东西一点一点挪过去呢。如果让她先到那儿,我们
可就栽了!”她相当激动(在她眼中,似乎生活中的每件事都是十分有趣,令人激
动的),因了这种激动的情绪,她甚至推了自己的同座一下,敦促她:“快跑!去
帮我们把住那扇门。说不定她看见你在那儿后,会改变主意呢。”
    接着,她立刻毫不客气地、没良心地在她的丈夫身上乱捅,让他清醒过来。
    “快!休!快拿起小提箱!要不就没机会了。就在那儿,傻瓜。就在上面的行
李架上——”
    “没问题,别急,”还是昏昏欲睡的休嘟哝道,他的双眼依然还罩在他的帽檐
底下。“老是谈啊,谈啊,嘟嘟嘟,嘟嘟嘟,谈个没完。女人生来就爱喋喋不休,
唠叨个没完。”
    “可男人只要不催促他的话,他生来就是慢慢吞吞的。”
    他总算把帽子重又戴正。“现在你又要我干什么?你自己已经把它拿下来了。”
    “哼,把你的一双大脚挪开,让我们过去!你把路全给堵住——”
    他像拉起吊桥一样,曲起两腿靠近身子,用手抱紧它们,等她们出去以后,又
把两腿重新伸直。
    “你们这么匆匆忙忙到哪儿去啊?”他傻乎乎地问道。
    “瞧,这人不就是蠢么?”帕特里斯对她的同伴说。
    她们两人几乎是顺着过道奔了过去,根本无暇再去跟他细说分明。
    “他自有三十六计,可在紧急情况下,它们根本帮不了我一点忙,”途中她抱
怨着,一边扭动门把手。
    




    他已经转过头,好奇地看着她们,全然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接着他“哦”
了一声,这时,即便不说她们引起的这阵骚乱,他也总算明白她们要去干什么了。
于是,他又重新把帽子拉到了鼻子上,刚才这种由女人的逻辑引发的动乱打断了他
的小睡,现在他又要旧梦重续了。
    帕特里斯已在她们身后关上了镀铬的车厢门,同时,还没忘了把门里的锁扣扭
动一下,决然地把外人排斥在外。这时她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好了。我们进来
了。占有是法律的核心。我准备把这儿占下了,想呆多久就呆多久,”她斩钉截铁
地宣布道,一边放下了小提箱,打开了箱盖。“如果有人想进来,那就只好让他去
等着了。反正这儿的地方也只够两个人呆的。即便如此,也总该是极要好的两个朋
友才是。”
    “不过,差不多也只有我们两人这么过来了,”海伦说。
    “哼,还会有人么?”帕特里斯从小提箱里取出一团雪白的面巾纸,分给了朋
友一半。
    “住在欧洲的时候,我想死这些东西了。不管是为了爱情还是为了钱,都没法
得到它们。我总是问啊问的,可他们根本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她打住了话头,看着同伴。“噢,你没有什么要搓掉的,是吗?喏,给,把这
些搽上去;那样你脸上就会有东西要搓掉了。”
    海伦笑了起来。“你真让我觉得好笑,”她以一种赞羡的口吻说道。
    帕特里斯耸起肩膀,顽皮地做了个鬼脸。“这可是我的最后一回尽兴放纵了。
从明晚起我可要规规矩矩的了。镇定严肃。”她扮了个鬼脸,同时把指尖放在腹部,
俨然是一个拘谨的办事员的模样。
    “噢,是因为要见到你婆家亲戚的缘故,”海伦记起来了。
    “休说他们倒一点不像是那么一本正经的模样;我根本都不需要担心什么。不
过当然喽,他可能会对他们稍稍有一点偏心。如果他没偏心的话,我倒也不会老把
他放在心上了。”
    她在两边脸颊上各涂上了一个玄妙的白色圆圈,然后把它们一点点画开,在此
过程中她的嘴一直张得大大的,尽管在完成这种化妆打扮时,根本没必要把嘴张得
这么大。
    “来,自己动手吧,”她邀请道。“用手指伸进去挖一点。我吃不准它是不是
适用于你,不过它很好闻,因此你不会有什么损失的。”
    “你告诉我的那些全是真的么?”海伦紧接着问道。“他家的人到现在为止从
没见过你吗?我真没法相信。”
    “我发誓,我说假话就去死,他们从来就没瞧见过我一眼。我是在欧洲碰到休
的,就像我今天下午跟你说的那样,我们就在那儿结了婚,我们在那儿一直住到现
在。我的家人都死了,我靠一笔奖学金生活,我是学音乐的,他在一家政府机构里
有一份工作;你知道,就是那种用人名首字母作名称的公司。他家的人甚至不知道
我长什么样!”
    “你难道连一张照片也没寄给他们过吗?甚至在结婚后也没寄过吗?”
    “我们甚至从没拍过一张结婚照呢;你该知道如今我们这些年轻人的。乒、乓、
砰!我们就结婚了。我有好几回都想要给他们寄张我自己的照片去,可我对自己的
照片从没有过一张满意的。你知道,我是怕难为情;我总想要给他们留下一个很好
的第一印象。有一回,休甚至在一个摄影师那儿为我安排好了一个照相的时间,可
等我看见样片时,我说,‘你要把这种照片寄去的话,我就去死!’这些法国摄影
师可真是的!我也知道我总要去见他们的,可这种快照是那么——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