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我忍不住说道:“你怎么不说话啊?”
“你要我说什么?”
“我要你给我解答。我从你身上十分了解,只要背靠着椅子,想一想,起来的时候使有答案了,根本不需要忙着问人,东奔西跑地找线索。”
“我一向就是这么说的。”
“啊,我说你吹牛,”我心里想,“我已经把事实给你,现在我要答案。”
“就只是这些情况啊?亲爱的,还需要知道的可多啦。我们才知道最初的事实而已。不是吗?”
“我仍然希望你能想出一点什么来。”
“这个。”他沉思了一会。“有件事可以确定,“他断言道,“这一定是一件非常单纯的案子。”
“单纯?”我把眼睛睁得好大。
“当然罗。”
“为什么说它一定单纯?”
“因为表面上它看起来非常复杂,如果它需要这般复杂,那它一定是单纯的。你明白了吧?”
“不十分明白。”
“实在有趣,”白罗沉思着。他又说;“你刚才所告诉我的——我想——嗐,仿佛似曾相识。啊,是何地——何时——
我遇见过……”他沉默了半晌。
“你的记忆,”我说,“仍然是个贮存罪案的大水库,可是你不可能全都记得吧?能吗?”
“很不幸地不能,”白罗说,“但有时候这些回忆很有帮助。
记得从前在列格有个肥皂制造商,他为了娶个美丽的金发速记员而将妻子毒死。这次的犯罪立下了一个典型。后来。很久以后,同样的犯罪型式又出现了。我认了出来。这次是一桩绑架一条狗的案子,但型式一模一样。我找出它和肥皂制造商案子相同的地方,哈,万岁!它们是一个样子的。现在你告诉我的这个故事,我也有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时钟?”我满怀希望地提醒他,“假冒的保险业务人员?”
“不,不是。”白罗摇摇头。
“瞎眼妇人?”
“不,不,不,不要岔混了。”
“白罗,你让我失望,”我说,“我以为你会直接给我答案。”
“可是”,朋友,目前你提供给我的只是一种型式,尚待查明的事还有许多。大抵这个人的身分终究会被查出来的,警方对这种事十分在行,他们存有犯罪记录,他们可以刊登死者的照片,他们可以翻检失踪人口的名单,利用科学方法检验死者的衣物等等,除此之外,还有千百种方法可以使用。无疑地,这个人的身分一定会被查出来的。”
“所以目前就无事可做。你是不是这么想?”
“如果要做,永远有事可做的。”赫邱里·白罗认真地说。
“譬如说什么?”
他以食指直直指着我。
“和邻居谈一谈”。他说。
“已经谈过了,”我说,“我和哈卡斯特一起去的,他们知道的都没有什么用处。”
“啊,啊,那是你自己这么认为。我向你保证,不可能如此的。你去找他们,问他们说;‘你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事?’他们说没有,而你以为事情也就是那样。然而我要你去找邻居谈谈并不是这个意思。我说去找他们谈谈,让他们自己说话,从他们的谈话中,一向可以发现线索。他们也许踉你谈他们的花园、或是他们的宠物、或是他们的美容师或裁缝师、或是朋友、或是谈他们喜欢的食物。无论怎样,但终有一句话或一个字会泄露消息。你说那些谈话都没有什么用处,我说不可能如此的。倘若你能把他们说过的话一句一句重复给我听……”
“啊,那正是我能做的事情,”我说,“我充当警佐,以速记符号记下了每句话,我已经找人翻译出来,并且打了字,喏,这份就是要带来给你的。”
“哦,你是个好孩子。你实在是个好孩子!你做得对极了。
太感谢你。”
我觉得十分困窘。
“还有没有别的建议?”我问。
“是的,有的是建议。这个女孩子啊,你可以去和她谈谈。
去看看她。你们已经是朋友了,不是吗?在她在惊怖中从屋子里飞奔出来时,你不是紧紧抱住了她吗?”
“你看多了盖瑞·格瑞森的作品,受了他的影响,也胡闹起来。
“也许你说得对,”白罗承认道,“诚然,人难免会受他所阅读的东西影响。”
“关于这女孩子——”我说了一半使住口。
白罗带着探询的眼光看看我。
“怎么了?”他说。
“我不应该——我不要……”
“啊,原来是这回事,你的心底认为她和这案子有某种的关连。”
“不,我不以为如此。她所以在那里,绝对只是一个巧合。”
“不,不,亲爱的,并非纯粹的偶然。你心底十分明白。
你自己也曾经这么说。有人在电话里特别指名要她,人家是专别指名她的。”
“但她并不知道为什么?”
“你并无法确定她不知道,很可能她就知道,但隐藏不说。”
“我不认为如此。”我固执地说。
“甚至于也许你跟她谈过之后已经发现原因,只是她自己不明白。”
“我不明白我可以——我的意思是说——我可以说根本就不认识她。”
赫邱里·白罗再度阖起眼睛。
“异性相吸,原是无可厚非,只是往往难免使人不敢而对现实。我猜;那女孩一定很迷人吧?”
“这个——是的,”我说,“非常迷人。”
“你要去找她谈话,”白罗命令道,“因为你们算是朋友了。
此外,你还要找籍口再去见那瞎眼妇人,跟她谈谈。还有,你要假装,就说有稿子要打字吧,到那家打字社去,想办法和那儿的小姐做朋友,和这些人都谈过之后,你再来看我,告诉我她们说了些什么?”
“饶了我吧?”我说。
“才不呢,”白罗说,“你会喜欢这工作的。”
“你似乎不了解我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呀。”
“你如果能够有一点轻松的时间,相信你的工作会做得要好。”白罗向我保证道。
我起身,笑道;
“嗐,你是个医生!有没有什么智慧的话要送我?你对这桩时钟怪案有何感想?”
白罗再度向后倾靠,闭起眼睛,冒出几句出人意料的话:
“‘时间终于到了。’海象说,‘谈如此多的东西:
谈鞋子——谈船——还有封蜡——
甘蓝菜——以及国王——
以及海水为何沸腾——
以及猎有没有翅膀’”他再度睁开眼睛,点点头。
“明白吗?”他说。
“这是‘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一段话。”
“不错,这是我目前能给你的最好赠语,亲爱的,好好想一想吧。”
第十五章
这次开庭侦讯,参加的民众甚多。就在他们之间发生如此一桩骇人的谋杀案,难怪克罗町的人十分激动。然而,侦讯过程却进行得不如想象中那般生动。雪拉·威伯无需为那痛苦的经验而觉害怕,因为只是十几分钟的时间,侦讯便结束了。
加文狄希社接到电话,指名她到威尔布朗姆胡同十九号去。她去了,依照指示进入客厅。她发现了尸体,惊叫地奔出屋外求救。这一节轻松异常,没有疑问。玛汀戴小组出庭作证,受询的时间甚至更短。她接到一个自称是佩玛溃〗愦蚶吹牡缁埃M筛鏊偌谴蜃中〗悖詈檬茄├ね〗悖酵祭誓泛藕牛⒎愿懒艘恍┦虑椤K诩鞘卤旧显窍碌缁按蚶吹氖奔涫且坏闼氖欧帧U饧率怯陕晖〈餍〗愦淼摹!?br /> 下一个应询的是佩玛溃〗悖缘胤袢夏且惶焖虻缁案游牡蚁I纭R桥梢桓龃蜃中〗憷础9ㄋ固刈隽艘桓黾蚨獭⒅耙敌缘某率觥K诮拥降缁爸螅愀系酵祭誓泛藕牛⑾帜抢镉芯呤濉!?br /> 验尸官子是同他说;“你认得出这人是谁吗?”
“还没有查出来。为此,我希望侦讯会能够延期。”
“嗯,可以的”再来是医学证明。代表警方的外科医生里格医生,先陈述自己和自己的资格。而后说明他到达威尔布朗姆胡同十大号以及他对死者的检验。
“医生,你能否告诉我们大约的死亡时间吗?”
“我是在三点半时检验死者。根据我的看法,死者死于一点半至二点半之间”“你能否说得更精确一些吗?”
“如果是我,我就不敢这样。但据我臆测,最可能的时间是在二点钟或早一些,然而尚有许多因素要列入考虑,譬如年龄,健康情况等等。”
“你验过尸体?”
“是的”“死亡的原因是什么?”
“那人是被一柄薄而锐利的刀子戳死的。凶器是日常生活中的用品,也许是把法国水果刀,刀刃是逐渐尖细的,刀尖戳入……”医生非常专门地描述刀尖戳人心脏的正确部位所在。
“那人是否随即死亡?”
“前后只是一两分钟的事情。”
“那人没有喊叫或挣扎?”
“根据他被刺的情况来判断,没有。”
“医生,请把你的话解释一下好吗?”
“我曾就他的某些器官做过测验,我敢说他是在受药物控制的昏厥情况下被杀害的。”
“你能说出是什么药吗?”
“是的,那是水合三氯乙醛。”
“你能告诉我们它是如何被施用的?”
“我只能猜测,大概是混在酒精一类的东西里一起喝下去的。水合三氯乙醛的作用产生非常迅速。”
“有的地方称它为‘迷其魂’,我想。”验尸官喃喃自语。
“你说得不错,”里格医生说,“他一定是毫无怀疑地喝下那杯饮料,不一会之后使昏倒过去。”
“根据你的看法,他是在无意识之下被戳死的?”
“我相信如此。没有挣扎的迹象,以及他面呈安详的状况,可以作为说明。”
“他失去意识之后多久才遭杀害的?”
“这个我无法说得准,那要看个人的体质,但绝不会少了半个钟头,而且恐怕要比半个钟头多许多。”
“谢谢,里格医生。你可有证据证明死者最后一次进餐是何时?”
“他没有进食午餐,如果你的意思是如此的话。他至少有四小时之久没有食下固体食物。”
“谢谢,里格先生。我想就是这些问题。”
然后验尸官环顾四周,说;“侦讯会将延后两个星期,也就是九月二十八日再举行。”
侦讯会结束了,人群开始离开法庭。加文狄希社里的小姐大都来参加了,伊娜·布兰特要从侧门走出去时,略为迟疑了一下。加文狄希社今日上午不必上班,同来的另一个小姐摩琳·威斯特对她说;
“怎么啦,伊娜?要不要一起到蓝鸟吃中饭?时间多得很哩。你一定有的是时间。”
“我的时间没你多,”伊娜的声音有点委屈地说,“‘红毛猫’要我轮第一班吃饭。真是卑鄙。我还以为我能多出时间逛街。”
“就像一只真的猫一样,”摩琳说,“实在卑鄙,是不是?
下午两点开始上班,每个人都要到。你在找人吗?”
“我在找雪拉,但我没见她出来。”
“她早些时候离开了”摩琳说,“她做完了证便走了,和一个年轻人一起——我没看清楚他是推。你来不来?”
伊娜仍然拿不定主意地说:“你先走吧——我无论如何得上街买东西。”
摩琳和其他的女孩子一齐离开了。伊娜流连了一阵子,终于鼓起勇气,紧张地向站在入口处的一位年轻警察问道。
“我能再进去吗?”她怯怯然地说,“我想和——和那个到我们办公室的——叫什么探长的人说话。”
“哈卡斯特探长?”
“对,就是出庭作证的那一个。”
“这个——”年轻警察把头探入法庭,看见探长正和验尸官和郡里的警察首长在商讨事情。
“小姐,他现在好像很忙的样子,”他说,“等一下你再到局里来好吗?或者你要留个话……有要紧的事?”
“哦,不是什么真的重要的事,”伊娜说,“这个——啊——
只是我认为她的话不真实,因为我的意思是说……”她蹙起不解的眉头,转身走开。
她茫然离开谷市场,沿着“高街”而行,双眉仍然紧蹙,努力地苦思。伊娜一向不是个擅于思考的人,她愈是想把事情想清楚,心里愈是模糊不清。
她猛然大声道,“不可能是那样的……事情不可能像她所说的那样……”
蓦地,仿佛下定了决心,她转出“高街”,沿着阿尔巴尼路向威尔布朗姆胡同的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