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里科王子
子中间,撑起阳伞遮挡阳光;他脱下帽子,把一个橡胶袋吹胀以后枕住头,然后便
睡着了。”纳塔莉紧张得喘不过气来,低声问道:
“你们利用这个机会动手了……? ”“没有,”希腊人回答说。“我想这么做
的。我相信,我们要是做了,他也不会发现的,我们可以得到链坠,而且万事大吉。
但是,这时有一个农民经过……接着,有一队外国人绕神殿转了一圈……接着,波
尼法斯不干……”“为什么?”艾伦—罗克问。
“为什么?”查费罗斯有些犹豫,但是在艾伦—罗克注视下,他不敢回避问题。
“为什么?唔……唔……波尼法斯一直走到神殿的台阶前,轻轻地推倒了阳伞,然
后回到原地。玛诺尔森先生没有东西遮盖了……以至于……”“以至于怎么样?”
“阳光直射在他的头顶上。”“哎呀!太可怕了……”纳塔莉结结巴巴地说。“太
可恶了!”“不是么?”查费罗斯说,显得很气愤的样子。“不是么?我开始不明
白波尼法斯的意图。我表示不能这样做,我真的想冲过去救这位可怜的先生。
但是,波尼法斯不让我动。我不是很强壮……我动弹不得……再说,我很希望
这位先生自己醒过来……我看到他动了几下,好像是在挣扎,好像很痛苦。
我想喊,波尼法斯掐住我的喉咙……他对我说,不准出声,你这个白痴……
杰里科的命令非常明确。如果能把他解决了,就更好……所以,既然有此机会,
而且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解决他,你就给我们安静一点。我能说什么呢?
无话可说,是不是?波尼法斯是主人……我根本不能动……我根本不能叫喊。
我闭上眼睛。十分钟以后,波尼法斯咕噜了一句,应该可以了。”纳塔莉悄悄地掉
着眼泪。那可怕的场面展现在她的面前,好像父亲又死了一回似的。她现在知道父
亲是怎么死的了,知道他是被人害死的。查费罗斯心虚,吞吞吐吐地辩解说:
“这件事与我没有关系……这是明摆着的……绝对没有关系……如果我能自由
行事的话,我一定会阻止的……但是,波尼法斯掐得我半死……他是强盗里的强盗。
他的心肝一分钱都不值……一分钱不值……我再说一遍……”艾伦—罗克打断他的
话,说。
“不要浪费时间为自己开脱了,查费罗斯。继续说下去。”“继续说什么?”
“那个链坠呢?你们拿到了吗?”“没有。”“怎么没有?”“嘿!没有就是没有,
所以说,波尼法斯是个畜生。那个链坠不在玛诺尔森先生身上。”“会不会他根本
就没有得到过这样东西?”“不会。”“你怎么知道?”“我们在他的皮夹子里找
到了一张邮局开的收据。两天前,玛诺尔森先生寄了一个包裹给他的女儿,巴黎大
饭店,纳塔莉·玛诺尔森。包裹的报价是:一万二千法郎。毫无疑问,应该是那个
链坠。”接着是长时间的静默。然后,艾伦—罗克指着纳塔莉,对查费罗斯说:
“你知道这位小姐是谁吗?”查费罗斯变得十分顺从和老实,他即刻回答说:
“知道,她是纳塔莉·玛诺尔森小姐。”“我确实收到了一个包裹,”她说,“包
裹里附着一封短信,我还记得里面写的每一个字:
我给你寄去一个古老的圣物盒。我也说不清楚它到底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里
面装的是什么。但是,我估计,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这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
所以,我把它买下了。我会作一些调查,与此同时,你把它带在身上,不要对任何
人提起这件事。
“两天以后,我得到可怜的父亲去世的消息。从此,我再也没有解下过这个首
饰。”“那天晚上,是你去旅馆偷了这个链坠,是不是?”艾伦—罗克问查费罗斯,
“你从登记簿上得知玛诺尔森小姐的名字,心想这东西已经唾手可得,不能白白放
掉这么好的机会,是不是?”希腊人不再否认。他点点头,没有出声。
“你把它弄去哪儿了?”“我把它卖了。”艾伦—罗克的手无意中碰了一下他
被拧过的手腕,查费罗斯立即改口说:
“不,应该说,我曾经想把它卖了。”“好在你改正得快。你把它藏哪儿啦?”
“在屋子后面,一个空油缸底下,上面有瓦片盖着。”“你保证说的是实话吗?”
“我以名誉担保。”“去把它找来。”查费罗斯啪地站起来,就像上了弹簧一样,
迅速地从山坡上跑到干涸的小溪。随后,又见他朝小屋方向爬上去,绕到小屋背后。
艾伦—罗克和两位姑娘一刻都没想到他有逃跑的可能。他的反应,就像是高高
兴兴地去执行一项上级下达的命令。这么做也是他唯一的出路。其它的任何举动都
将为他带来灭顶之灾。
看着他回来了,而且比去的时候走得更急,也明显地更加轻松,艾伦—罗克自
言自语似的小声说道:
“显然,占有这个圣物盒是整件事的核心。因为从邮局的收条上知道玛诺尔森
先生将它寄给了纳塔莉·玛诺尔森,为了重新夺回它,杰里科和他的同伙发动了对
米拉多尔别墅的突袭。也正因为如此,今后还会有新的行动。”他顺着这条思路考
虑再三,等查费罗斯回到面前,他问道:“你能保守秘密吗?”“可以。”对方信
心十足地答应说。
“我也奉劝你保守秘密。如果那伙人知道我们之间发生的事,因此有所戒备的
话,除了你是不会有第二个人说的,等着你的是监狱。”查费罗斯肯定地说:
“我对波尼法斯的行踪一无所知。他说来就来,从来不打招呼。”“太好了。
你把首饰带来了?”“喏。”艾伦—罗克接过来,仔细查看了一番。这是一块圆形
的、没有光泽、老化、磨损的金属,好像是金子,中间像手表一样稍稍凸起,四周
交错镶嵌着紫水晶、玛瑙和黄玉等宝石。完全是古代拜占庭的制作式样。
金属的另一面是一大块不透明的、已经损坏的水晶,表面划花了,而且有一条
像破镜似的裂纹,通过裂纹可以看到里面有一样可以活动的东西。用手摇一摇,可
以听到低沉的突突声,好像是一块凝固的蜡,或者是被虫蛀蚀过的木块。
艾伦—罗克拿在手里摸了摸,翻转过来,两只手轮流掂量了一下,突然之间,
好像有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然后流遍了全身,就像你找回来一样失去了很久、
已经被遗忘的东西,你重新触摸到它,拿在手里把玩,你的心里重现出许多已经消
失了的感觉一样。遥远的生命从物品中释放出来。一种难以表达的东西在心里油然
而生。
有时候,回忆就是这样出其不意的东西。我们不知道它们从哪里来。我们不知
道它们是不是现实的一部分,或者仅仅是企图再现的梦境,只是一些曾经见过的人
或事,是再次经过你的头脑的影像。
他反复地看,反复地抚摸,纳塔莉曾经像他一样反复地观察和留意过这个链坠,
他的拇指和食指以某种方式揿到了某个地方,一个出自本能、完全无意或未经思考
的动作,盒子轻轻地发出嗒的一声,上面的水晶玻璃动了一下,然后像盖子一样打
开了,被虫蛀蚀过的一小块木头,或者是一块凝固的蜡从里面掉了出来。
这块被细心地保存了多少个世纪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护身符?圣骨?艾伦—罗克心里问着这个问题。
查费罗斯说他一无所知。连波尼法斯也不知道。好吧。可是,为什么杰里科如
此珍惜它呢?为什么有人要偷它呢?为什么玛诺尔森先生买下它寄给女儿以后,还
关照她必须时时带在身上呢?为什么要袭击米拉多尔别墅呢?
艾伦—罗克想了好久,这些神秘的问题,也许更因为愈来愈强烈地揣测到的这
个离奇的谜,搅得他心里七上八下。他的手指触摸到链坠粗糙的表面,不停地轻轻
颤抖。他的眼睛老觉得离不开它。
“睡莲号”启程返回土伦港。
帕斯卡埃拉暂时不愿离开母亲和姐姐,在她觉得适合的时候,再和他们会合,
并且独自采取行动。纳塔莉在自己的船舱里过夜和吃饭,到第二天傍晚才出来。艾
伦—罗克,或者躺在大堆的缆绳上,或者在船上前后走动,没有离开过甲板。
天色慢慢暗下来。法国的海岸线在远处渐渐显现。纳塔莉的目光牢牢地盯着艾
伦—罗克高大的身影。她看着他行动,看着他坦诚地绝不虚情假意地生活,愈来愈
深入地了解他内心的秘密,知道他除了全心全意地,痛苦而执着地寻找自己的过去
以外,对其它事情一概没有兴趣。他之所以依然在她身边,仅仅是因为她,纳塔莉,
曾经在一段短暂的时间里是这个难以捉摸的过去的一部分,他希望由此揭开这个像
鬼魂一样离他而去的谜。
帕斯卡埃拉也一样。意大利女人先前不是,现在也不是他的情人。纳塔莉对此
十分清醒。就像对她一样,他控制帕斯卡埃拉,只是为了让她按自己的计划行事。
她们两个人都只是他手中的工具。她们和他过去的历史有牵连,所以有义务帮助他
完成任务,而且像奴隶一样永不砸烂这副枷锁。对于这一点,前一天在卡斯德尔斯
拉诺村,当帕斯卡埃拉提出想留在母亲身边的时候,纳塔莉是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
的。
“好吧,”当时,艾伦—罗克回答说。“可是,你要来找我们,你听到了,帕
斯卡埃拉。我们离目标还很远。我在这里只了解到一小部分我想知道的东西。一切
都要到了巴黎,在今后几个星期里才有分晓。你要来呵,帕斯卡埃拉。”纳塔莉很
惊奇自己有一种模糊的感觉,这是一种你通常不会承认,但是令你不知如何是好,
使你惊喜,也可能使你不安的感觉。是爱情吗?抑或是害怕爱情?不,绝对不,她
从来没有爱过艾伦—罗克。艾伦—罗克不是一个可以爱的人。我们爱生活,爱那些
生活中的人。可是他,他好像是一个人类之外的人;这个老在白费力气叩问过去的
人,总是避开别人,起码不让人亲近。你受他控制,或者不受他控制,他迫使你本
能地甚至病态地顺从他,这是接近他的人共同的感觉,这些都算了。但是,使你晕
头转向,使你无法抵御的是他的那种神秘感。如果说纳塔莉的意志有所动摇,她的
心却仍在抵抗爱情,甚至抵抗任何的友情或好感。
“行了,”她振作了一下,说。“斗争还没有结束。命中注定要我们并肩战斗,
也要我们互相战斗。但是,现在我已经了解这个人,他的法力已经解除。我自由了。”
一、福尔维勒碰运气
午饭的气氛很热闹,五个人一起吃饭,其中只有一个人讲话,两个人边听边笑,
还有两个人保持沉默,所谓热闹,大致上也就是这样了。
纳塔莉·玛诺尔森从西西里回来,下榻香舍丽榭大道上最豪华最现代化的巴黎
大饭店,吃饭的地点就在她六个星期以来一直租用的套间里。在座的有马克西姆·
迪蒂耶尔、他的两位女朋友——亨理埃特和雅妮娜俩姐妹以及福尔维勒。当然,滔
滔不绝的是马克西姆·迪蒂耶尔,笑的是他的两位女朋友。纳塔莉心事重重。福尔
维勒气鼓鼓地不做声。
马克西姆自始至终热情不减,他大口大口地吃,大杯大杯地喝,不等别人提问,
就已经喋喋不休地说开了。
“我再吃一点龙虾好吗?说真的!从前,我还记得,我原来是节食的,只吃烤
面包和面条。这下完了!马克西姆·迪蒂耶尔强迫自己坚持到现在,有机会才多喝
几杯。讲卫生,呼吸新鲜空气,体育锻练,全面活动,这是他的座右铭。我的救命
恩人?呃!当然是艾伦—罗克!”他举杯提议说:
“为体能老师,教练,罪犯克星,为艾伦—罗克干杯!”纳塔莉心不在焉地表
示同意说:
“说真的,马克西姆,他使您变了一个人。”“他把我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人。”
“您从前是什么……? ”亨理埃特问道。
“我从前是个胆小鬼,一个倒霉蛋。”“真是奇迹!”纳塔莉接住说。
“奇迹是从几次去西西里冒险开始的,我意识到了自己的价值。我带着两名手
下——亨理埃特和雅妮娜,发现了种种蛛丝马迹,明白了艾伦—罗克的想法。”
“你的眼力真不错!”雅妮娜说。
“实在是空前绝后!凡在街上遇到的人,我看一眼就记下来了。咔嚓!
行了。我的脑袋是一架柯达相机。体貌特征。底版。数码印刷。我不管三七二
十一,把所有的东西记录下来。”“负责整理的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