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彩球歌





  “好了,胜平、五郎,把我的身体拉起来。” 
  “我也来帮忙。” 
  立花警官也从堤防下来,拉紧穿着工作服的歌名雄的脚。 
  “好了吗?一、二、三!” 
  大伙合力将歌名雄拉上来之后,他好不容易重新在堤防上站好,额头上的汗水多得像岸壁之间的泉水,不停地往脸颊滑落。 
  “好!负责滑轮的,拜托了!” 
  “AllRigilt!” 
  滑轮开始转动,慢慢把凶手的身体从泥土里稍微拉上来一点。 
  “加油,还差一点,可恶……” 
  五郎带着斥责的语气吼道。 
  堤防上所有人的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接着他们又大喝一声,凶手下垂的身体两端被大伙从泥土中拉出来,挂在一公尺高的空中。 
  胜平手拿绳索喊着: 
  “等一下!歌名雄,这家伙杀了你跟我的妹妹,我要第一个看看他是谁!五郎,请你拿一条手巾去沾水好吗?” 
  “他还把我表妹的家给烧了!” 
  从泥土里被吊上来的凶手,整张脸都覆盖着泥土,看不出来是谁。 
  歌名雄用一种异样的眼神,凝视着被泥土覆盖的脸,这时候五郎拿了沾湿的手巾来了。 
  “歌名雄,拿去。咦?你怎么了?怎么在发抖?” 
  “五郎,手巾给我。” 
  胜平牙齿打颤地说着。他用抖动的手,将凶手脸上的泥土擦掉一半。 
  “啊……妈妈!妈妈!” 
  歌名雄凄厉的哭喊声,打碎了矶川警官的梦。 
  “矶川警官,你做噩梦了。” 
  金田一耕助很担心地探出半个身体问。 
  这里是本多老医生家中的房间,矶川警官跟金田一耕助两个人洗好澡就沉沉睡去,却梦到昨天晚上那件可怕的事情。 
  矶川警官松了一口气,用浴衣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说: 
  “真是令人无法置情!当滑轮将‘龟之汤’的老板娘吊起来时,她满脸的泥土以及歌名雄的惨叫声,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金田一耕助脸色黯然地点点头,接着又微笑着说: 
  “不过警官,你睡得真好。都快晚上七点了,该起床了吧!” 
  两人下了床,正在折棉被的时候,一子出现在屋侧走廊。 
  “两位醒了吗?东西放着就可以了。对了,金田一先生,有位吉田让治先生从神户来找您,他说你要的东西找到了,特地送来。” 
  “太好了!” 
  看着金田一耕助高兴的模样,矶川警官好奇地问道: 
  “吉田让治是谁?” 
  “是吉田顺吉的弟弟——吉田良吉的长子。矶川警官,我们再休息一下,让精神更加充足吧!” 

第二十三章 可悲的真相



    
鉴定身分

  昭和三十年八月十七日八点,相关人物聚集在本多医院里的房间,静静地等待聆听此次连续杀人案的真相。 
  其中有矶川警官、立花警官、乾刑警、加藤刑警,以及仁礼嘉平与妹妹笑枝,别所春江与女儿千惠子、经理日下部是哉。其他还有老医生和金田一耕助;年轻的本多医生还在“龟之汤”处理善后。 
  房间里面放着啤酒、小菜,还有果汁和水蜜桃等。可是,现在大家渴望知道的是凶杀案的真相,大家屏息等待金田一耕助娓娓道来。 
  “山本真是慢啊!” 
  立花警官从刚才就不断看着手表,一副焦躁不已的模样。 
  本多多罗放庵老医生说: 
  “山本?啊!对了,是刚才去接由良家人的刑警吗?立花,我看是没用的。” 
  “为什么没用?” 
  “全村的人都已经知道寨子是恩田的孩子,爱面子的由良家可能暂时不会跟大家有所接触。金田一先生,我们开始吧!” 
  “可是,我拜托敏即办一点事情,等知道结果之后,你们要问什么都可以尽管问。” 
  “啊哈哈!你真是慎重啊!” 
  老医生对矶川警官微笑说: 
  “对了,矶川,听我儿子说,‘龟之汤’的老板娘在跳入蓄水池以前,就已经喝下农药了?” 
  “是的,她好象早就下定决心要寻死。” 
  “‘龟之汤’的老板娘啊……真可惜,她是个很会说话的女人。” 
  这不只是老医生的感慨,在座所有人,甚至全鬼首村的人对于事情演变至此,都是既惊愕又感慨吧! 
  “对了,金田一先生。” 
  话匣子一开,仁礼嘉平也探身说: 
  “我听胜平说,你从以前就认定凶手是‘龟之汤’的老板娘,请问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想的?” 
  “啊!这……” 
  金田一耕助感到有点不好意思,猛抓着鸟窝头说: 
  “关于这个案子,我觉得有好几个人都有嫌疑。一开始只觉得说不定是老板娘,但问题是没有确实证据可以证明她跟命案有关,我是在泰子被杀之后才怀疑老板娘的。” 
  金田一耕助的话使在座人士一片哗然,立花的脸整个胀红,好象有话想说。 
  “啊!金田一先生。” 
  矶川曾官抢先一步说道: 
  “虽说只是怀疑,不过你应该还是有相当的根据吧!” 
  “没错。” 
  “可以请你谈一下吗?我们到底疏忽了什么?” 
  “你这样说,真是让我感到惶恐。” 
  金田一耕助苦笑着说: 
  “其中一点是根据辰藏说的话。泰子是在十三日晚上被杀,关于这件事情,辰藏说他七点左右从田里回来,经过‘椅子瀑布’前面,前往秤屋葡萄酒酿造厂喝酸酸的葡萄酒。 
  然后八点左右,他又来到瀑布前面,可是那时却有先前没有看到的升跟漏斗,而且事后回想,才想起当他走在上坡路前往酿造厂的时候,看到有个人影,拿着类似漏斗的东西冲进六道过附近的葡萄园里。” 
  “这件事情我也知道。” 
  “是的,让我们从凶手这一边来思考这段话吧!凶手在准备当天晚上的杀人工作,于是从酿造厂偷出升和漏斗,来到六道过的时候看到辰藏,于是他逃进葡萄园里。当时凶手一定知道那个人就是辰藏,既然知道了,为什么凶手还把升、漏斗留在瀑布潭,让辰藏带走呢? 
  是不是凶手认为辰藏会从酿造厂来到樱部落那一边呢? 
  这么说,凶手并不知道从酿造厂到樱部落之间的路,因为山崩而无法行走这件事。可是,从樱之大师前面的村路,就可以清楚看到悬崖崩塌,所以,凶手一定不是樱部落到这边沿路的住户;而且,樱部落位于这个村子的最尾端,再后面的住户就只有放庵先生与‘龟之汤’了。” 
  大家安位地听着,本多老医生不停点着头说: 
  “原来如此。这么说,凶手就是两个人其中一个了。金田一先生,你是基于什么特别理由,认定凶手是‘龟之汤’的老板娘呢?” 
  “是从里子的态度看出来的。” 
  “里子的态度?” 
  “各位也知道,里子以前绝对不会在别人面前露出身体。可是案发第二天,她就勇敢地拿掉头巾和手套,要让那个年纪的女孩下这么重大的决心,一定有某种重大的理由,于是我想到可能跟前晚的杀人案有关。” 
  “金田一先生。” 
  在旁边插嘴的是立花警官。 
  “你的意思是,里子知道杀死泰子的凶手是谁?” 
  “我想应该是。里子可能对自己做这样的解释:她觉得自己天生就这么丑,而且又过于在乎这个问题,导致母亲怨恨美丽的泰子,所以才会杀死她。于是里子想,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就不要在乎自己的美丑吧! 
  里子要让她母亲知道,自己虽丑却很幸福,请母亲不要鲁莽行事。这是可怜的里子所能做的最大抵抗吧!” 
  “金田一先生。” 
  矶川警官也探出身说: 
  “你的意思是说,那天晚上里子、御干和泰子、老板娘擦身而过,当时里子就发现那个老婆婆是自己的母亲了吗?” 
  “不,警官,如果当时就发现的话,里子就不会去‘阵屋遗迹’了。” 
  “那么她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对凶手来讲,不知道悬崖崩塌的事情是个致命的失误!因为这个失误,使她准备好的升跟漏斗被辰藏带走,因此凶手杀了泰子之后,又必须再回去工厂拿升跟漏斗。 
  这件事情没有算进凶手预估的时间,加上泰子的失踪太早被发现,造成里子比预定时间还早回家,如此一来,里子是不是会比凶手早一步回到家,然后从仓库里面目击装扮怪异的母亲,骑着脚踏车从后门回来?” 
  可是里子当时不知道母亲这么装扮有何用意。当她第二天早上知道发生命案的时候,她便决定拿掉头巾跟手套了。 
  金田一耕助继续说明: 
  “我就是基于以上两点,怀疑‘龟之汤’的老板娘可能有问题。不过,我完全不了解她杀人的动机,原先以为她为了想让歌名雄娶文子,才杀了泰子。在我还没讲出这件疑点之前,就又出事了,关于这一点,我必须向你们道歉。” 
  金田一耕助低头行礼道歉的时候,立花警官在旁边探出身说: 
  “不,这不该怪罪你。金田一先生,这件案子的杀人动机到底是什么?‘龟之汤’老板娘杀害的泰子、文子跟由佳利都是恩田的小孩,对她而言,她们都是杀夫仇人的女儿。是不是因为她觉得仇人的女儿都长得这么漂亮,而自己的女儿却因为她当时遭受打击,而生成这个样子,于是日积月累的嫉妒,又加上由良家跟仁礼家都来提亲,仇人女儿硬是要嫁给自己的儿子,一气之下才犯案的?” 
  立花警官的口气十分尖锐。 
  金田一耕助困扰地说: 
  “不,关于立花警官所说的杀人动机……” 
  当他正想继续说的时候,山本刑警回来了。 
  “抱歉,我来晚了,由良家说有事情,没有人可以过来。金田一先生,由良家的主人要我将这个转交给你。” 
  山本刑警拿出一个信封,交给金田一耕助。立花警官眼中闪烁着怀疑的神色。 
  “山本,这是什么?” 
  “金田一先生要我送信去,而这封就是他的回信。” 
  金田一耕助打开封口,接着又马上把信放回信封里面说: 
  “立花警官,等一下再说这封信的事情。老医生……” 
  “是。” 
  “其实我很希望敦子夫人可以出席,跟笑枝夫人、春江夫人一起鉴定一样东西,然后再来讨论这个案子。可是我们的顺序颠倒了,而且立花警官对‘龟之汤’老板娘的杀人动机似乎还有所存疑……老医生。 
  “是。” 
  “请你也跟笑枝夫人、春江夫人一起担任鉴定人。” 
  “要鉴定什么?” 
  “是照片,正好有三张。” 
  金田一耕助拿起身边的纸夹,他从纸夹里拿出牛皮纸信封,再从信封里面拿出三张明信片大小的照片,发给他点到名的三个人各一张。 
  “请仔细看照片里的人,这三张照片的人还没有留胡须,但是请你们想象他鼻子下面留有胡子来鉴定。” 
  三个人感到很不可思议地看着照片,下一瞬间,笑校从喉咙深处发出惨叫声,春江整张脸也血色尽失。 
  “笑枝,怎、怎么了?” 
  “妈妈、妈妈!你认识照片里的人吗?” 
  仁礼嘉平和日下部是哉都往照片看去,两个人也都非常惊讶地无法回答。代替她们俩回答的老医生,也因为激动而颤抖不止。 
  “金田一耕助、金田一先生!你在哪里拿到这东西的?这不是就是恩田几三的照片吗?” 
  仁礼嘉平一听,立刻抢走笑枝手上的照片,日下部是哉和大空由佳利反射性地往春江手上的照片看去,矶川警官和其他警察们则纷纷站了起来。 
  这三张照片都是只照到胸部的半身照,脸部照得非常清晰。其中一张穿着西服,一张穿浴衣,一张是穿有家徽的罩衫。 
  照片中人物的鼻子下面没有留胡子,戴着无镜框眼镜的脸部轮廓非常深刻,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 
  “金田一耕助、金田一先生。” 
  “矶川警官,清等一下,等大家确定之后再说吧!笑枝夫人,你认为照片里的人是谁?” 
  “确实是老医生刚才说的人。” 
  这时候,笑枝当场趴下哭了起来。 
  “春江夫人,你的看法呢?” 
  “是的,确实是千惠子的父亲,绝对不会错的。” 
  春江没有哭,可是她的情绪十分激动,嘴唇也不停地颤抖着。 
  “金田一先生……” 
  矶川警官额头上的青筋都浮现出来了。 
  “这张照片到底是在哪里拿到的?” 
  “这是刚才吉田顺吉的弟弟——吉田良吉的长子让治特别去神户的M新闻社调查部拿来的。” 
  “新闻社里有恩田几三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