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之战”第一部:落日之巨龙
“也许我正在变瞎吧,”他对自己说。
他害怕地转过头往后看去。视线很清晰。灰色树木直直立着,没有闪烁。他放心地又看向路。扭曲又出现了。
“奇怪,”他嘀咕着。“这是什么造成的?”
他不知不觉间慢慢走着,靠近观察着那种扭曲。他奇怪地想到这种扭曲就像什么可怕的蜘蛛在他和路之前布下了蛛网,而自己则勉强地靠近它。他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似乎这闪烁的网会抓住他,就像吸干树木一样吸干他。但那边就是路,他的目标,他的希望。
他朝路走了一步,突然被挡住了,他无法前进。但路就在那里,只有几步距离了。他咬着牙往前挤,同时也退缩着就像蜘蛛网会粘住他的脸。
西瓦的路被挡住了。他感觉不到任何东西,没有任何物理存在挡着他,但他就是不能移动。正确的说是不能前进。他能侧移,也能后退,但就是不能向前。
“无形的屏障。灰色尘土。树木垂死和死去,”他嘀咕着。
他陷入痛苦、恐惧和绝望的漩涡里,得到了答案。
“魔法罩。这就是魔法罩!”他吃惊地重复着。
西瓦那斯提精灵安置在王国上的魔法罩。他从未见过它,但他从母亲那里听够了对它的描述。他还听过其他人描述魔法罩在空气中产生奇怪的闪光和变形。
“它不可能是,”西瓦绝望地喊道。“魔法罩不可能在这里。它在我的南边!我在路上,向西行走。魔法罩在我南边。”他扭头寻找太阳,但云层变厚了,他看不见。
答案让他更绝望。“我在转圈,”他说。“我一直走这条路……它是错误的!”
泪水流出眼眶。想起滚下小山,想起山谷中他的脚步,每一步都让他如此疼痛,几乎不能忍受。他坐在地上,向痛苦屈服。
“阿尔瀚娜!母亲!”他痛苦地说,“原谅我!我辜负了您!我一生中只是让您失望吗……?”
“谁在说这个被禁止谈论的名字?”一个声音说。“谁在说阿尔瀚娜这个名字?”
西瓦跳了起来。他迅速抹去眼泪,吃惊地寻找谁在说话。
一开始他只看见一片抖动的鲜绿色,他以为自己发现了一部分没被疾病感染的森林。但是那片绿色移动着,露出一张脸、眼睛、嘴和手,它是个精灵。
精灵的眼睛跟周围的森林一样灰,它们只是反射出了他所看到的死亡,露出他对损失感到的悲痛。
“提起自己母亲名字的我是谁?”西瓦不耐烦地问道。“当然是她的儿子。”他摇晃着向前走了一步,伸出手。“但是战斗……告诉我战斗怎么样了!我们又怎么样了?”
精灵退后躲开西瓦。“什么战斗?”他问道。
西瓦盯着他。在他这么做的时候,他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又有三个精灵从树林里现身。
如果他们不动他也许永远都不会发现,他怀疑他们在那里呆了多久。西瓦没认出他们,但那也不奇怪。他不跟母亲军队里的一般战士打交道。他的母亲不鼓励这种友谊,他总有一天会成为他们的国王,他们的统治者。
“战斗!”西瓦不耐烦地重复。“我们夜里被食人魔攻击了!当然,你肯定……”
他渐渐理解了。这些精灵没有穿战斗装,他们穿着旅行服。他们也许不知道任何战斗。
“你们一定是长途巡逻队的一部分。你们回来的很及时。”西瓦停顿了一下,集中思想,试着穿过那令人窒息的痛苦和绝望之雾。“我们昨晚在风暴中被攻击了。一只食人魔的军队。我……”他又停下来,咬着嘴唇勉强地说出自己的失败。“我被派出请求援助。钢之骑士团在西瑟诺斯附近有座要塞。沿那条路去。”他做了个虚弱的手势。“我一定是跌落了。我的手臂断了。我走错了路,现在必须原路返回,但我没有力气了。我办不到,但是你们可以。把这个消息带给骑士团的指挥官。告诉他阿尔瀚娜星光遭到了攻击……”
他停下来。一个精灵发出了轻微的惊叹声。精灵队长,第一个接近西瓦的人,举起手让他们安静。
西瓦越来越生气了。他感到羞辱,意识到自己露出一幅可怜相,像受伤的小鸟拖着翅膀一样抓住自己受伤的手臂。但是他不顾一切了。现在应该是上午。他不能继续走了,接近于崩溃。他逼自己用他的头衔和它所给予他的尊严来掩饰。
“你们服侍我的母亲,阿尔瀚娜星光,”他专横地说。“她不在这里,但她的儿子,西瓦诺谢,你们的王子,就站在你们面前。以她和我的名义,我命令你们将她的消息带给钢之骑士团。赶快!我没耐心了!”
他也在很快地失去意识,但是他不想让这些战士认为他很软弱。他摇晃着脚,伸出一只手扶在一棵树上。精灵们没有动。现在他们惊讶地看着他,杏仁状的眼睛都睁大了。他们快速看了魔法罩那边的路一眼,然后又盯着他。
“你们为什么站在那里盯着我?”西瓦喊道。“照命令去做!我是王子!”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们不必害怕留下我一个,”他说。“我没事。”他挥着手。“去!快去!
拯救我们的人民!”
精灵队长靠近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西瓦,审视着他。
“你说你走错了路是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浪费时间来问这愚蠢的问题?”西瓦愤怒地回答。“我要向萨马控告你!我要让你降职!”他怒视着这个精灵,而后者还在注视着他。“魔法罩在路的南边。我要往西瑟诺斯去。我一定是在坠落时转了个圈!因为魔法罩……那条路……”
他转身盯着后面。他试着想清楚,但是痛苦让他头脑发昏。
“不可能,”他低声说。
无论他走那个方向,他都应该能够到达魔法罩外面的那条路。
路在魔法罩外面。他在魔法罩里面!
“我在哪里?”他问道。
“你在西瓦那斯提,”精灵回答。
西瓦闭上眼睛。一切都完了。他彻底失败了。他跪下来,脸朝下倒在灰色尘土中。他听见了说话声,但它们很远,而且还在急速后退。
“你认为真的是他吗?”
“是的。没错。”
“你怎么这么肯定,罗兰?也许这是个圈套!”
“你看见了。你也听见了。你看见了他眼中的绝望,也听见了他话里的痛苦。他的手臂断了。看看他脸上的擦伤和身上的脏衣服。我们在尘土上找到了他跌落山坡的痕迹。我们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听见了他自言自语。我们看见他试着到路上去。你怎么能怀疑呢?”
一片沉默,然后一个尖锐的声音问,“但是他怎么能穿过魔法罩呢?”
“某位神把他送给了我们,”精灵队长说,西瓦感到有一只温柔的手在抚摸他的脸。
“什么神?”其他人有些痛苦和怀疑。“这里没有神了。”
西瓦醒来了,他发现视线很清楚,感觉也复原了。头痛让他很难思考,一开始他满足于静静躺着,接受周围的一切,然后他开始想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他记起了路……
西瓦挣扎着坐起来。
一只手稳稳地按在他胸前,止住了他。
“不要乱动。我固定了你的手臂,敷上了加速康复的膏药。但是你要小心,不要动它。”
西瓦看着周围环境。他一开始以为一切都是一场梦,醒来时又会发现自己在坟墓里。但是他并没有做梦。树干同他记忆中的一样――丑陋的灰色,病态,在垂死。他躺着的树叶腐烂了。覆盖着森林地面的小树、花朵和植被枯萎了。
西瓦听从精灵的劝告躺下了,同休息相比,他更需要在混乱中理出头绪。
“您感觉怎么样?”精灵的语调很尊敬。
“我的头有些痛,”西瓦回答。“但是手臂已经不痛了。”
“很好,”精灵说。“那么你可以坐起来了。慢点,慢点。不然你会晕倒。”
一只有力的手臂帮助西瓦坐了起来。他感到一阵头晕和恶心,于是闭上眼睛直到不舒服的感觉过去。
精灵把一个木碗端到西瓦嘴边。
“这是什么?”他怀疑地看着木碗里的棕色液体。
“草药,”精灵回答。“我相信你有些轻微脑震荡。这会减轻你的头痛并加快恢复。来,喝了它。你为什么拒绝?”
“我被教导不要吃喝任何东西,除非我知道是谁准备的,还要有人先尝一下,”西瓦诺谢回答道。
精灵有些吃惊。“甚至是另一个精灵准备的?”
“尤其是另一个精灵准备的,”西瓦诺谢冷冷地回答。
“啊,”精灵悲哀地看着他。“是的,当然。我理解。”
西瓦试着站起来,但他又开始头晕。精灵把碗端到自己嘴边,喝了几口。然后他斯文地擦了擦碗边,再次端给西瓦诺谢。
“想想吧,年轻人。如果我想要你死,我会在你不省人事的时候杀死你。或者只要简单地把你留在这里。”他瞥了一眼周围枯萎的灰色树木。“你会慢慢地,更加痛苦地死去,它会像降临我们中许多人一样降临你。”
西瓦尽可能不理头痛思考了一下。这个精灵说的有道理。他用颤抖的手接过碗,举到嘴边。药有些苦,闻起来尝起来都像树皮。它带着一股舒服的暖流在他身体里扩散。他的头痛减轻了,也不再头晕。
西瓦诺谢发现自己竟愚蠢地以为这个精灵是母亲军队中的一员。他穿的斗篷和自己不一样,用皮革做成的斗篷露出的是树叶、阳光、绿草、树丛和花朵。如果精灵不移动,他会完全融入到森林中,决不会被发现。他在这一片死亡中站了出来;他的斗篷留下了活着的森林的绿色回忆,就像是一种蔑视。
“我晕倒了多久?”西瓦问。
“从今天早上我们发现你算起已经有几个小时了。今天是夏至日,这也许能帮你计算时间。”
西瓦扫了一眼周围。“其他人在哪里?”他想他们可能是藏起来了。
“在他们该去的地方,”精灵回答。
“谢谢你的帮助。你还有事,我也有。”西瓦站起来。“我必须走了。可能太迟了……”他尝着嘴里的苦味,硬咽了下去。“我必须完成我的任务。如果你能告诉我哪里可以穿过魔法罩……”
精灵用刚才那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没有路可以穿过魔法罩。”
“但一定有!”西瓦愤怒地反驳。“我穿过了,不是吗?”他回头瞥了一眼路边的树,又看见了那奇怪的扭曲。“我要回到我跌落的地方。我要从那里穿过去。”
他顽强地开始往回走。精灵没有说什么来阻止他,只是默默地跟着。
他的母亲和她的军队能抵抗食人魔这么久吗?西瓦看见过这只军队表现出不可思议的本领。他必须相信答案是可以。他必须相信还有时间。
西瓦找到了应该是进入魔法罩的地方,他发现自己滚下山谷的痕迹。他一开始试着爬上来的灰色尘土曾经很滑,但现在它已经干了。西瓦小心翼翼地不震动受伤的手臂,他爬上山坡。精灵在谷底等着他,默默看着。
西瓦到了魔法罩边。跟刚才一样,他厌恶碰它。但是这里是他无意中进来的地方。他能看见泥泞中自己的脚印。他能看见路中间横着的倒下的树。他模糊地想起了绕过它的尝试。
魔法罩本身是无形的,除非太阳刚好以某种角度照着,才能察觉到它微弱的闪光。除此之外,要证明面前就是魔法罩的唯一方法就是它对观察对面的树和植物的影响。他想起日晒的路上升起的热气,它让后面的任何东西看起来都像是在波纹中。
西瓦咬着牙,径直走向魔法罩。
屏障当然不会让他过去。更糟的是,无论他在哪里碰上魔法罩,他都感到恶心,好像魔法罩用灰色嘴唇压在他的肉上,要吸干他。
西瓦颤抖着逐渐退后。他不会再试了。他无能为力地怒视着魔法罩。他的母亲用了数月时间想穿透它,但她失败了。她派军队攻击它,但只看到他们逃回来。她冒着生命危险想骑着自己的狮鹫冲进去,但还是没有成功。他一个精灵又能做什么。
“但是,”西瓦失望地争辩。“我在里面了!魔法罩让我进入了。它也会让我出去!一定有路。那个精灵。这一定跟那个精灵有关系。他和他的部队诱捕并囚禁了我。”
西瓦四处寻找着仍站在谷底的精灵。他连滚带爬地从潮湿的草上滑下山坡。太阳在落山。夏至是一年中最长的白天,但它还是得给黑夜让路。他到达了谷底。
“你把我带到了这里!”西瓦说,他如此愤怒,必须要吸一大口气才能说出这些话。“你让我出去。你必须让我出去!”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