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之眼
语,不知道是对着阿努,还是自己在自言自语。片刻,抬起头:“你呢,这么做,会不会后悔?”
“不后悔。”
笑,低头抚摩手中的骨杖,像是在抚摩情人温柔的手指:“我一直挺喜欢你的,阿努比斯,在凯姆?特那些神中,我最喜欢的就是你,因为你心里一把海平面般不会轻易倾斜的天平。”忽然抬头,笑意更深,深得眼底暗涌的红色光芒仿佛两泓难以压抑的波澜:“而现在天平坍塌了……而我也不得不为了我所守护的一切,我倾尽全部即使背叛和利用了神而守护的一切,去面对你的存在。”
“代价太大了。”
“什么是代价?”
“什么是天平的坍塌?”
“阿努比斯,你什么都改变不了,你或是她,三千年前,亦或三千年后的现在。”
“不试试怎么知道?”斗篷突然从身上滑落,因着身体的厚度,已无法再承担它松垮了的包容。
通体一副血迹斑斑的骨骼,支支节节,在周身越来越强烈的绿光中,隐隐流动着抹晶莹的剔透:“如果没有作为交换的价值,我不会开出这么怯懦的条件,不相信神的话是愚蠢的,雅塔丽娅……”
沉默。
突然丢开手杖,辛伽疾电般朝阿努飞身而去,在它身体自展琳身旁消失的霎那。
~第三十四章回归~
“海!!!!海站起来了!!!!海站起来了!!!!!!!!!”
光线刺得眼睛生疼,扑鼻而来夹杂着浓烈咸腥的风,海的味道。
头胀得厉害,满耳朵沉闷的轰鸣,还有一个男子近乎歇斯底里的声音。如果这是梦,那它真是热闹得不受人欢迎。
意识有点清晰了,因为突然想起了被那把杖从胸口贯穿而入的巨痛。浑身一个激灵,抬手按住胸口,眼睛却猛地张开。
没有伤,没有血的湿漉……
眼前一道黑瘦的身影从头顶跳过,在头顶太阳灿烂的光线下划出一片惊惶的阴影,随即朝远处踢踢踏踏狂奔而去。只来得及捉到一个背影,赤裸的上身闪烁着金属般光泽,像块乌亮的铜。
耳旁的风声和轰鸣似乎更急了些。循着那身影来时的方向,展琳支起身朝前头望去,随即一阵恶寒,从手心到牙关节,在这不低于摄氏40度的空气里。
“海站起来了!!!!”
她想她终于明白那个仓惶男子边跑边从嘴里鬼叫出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天气很好,一碧如洗的天横在波涛微起的海面上,在阳光下绽着安静的蓝。只是这抹安静在延伸到东方天际的时候被硬生生撕裂了,苍白到暗灰,层层叠叠的云沸腾般在天边凝聚,奔走,直压到海平面,再将那原本湛蓝的水搅成一团浓黑,分成两半,由最深处的海沟直吸上天。
就好像在蛋糕上切了个口,两边随着云层不断汇聚延伸而汹涌而起的波涛,是切口边缘高高鼓起的奶油。天突然下雨了,扬扬洒洒在尚未被云层吞噬的阳光下,那是不堪浪头巨大冲力而朝两旁倾塌撞击出的大片水雾。
在展琳抓着枪,从地上摇摇晃晃站起来的时候,一道黑线突然笔直地从水雾和翻卷咆哮的浪头间刺出。
目测时速两里以上的速度,她忍不住朝后退了几步。身后逐渐嘈杂起来,回头看去,上百名衣衫褴褛的男男女女站在离自己百米远的距离,呆滞地望着海面上翻腾的异相,嘴里喃喃低语。
“神要来清洗凯姆?特了……”
“天哪,神在发怒……瘟疫和死亡弄脏了的凯姆?特……神发怒了……”
“神发怒了啊……奥拉西斯烧死了那么多人,神发怒了!”
手里的机枪险些落地。
凯姆?特……奥拉西斯……
终于意识到刚才的熟悉感是什么,三千年前留着她记忆中的土地,这块几乎被时间之手从她记忆里抹去的土地,她回来了……
“人!!!那上面有人!!!!!”
“那是神啊!!!”
“快!快跪下!!!!”
“快跪下——!!!!”
身后陡然一阵骚乱,随着一片膝盖同大地碰撞的闷响,展琳回过神,将视线再次投向已经沸腾得令整片大海咆哮起来的海平面。
那条从翻卷而起的海浪间刺出的黑线随着距离的接近,此刻已清晰地展露了里面起伏的礁石和海沟,晶莹的水珠在那些石笋般的礁石上闪烁,长长一大队身着青铜甲的步骑兵,在其间悠悠然穿梭而行……竟是条不知道被什么力量,从大海中间直剖而出的道路!
心脏已经震惊得忘了跳动的感觉,展琳直直注视着眼前逐渐逼近的海底道路,握着机枪的手指隐隐泛白。头脑里一下子抽空了,从博物馆到凯姆?特;从死而复生,到眼前这幕《出埃及记》的现实版……
然后看到队伍前为首的那人朝自己微微一笑。
白色披风缠卷着银色发丝在水汽中飞扬,他微笑着的嘴唇,在苍白脸色的映衬下像雪地里开得灿烂的石榴花……
辛伽……
踏排山倒海的浪头而来,他此时坐在马背上英挺的身姿的确像个神,微笑的死神。手张开迎风掠开脸畔发丝,那姿势优雅迷人,侧眸对着身后军队轻轻一瞥,而展琳的目光,随着他这一动作蓦然一凝。
“跑!!!快跑!!!!!!!”猛回过头对着身后跪倒一片的人群暴出一声大吼,可那仅仅只令这些被眼前景象吓住了的人肩膀一抖。抬头惶惶然看了她一眼,神情有点呆滞。
及至望见远远一整排乌亮的弓在那神一般男子身后的骑兵手中张满抬起,这才仓皇起身,却哪里还来得及。
惨叫。
没有一丝遮蔽,没有一点反抗,蜂涌而来的箭雨冷冷地划破长空,在那些手无寸铁的贫民间刺落,利落干脆,像那些射击者眼底暗灰色的光芒。
回身一阵扫射,因着一支十多人的小队突然从海道中窜出,朝她的方向急速而来。
弹壳落地弹跳出清脆的节奏,那些瞬间中弹的骑兵在这样的节奏中从马背上栽倒,闷声跌落在地,一动不动。枪轰鸣的余音很快被大海吞没殆尽,没有队伍再次过来,那些弓箭手把箭头瞄准了展琳,和箭头同样瞄准她的,还有辛伽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
随即他再次将手抬起,而展琳就在同时出手如电,朝那条从海中破出的道路丢去一枚物体。随后拉过一旁的战马,飞身而上,在它肚子上狠狠踢一脚。身后传来弓箭满弦的声响,不等那些弓箭手得令再次发动进攻,一团浓烟突然自那枚物体中破出,被四周急速窜动的气流引领着,瞬间在那不宽的道口形成一道屏障。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烟雾很快被空气撕扯得稀薄,而沙滩上已不见了展琳的踪迹。一条足迹清晰地印在地面上,直通不远处房屋密集的村庄。
“王……”身后传来下属低低的询问。
辛伽微一侧眸,制止了他尚未出口的话语,抬手点了点村庄的方向:“烧。”
“是。”
浓烟散尽,取而代之一片马蹄登上沙滩后激起的尘沙。躺在地上那些士兵四肢抽搐了一下,片刻,慢慢从地上爬起。鲜血不断地从穿透铠甲的弹孔中潺潺而出,他们似乎浑然不觉,从地上拾起自己的武器,回转身同从海底道路陆续而出的队伍汇合。
有几个人走了几步重新倒在地上,但似乎并没有引来多少注意的目光,很快,被身后赶超上来的人踏过身体继续前行。
一路狂奔。
虽然手里握着最先进的武器,但留在原地硬拼绝对不是上上之策,对方少算都有数万人,只怕一匣子子弹还没扫完,自己就先成了稻草桩子。展琳并不特别聪明,但她同样并不莽撞。
大凡在21世纪生活的人,基本很难想像箭如雨下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样的,包括军人。那其实是种比子弹中逃生更为可怕的经历。一种由上至下弧线状的攻击,无处可遁的窒息感,那叫天罗地网。
所以展琳选择逃跑。
身后熊熊燃烧的大火倒成了她暂借的掩体,没有回头,择捷径而跑,半空淡淡流动的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那些毁灭的进程。她不知道对方究竟是批怎样的军队,对于破坏和摧毁似乎有着本能的速度和效率,如果不是因为训练有素,她几乎没有机会逃生。
突然眼前黑影一闪。
伴着奔马惊起的嘶鸣,展琳及时收住奔马即将迎头撞上的身形。
后退,稳住马身定睛朝前望,这才看清前面挡道的是一支骑兵模样的队伍。
漆黑高大的身躯,简练的轻甲,白色头巾压着黄铜打造的头箍,那是古埃及士兵的普遍着装。为首一人就是被自己差点撞上的,眉心微蹙,一张刺着半边毒蝎的脸阴沉着望望远处滚滚浓烟飘来的方向,再低头看向展琳:“什么人?”
“洛拉尔德将军!是我!”认识,在宫里时几乎隔三差五都会见到这个男人,奥拉西斯手下得力干将之一,统领盖布和姆特两大军团的将军。
洛拉尔德眼睛微微眯起:“你知道我的名字?”
展琳一怔:“我是琳……”
“外乡人,你在这里干什么?离开这里!”
到底怎么回事,他似乎对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不及细想,展琳急急道:“将军,亚述人打进来了,焚毁了那边的村庄,看情形恐怕很快就会攻进底比斯。”
“亚述人?”冷冷望进她的眼底,似乎在无声判断着她话语的可信度。半晌,开口:“村子里其他人在哪儿?”
“死了。”
目光一凌。正要继续开口,远处一阵隆隆声响,突兀将他打断。
“将军!是军队!”
浓烟逐渐淡去的地平线卷起一蓬张扬的尘雾。沉闷的蹄声,即使隔得那么远,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大地被它们践踏出的颤动。
眉峰轻挑,马鞭朝展琳一扬,回过头:“伊路霍姆,带上她立刻回底比斯报讯!”
“是!”
“其余人将队伍拉开!跟我走!”
“是!”
~第三十五章遗忘~
瘟疫的爆发,死亡、恐慌、民心极度的不稳……对周边虎视眈眈已久的国家来说,毋宁为一个不可多得的珍贵契机。早就预感到来自亚述包括原同盟国赫梯的威胁,武器大批量制造,军队大规模的分派和部署……因为人力问题而大量增添雇佣军及大型武器所花费的黄金,到底有多少?恐怕只有奥拉西斯和他的财政官才最清楚。
“把能堆的全给我堆到城外设置路障!”
“是!”
“通知关闭所有必经的匝道,所有兵力集中到城门口。”
“是!”
“库纳罗,准备两营骑兵分布在两翼等信号。”
“是!”
“通知塔楼随时报告敌方动向,没有我的命令所有人不得擅自行动!”
“是!”
望着一条条身影领命后匆匆离去,奥拉西斯轻吸了口气,身子朝后深深地靠入椅背。扫视着窗外浮云的目光同那些慢慢游移的云层一样的慵懒,读出了这些,路玛在角落中直起身,一言不发地朝门外走去。
从得到急报后到现在,不超过半个漏计时的时间。亚述人正向宫中逼近。窗外依旧是一片午后的静逸,隐约宫女们唧唧咕咕的交谈,那种对即将面临的未来一无所知的轻松和快乐。
有点空荡的感觉,他不知道这是战前的紧迫还是对未知的茫然。
茫然……笑,轻轻叹息。一国之主,怎么可以茫然?
“喀!”窗台突兀一阵轻响,奥拉西斯微合的眼帘轻轻一掀。
随即看到一簇跳动的火焰。
柔软微乱的红发,阳光下活生生一团燃烧得张扬的烈焰。然后一双剔透的眼小心地探出朝里张望了一下,及至望见他注视着她的目光,眨了眨,伸出只手搭住窗台,一声不吭跳了进来。
手里提着支看上去有些沉的金属,落地时却几乎悄无声息,在身上那套式样古怪的服装装饰下,她矫捷得像只觅食的野猫。手仍搭在窗台上,她眼里闪烁的光有些奇特,有些晃眼。
心脏突然用力跳动了一下,在她柔软的唇对着自己欲言又止地张了一张的时候。
突然而来莫名的熟悉,灵魂深处蠢蠢欲动的感觉……有个字眼几乎脱口而出,却在舌间滚动了一圈,被空白一片的大脑轻轻抹了去。然后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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