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之眼
由最初的干脆切入到迅速打击,眼看着优势逐渐被凯姆?特军所掌控,忽然便发现自己的部队不知不觉中被某种奇特的力量黏住了。那些原先被砍被杀的亚述人,似乎他们是没有任何疼痛感觉的,不论受了多大的伤,即使肠子已经从腹腔滑出拖了一地,始终会在人最不经意的时候忽然站起,给人无法预料的一招袭击。
当真的前仆后继,只要不一刀致命,怎么砍都砍不尽。
他们难道没有痛觉?!
手臂突然辣辣一痛,奥拉西斯迅速拉回分散了的精神,挥剑一圈横扫周围合拢过来的步兵,在一片滚烫的血液中拔高声音大吼:“砍断他们的喉咙!别给他们站起来的机会!!!”
话音很快消失在四周如雷般的蹄声中。
混乱,随着越来越多的士兵意识到对手异乎寻常的坚韧,那些手执利刃的手面对砍不光退不去的敌人,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砍人砍到麻木,动作一点点迟钝了起来。
外围不知何时起被身穿青甲的亚述兵悄然包拢,形成一个圈外之圈。在夹杂着鲜血的滚滚浓尘间,凯姆?特人渐渐陷入一个无法进亦无法退的尴尬局面。
“发讯号给库纳罗!马上出兵!!!”站在城头,路玛的嗓子已经声嘶力竭。
原以为准备已经够周全,即使是这样突如其来的战争,也应该能有个势均力敌的抗衡,毕竟被奥拉西斯预先筹集起来的军队,足有八万人以上。
甚至原本都有击退敌军的优势了,在目睹黑骑军顺利攻入对方阵中的一刹。可怎么会突变成这样,连他都觉得莫名其妙。那些原本被打乱的队伍,倒下的,逃开的……一瞬间又聚拢了,几乎和攻进前的阵势一模一样。是自己眼花还是对方的军队隐藏势力太强??
来不及思考太多,一道道命令下达给那些留守着的预备军,包括被奥拉西斯考虑到不时之需而安插在底比斯两翼的军队。
周围的属下显得异常紧绷,那是自然的,因为从未见过路玛如此紧张。能让路玛紧张除非天塌下来,现在天要塌了,在远远那片混乱的战场。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还以为一切都会很顺利,至少,起码能把亚述人逼到一个比较被动的位置。
分派完所有指令,没有加入宰相和军机大臣们紧急召开的会议,他沉思着望着战场。
惟一思考的只有该如何救出困在里面的奥拉西斯,那个年轻气盛,为了在这突发战争中鼓舞士气而不顾一切亲自上阵的法老王,早知道,不管怎样也要阻止他的。
忽然眼角一点红光闪过。
随即听到有几名士兵大声叫喊,低头朝城下看去,便见一名身着奇怪式样黑衣的红发女子,甩着手里一支乌黑色长条金属将试图拦阻她的士兵撂倒,不足片刻冲出城下,迅速融入前去援助的队伍,朝前方混乱的战场中飞驰而去!
什么人……
来不及看清她的长相,只捕捉到一道玲珑矫捷的背影,反手把那支金属甩上肩膀,扬鞭策马,在马蹄席卷而起的尘沙中……飒爽狂野得仿佛女战神阿拉沐忒。
挥剑刺穿对方的脖子,后背随即一道剧痛。
已经数不清楚这是今天以来第几道伤,在眼下这种乱得几乎已经无法控制的场面中,能不被伤到要害已是万幸。奥拉西斯用力把剑从那还未倒地的尸体上抽出,没有回头,反手一带将剑尖推入身后袭击者的胸膛。护在身旁的属下手里斧头同时劈到,一股劲风,硬生生带下那人半个身体。
“集中起来!不要乱!!”尽量保持一如既往的镇定,他知道此时自己哪怕一点点的失常都足以让整个队伍溃不成军。只是手里钩满了皮肉的剑似乎正逐渐失去它原本的犀利,手臂隐隐发胀,而原本对敌一招致命的几率越来越小。
一蓬液体溅在他脸上,滚烫,模糊了他半边眼睛,那是刚才守在身旁奋力替他阻挡袭击的士兵的血。
那士兵一声不吭地倒落在地,随即数名士兵涌上取代了他的位置,继续守护在奥拉西斯身旁,同样的奋力和默契。但眼底闪烁的光是碎乱而急躁的,即便是跟随自己多年的黑骑军。
一场除了死亡几乎没有任何方式将对手打垮的战争,眼看着对方用残缺不全的身体甚至拖着满腔被武器捣出的内脏朝自己持续攻击,就像没有受伤之前一样的骁勇,甚至眼里找不出任何痛苦或者退缩的痕迹……那绝对是种比死更令人绝望的精神压力。
忽然感觉一道视线在远方某处不动声色朝自己注视着。
回过头,随即撞上辛伽的目光,微笑着,隔着眼前翻卷的沙尘和重重厮杀成一团的身影,淡淡闪烁着剑刃上血的色彩。
“噗!”突兀破空一道清响。
身子随之一震,还没回过神,耳旁旋即响起一阵惊叫:“王!!”
奥拉西斯下意识地朝胸前抓了一把。手指抠到半支微颤的箭身,还有一滩迅速蔓延的湿漉。
目光依旧同那双暗红色眸子对峙着,那男子安静地笑,笑容很干净,即使是在这黄沙漫天的战场。
大脑忽然窜出道细微的麻痒,一种触摸不到,却又无法抑制的感觉。
一道劲风袭来。
身后刚响起属下提醒的惊叫,奥拉西斯低下头,按着胸口的箭轻轻一剔,拔出的同时干净利落地插进那亚述兵的左眼。
滚烫的血从眼眶内急速飚出,麻痒的感觉退了退,随即手一收,扯着箭头从他眼眶里拉出,不带任何停顿照着其头顶直线贯穿下去。
再抬头,辛伽安静的目光连同他的笑容消失不见了,奥拉西斯只觉得身上热得有点灼人。一抬手撕下肩膀上的披风,勒转马头对着辛伽消失的方向,脚朝马腹上狠狠一蹬:“给我冲!”
“王!小心周围!”
“等等!王……”
没有理会自己属下急切地呼叫,他径直朝敌军阵营深处强行闯入,周围部下只来得及看清他的眼神,在经过的一霎那,不带任何表情,却比头顶灼热的太阳燃烧得还要张扬。
远处烈日下亚述军的阵形开始改变。
从北部将原先不动声色的包围圈迅速密合,收拢,再由边缘处彻底切断凯姆?特增援部队同被困军的汇合。圈中之圈很快变成一只双面带刺的牢笼,正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朝被困其间的凯姆?特军直逼过去。而更远处那些垫后的射骑兵远离包围圈,集中火力朝凯姆?特援军来的方向散射,距离的优势,令那些援军在双重攻击下一时难以朝包围圈内靠近。
凯姆?特的军队变得混乱起来。
如果说原先还能在奥拉西斯冷静的指挥下统一有序地朝援军过来的方向一点点移动,那么此时已彻底如被困住的兽,毫无头绪地在阵中挣扎。
突然眼前轰然一声巨响,毫无防备间,震得奥拉西斯一个激灵。
灼热的体温和大脑随心脏漏跳半拍而蓦地冷却,思维猛一集中,抬头刹那,顿时清醒自己面临着一个怎样的局面。
里里外外充斥着敌人的人马,明晃晃的兵刃,四射的血雾……自己的援军被阻挡在外冲不进来,而他却还在一味把军队朝敌人势力更为密集的地方带……刚才一时的头脑混乱,竟然不知不觉地把自己和所有人送进一个死地!
随之而来是尖锐的疼痛,身上的手上的……胯下战马脖子上清晰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它硬是嚼着满是血沫的牙齿带着自己朝前直冲。
满眼冰冷尖锐的目光,和同目光一样尖锐的刀剑……如果不是刚才那猛地一声巨响和随之而来掀起的气浪和震动,他和周围几个跟得最近的士兵,转眼就成了这密集攻击之下的一堆肉泥。
眼前一团浓烟滚滚。
充斥于鼻间一股股刺鼻的味道,既不属于火,也不属于烟。但正前方又显然是着了火的,在那阵巨响过后,前面围堵的人马似乎被一股极强劲的力量辐射状推开,转瞬,在那声音炸响的地方平地而起一股冲天的火焰。
亚述人雷打不动的阵形蓦然间便乱了。半空飞舞的残肢,那些被火和震荡重创了的士兵在烈火和混乱中试图挣扎起身体,还没起来,就被前面骇住了的惊马卷进了急奔的四蹄。
“王!!”身后的队伍终于趁机一股脑聚集到了奥拉西斯身旁,挥刀砍着四周的敌军,目光同样带着点困惑和惊愕看着前方突然爆裂出的火焰。
背后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脆响,像是一股股强劲的气体在封闭的罐子里膨胀到极限后骤然爆发出的声音。
随即一阵震天喧嚣。在那串脆响过后,明显感觉到后方凝聚的敌军势力有点散了,伴着冲天的呐喊声一股作气从远处滑近,回头瞬间,凯姆?特援军浩荡的队伍卷着沙尘以极快的速度,朝奥拉西斯的方向直驱而入!
“王!援兵到了!!”眼底显而易见的兴奋光芒,那些原本穷途末路的士兵转瞬一个个精神充沛起来。
奥拉西斯的目光却停留在随援军一同攻入的那抹娇小身影上。
红色短发散在风中像团燃烧的火,眼底清澈明亮的光却是比火还明艳闪烁。那个贸然闯进宫见自己的异国女子,那个在城楼上试图阻止自己率兵出战的异国女子,那个至今为止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的异国女子……
只是她那在马背上被阳光所笼罩的身影,她的目光,她专注锐利的神情……为什么会熟悉得让眼睛有种发疼的冲动……
她手里拿着一支漆黑色金属,不知道做了什么机关,从正前方黑洞里不断急促喷出一股股火柱,带着刚才第一次听到过的那阵脆响。所经之处,试图围堵住他们的亚述兵瞬间脑后绽出一道鲜血,随即倒地,一边试图挣扎着起身,一边无法控制地痉挛般抽搐。
就这样一路突进,但亚述军在最初的那阵混乱过后,很快也恢复了原先的控战力。那些统帅模样的对着军队不知道喊了句什么,片刻,那些原本在外侧牵制援军的队伍迅速回撤,漠视援军的攻击,一股脑朝奥拉西斯及其军队主力位置涌去。
“糟!他们要集中控制住王!”耳旁响起军团长库纳罗低低的咒骂声,暂时停止手里机枪的扫射,越过硝烟和飞沙,展琳抬头朝前望去。
的确,越来越多的兵力正像只巨掌一样将围在中心的奥拉西斯和他的部下们收拢,尽管他们已经在援兵到来后迅速恢复了之前快捷的战斗力,但这样下去,根本支持不了多久。只要积蓄力量突破一个口,埃及兵随时会像绞肉机上的肉块一样被迅速碾碎。
不及细想,朝身旁几名将军丢了个往前冲的眼神,她从挎包里抓住两枚手榴弹,起指挑断上面的拉环。
感谢上帝,让她在闯进博物馆时以备不测地准备了这些东西,否则面临这样的场面,即使拿着冲锋枪,她同样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几个将军早被她刚才一个手榴弹一串扫射震得五体投地,此时一见她的示意根本毫无迟疑,一声大吼,带着所有军队朝着展琳刚刚突出的一条松散口直冲进去。而展琳亦在这瞬间,高举手榴弹,用力朝前一丢!
手榴弹在被困的埃及军阵旁轰然炸响。那些集中兵力涌向奥拉西斯的亚述军,密集的人数成了他们最大的弊端,爆炸而出的气浪当场掀起一堆身影,随即而来熊熊然烧的火焰,硬是阻止了他们继续进攻的步伐。
奥拉西斯在那两阵爆炸后回过头,朝展琳方向看了一眼。
目光正撞上她注视着自己的视线,有点用力,有点急切。
很奇特的感觉,似乎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她想对自己说什么。于是回头,抬高声音对着周围厮杀得眼红的士兵一声大吼:“突围!撤!!!”
~第三十六章绝对防御~
撤退的道路漫长而坎坷。
这些亚述兵似乎天生有种对疼痛的高度忍耐力,即使在重创下都能对其认定的目标进行锲而不舍地追击。展琳认为,他们事先必然服用过某种类似安非它命的麻醉兴奋剂,为了一场誓在必得的战争。
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埃及人在早有准备,甚至兵力近乎相等的状况下还会输得那么彻底和惨烈,这根本就不是一场公平的战役。要的就是埃及的灭亡,不论什么手段和代价。眼前再次浮现21世纪那块三千多岁的石碑上雕刻的画面,至今清晰地烙在脑子里。那些寻求出路的日夜,时不时会朝疲惫的神经刺上一刺。她用力甩甩头,然后第一百万次告诉自己,那是一段错误的历史,就像一段错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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