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之眼
~第九章最深层的恐惧~
“三界之门开了。”
“奥西里斯说你会魂飞魄散。”
“这样做值不值得。”
“变成了人,你学会了人所有的愚蠢和无能,并且还是我见过的最笨的人。”
“说话,说说话……喂,眼睛看不见,莫非现在连嘴巴都哑了不成。”
“说说话啊,我知道你能听见我说的话。”
“虽然你很笨,但也是这世界上唯一能听到我说话的人。”
“喂,说话,说说话……”
浑然中我似乎一直在不停说着些莫名其妙的话,不知道对谁。可每说一句鼻尖都酸涩得想要落泪,于是,终于挣扎着清醒。
睁开眼的时候,面前一片刺目的白光,强烈得让我几乎无法适应。身体没有任何感觉,头以下部位,空虚得就好象连接的是别人的躯壳。
半晌过去,周围那些似有若无的痕迹才在我昏花的眼底显出一片场景来,而同时,麻木的四肢亦开始回暖,不再像刚开始那会儿什么感觉都没有了。我发觉自己躺在位于面积大得悬乎的大厅里头,一张体积小得悬乎的狭窄小床上。
仅容一人身体的宽度,稍微动弹就有坠地的危险。四周一圈不知道作什么用的乳白色仪器一流圈围在床边上,朝我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我从床上爬了起来。头很沉,脚碰到地面的霎那,整个环状的大厅似乎在我脚下摇动。周围没有灯,但一扇窗都没有安置的墙壁上却散发着太阳底下明亮而自然的光芒。墙和天花板都是雪白色的,亚光,不知道究竟是某种金属,还是塑料。地板纯粹的白色大理石,同我目光所及那些东西,构成了整个大厅的全部。
冰冷干净的色泽,仿佛一座白色空旷的坟墓。
揉着隐隐胀通的脑门在大厅里转了一圈,颇费了我一番时间。然后有些心凉地发现,这个坟墓般宽敞寂静的地方,不但没有一扇窗,连扇门,竟然都是没有的。
每一道墙面上都有不同规则的痕迹,每一条痕迹都似乎是某种衔接的缝隙,只是没有一种可以称得上是门的,一种都没有。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重新回到那张狭窄的床铺边坐下,这是整个大厅唯一可以坐的地方。我思忖着来这里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那些生死未卜的警察、女警官展琳、机枪都射不死或者说射不到的男子……这一切之后将面对的东西会是什么,我已经没有什么勇气再去猜测。
抬头仰望天花板,螺旋纹扭转出的拱形,幽亮,光洁。我轻轻咳嗽了一声,那点声音突兀砸到这空旷的世界里,顷刻间,便消逝得无影无踪。我吸了口气,而就在这个瞬间,魔术般的,我眼前那片开阔的墙突然上下移开,沿着原本墙面上烙刻着的斜纹,无声无息露出一整块约莫一米长的玻璃来。
我微微一愣。
那漆黑色的玻璃事实上是个屏幕,满屏的雪花在里头不断跳跃着,沙沙作响。随着它整个儿显露在我面前,屏幕上一阵抖动,继而,一幅清晰的黑白色影象由模糊到清晰,从银幕里跳了出来。
这是个狭小空间的影象,不时跳动一下的画面让我猜测到,这应该是某辆行进中的汽车的内部。四面贴满了同我周围那些墙壁一样质地的东西,整洁而干净,灯光下折射着幽幽的光芒。
靠左是张床,很窄,仅容一个人的体积。床上躺着的个人,昏昏沉沉地睡着,头颅随车厢的抖动有节奏地一摇一晃。细看之下,惊讶地发现,那人居然是我。
这还是头一回在银幕里看到自己的模样,感觉有些怪异。
边上一排椅子上坐着几名全身白色衣服的人,式样很像电视里所说的防菌服。我想起当时突然出现在我身后,用枪指着我的一排白衣人,想来,他们就是其中的几个了。
很长一段时间,画面一直就这么摇摇晃晃,毫无变化地继续着。看得有些郁闷,我低下头揉了揉有些发花了的眼睛。当再次抬眼看去时,屏幕里的画面,却让我不由自主直站了起来,几步来到它面前。
画面中,原本安静躺着的我突然颤抖起来,有点像抽风,又有点像遭到了电击。最初只是抖动一两下,当整个床架因我的抽搐而颤动起来的时候,那几个始终坐在边上一动不动的白衣人总算抬起他们低垂的头颅,朝我看去。
但他们并没有离开自己的座位,即使我抖动剧烈得仿佛要从床上颠落。因为我的身体被固定着,用的是种亚光的金属,从脖子到脚,禁锢得严严实实。
他们的安静,我的疯狂,一静一动的显著对比,那画面诡异得有些糁人。
我留意到影象里的我两眼始终是紧闭着的。
画面忽然变得有些亮,不知道是曝光过头了,还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影响不大。
车身依旧有节奏地摇晃着。
在刚才画面突然的一亮过后,我的情况似乎好了许多,剧烈抖动着的身体慢慢在平静下来,只是车里的人都没有注意。他们似乎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就在几秒钟之前。
然后他们突然变得有些坐立不安起来,很明显的紧张感。他们互相对望着,然后没头没脑扫视起四周,有点神经质的样子,仿佛四周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在威胁着他们。片刻,一个人直直站了起来,跑到车门前开始用力敲门。其他几个见状也站了起来,有人想阻止他,有人却跟着他一起朝门上拍。
渐渐的,本来试图阻止的人也跟着在门上用力拍打起来,随着床上的我情况变得逐渐平稳,他们却越发疯狂起来,甚至近乎狂躁地用脚狠狠踹起了车门,以及那些冰冷干净的车厢壁。
影象是没有声音的,但我却仿佛切实可以从那冰冷的玻璃中,听到他们尖锐凄惨的号叫。我不明白他们都是怎么了,明明荧幕里的我已经和最初时候一样,安静地沉睡着了,他们究竟是在为什么而狂乱……
谜底很快揭晓,残酷到让我不敢置信的谜底。
他们逐渐开始变得似乎直立不起来了。佝偻着身躯,仿佛受了很重的创伤,又仿佛承受了极大的压力。每个人的手都抓着胸口,有人甚至扯脱了头上的面罩。面罩下的脸发黑,鼻翼张得很开,仿佛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突然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荧幕上,就在我被里面的混乱压抑得心脏开始疼痛的时候。
眼球不断地朝上翻,一行晶亮的唾液顺着那张脸不断抽搐着的嘴角往下淌。因为距离太近,我甚至可以清晰看到他脖子上扭曲的筋,仿佛吸饱了血的蛞蝓般不断扭曲,暴张……然后,那筋猛地迸裂了。
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出,直直飞溅在屏幕上,惊得我不由自主倒退几步,直到撞上身后的仪器,后背疼痛感才稍微稳住了我惊恐的神智。
目光再次回到屏幕上时,镜头里已经没了刚才那张放大的脸,唯有几丝残留的血液,如同数道黑色的泪,缓缓流淌在镜头的中央。
原本还蹲在地上挣扎着的几名白衣人,此时全都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大片大片的黑色从白衣内迅速渗出,就如同从他们体内飞速流出的生命。
而我依然安静躺在床上,确切的说,是悬浮在床上。整张床不知道被什么力量压得下弯成了弧状,固定住我身体的金属条则被顶得比原先足足高出了十多厘米。不仅如此,整个车厢也因为某种力量被推挤着,细细的褶皱在车壁上蔓延,扩张,然后像只冲足了气的皮球,逐渐朝外膨胀起来……
我惊呆了,也在瞬间,似乎明白了那些白衣人的死因。
他们竟然是被挤压致死的,被那种不知道发自什么地方的,能令金属都膨胀起来的压力。
可我为什么看上去一点事情都没有。
“嗡……”大脑一片混乱,还没从眼前骇人的景象中清醒过来,面前的屏幕突然一黑。随后,在我呆呆的目光中,它缓缓朝上移去。而两旁分立的墙壁再次移动,露出了比刚才大了数倍的空间,有流光在墙壁移动间轻轻一闪,于是,一堵干净得纤尘不染的玻璃窗,从那面墙的背后,静静显露在我的面前。
窗外是另一个世界,一个同我现在所处的空间差不多大小的世界。
一样的空旷,一样的干净,所不同的是一层玻璃之隔,那个世界人来人往,虽然不多,却也显热闹。每个人身上都穿着白色防菌服,从头遮到脸,同那时车里人的打扮一模一样。透过防菌服上的眼罩,他们看着我,和身边那些机器上不停跳跃着的灯光一样闪烁的眼神,所透露出的专注和犀利让我隐隐感到不安。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带入了某种类似731部队的研究所,为了一些我不知道原因的原因。
“优,”头顶突然响起一声略带生涩的中文。
在我茫然四顾搜索着声音来源的时候,紧挨着窗离我最近的那个人,抬起手,将自己头上的护套慢慢扯了下来。
刀刻般俊朗深邃的五官,一头银色短发,一张浅浅温和的笑容……唯一改变的,是原本在夜色中闪烁着磷火般亮蓝色光泽的眼睛,此刻如同两枚剔透的烟灰色水晶。
怎么看都无法将他同那个瞬间避过无数半自动步枪的子弹,赤手空拳凭一己之力同时撂倒十多名武警的怪物联系到一起,这样一个儒雅而纯净的男孩,就连他的笑容,都让人联想到和煦的阳光和微风。
他叫着我的名字,似乎唤着一个相识了许久的老友。然后在玻璃上轻轻呵了口气,白雾蒙罩的瞬间,我看到他的指在玻璃上飞快游移出一行字。
字是反写的,因为我看到的是它的正面。寥寥几个英文字母,拼凑在一起组成——Sirius,天狼。
我想我当时的表情一定十分可笑,因为他又笑了,很开心的样子。别过头,他对身边一动不动看了我很久的那个人道:“似乎清醒了,恢复得很快。”
“养成也很快,”同样被防菌服遮得密不透风,那个人开口,声音低沉而浑厚:“活跃值是多少。”
“58。62%。”
“不够。”
“车里检测出最高峰值为69。87%。”
“还能更高,蓝,执行B计划。”淡淡丢下这句话,那个人一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留下这名被他称作是蓝的男子,带着一成不变的笑容,在那行已经消失得看不出多少痕迹了的字迹背后,不动声色看着我。
“让我执行B计划……”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觉得自己的脸在他视线下逐渐变得有些僵硬的时候,头顶再次回响起他干净清澈的声音。
温宛,却又似乎带着某种叹息的声音:“真有点伤脑筋呢,这么漂亮的眼睛和嘴唇……呵呵,没有想到,真的没有想到,你居然会是这个样子的。”
“你什么意思。”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会是怎样一种境遇,在这种陌生而隐隐流动着种叵测氛围的地方,除了尽量掩饰自己的紧张和恐慌,我实在想不出能再干些什么。
然,我咄咄的目光和故作冷静的口吻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情,浅笑着,他抬手打了个响指,于是身后那些忙碌穿梭于各类仪器间的白衣人,不到片刻,退得一干二净:“我的意思是……”斟酌着,蓝修长的身体忽然前倾,手一把搭到玻璃上,那张出其不意靠近的脸,瞬间同我只隔了一层玻璃的距离:“我的意思是,我真的很爱你,优,你浑身散发的力,美得让我想立刻吞噬了你……”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的表情是怎么样的,嘴巴张了半天,愣是一个字没吐出来。只是僵立着看他在说完那句让我惊得连表情都找不着了的话后,晒然一笑。随即朝后退开半步,低头,神色蓦地一冷:“黎优,女,22岁,汉族。家庭背景单纯,生活资历单纯,唯一不单纯的,是据说她长了一双能看见‘鬼’的——阴阳眼。”说到‘阴阳眼’这三个字时,他轻轻瞥了我一眼,烟灰色的眸子里似有若无划过一道暗蓝:“见‘鬼’,那滋味不太好受吧,亲眼看到‘鬼’呢……还是被别人当作‘鬼’来看待。”
“砰!”我的拳用力砸在玻璃上,冰冷而生疼,仿佛我轻易被人看透的过去:“见‘鬼’,你在说天方夜谭?”
“呵……这句话从小到大听别人对你说过几回了?”
没有回答蓝的话,我直直看着他。
似乎对我的眼神视若无睹,他从边上扯过一张高脚转椅,侧身,轻轻松松坐了上去:“除了能看到那些对于别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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