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之眼
还是一动不动。
盯着他毫无血色的肌肤,忽然觉得像抱着具失去了灵魂的尸体。
不能再等了!
“我去找人!”匆匆丢下一句话刚要起身,手腕却蓦地一紧。
冰冷却极有力的手,仿佛一双冰冷的铁铐。
“奥……”
奥拉西斯低垂的头颅慢慢从她怀里抬起,她的话音随之滞住。只觉得一丝森冷的气流从他口中缓缓溢出,突然眼前一晃,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朝边上直掀而起,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人已重重跌倒在地上。
“你干什么?!”迅速支起身,随即一愣。
他安静地站在原地,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手指搭在凉亭的栏杆上。栏杆很粗,至少十公分的厚度,由一整条花岗岩雕凿而成。却在他指尖一点一滴的轻移下,细细爆裂出一些清脆的呻吟。
似乎意识到展琳的视线,他的手指在移到栏杆尽头的时候顿了顿,然后回头,一眼望向正一动不动注视着他的展琳。而就在这瞬间那根坚固的栏杆碎了,碎得四分五裂,在她诧异的目光中糕饼屑般蜂拥跌坠。
展琳下意识地将身体朝后挪了一点,不是因为那根碎裂的栏杆,而是因为他的眼睛。
那双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的眼睛,那双在昏暗的凉亭内,闪烁出磷火般光芒的蔚蓝色眼睛……
觉察到展琳眼底的震惊,那双眼轻轻一眨,继而,笑了。在她还没从眼前诡异景象中缓过来的时候走上前,一伸手,毫无预警地将手指插入她冰冷的发丝。
手指很有力,揪得展琳的头皮一阵刺痛,但总算让她回过神了。抬头注视着他的眼睛,那双眼因眼球的色泽而妖冶,在被葡萄藤压黑了的光线下,他的脸美得让人觉得有点陌生。
“奥拉西斯……”
他看着她,不语。
“你在干什么?”她尝试着小心地动了一下自己的头,不料他低头猛一贴近,眼底锐利的蓝光针尖般刺入她的瞳孔,淡淡的气息随之轻喷在她的脸上,那温度叫人僵硬。
“奥拉西斯……”
他的唇突然压到了她的嘴上,冷冷的,毫无预警。
展琳僵硬了,不论是大脑,还是手指。
“嘭!”后脑勺传来一阵巨痛。
毫无防备的慌乱令展琳身不由己地撞上了身后的柱子,因为用力过度,连声呻吟都硬生生地被呛回了喉咙。嘴唇依旧被奥拉西斯如饕餮的兽般蹂躏着,吸吮得生疼。而双腿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同双手一样被死死压制,不留一丝一毫的反抗余地。
突然明白那个希伯来人最后为什么会被他打得那么惨,他的力气大得简直就像起重机。但他现在到底在干什么……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做……
脖子上一阵尖锐的疼痛,奥拉西斯的牙齿啃噬在展琳挣扎的脖颈上,目光依旧对着她。他的嘴唇很热,他的眼神冰凉。
反手一扭,展琳被他压在身下的手突然朝上一顶,一拳击在他的小腹上。他的身体本能地缩起,而展琳趁机脱离束缚,朝边上一滚。
头发随即一紧。
伴着随之而来的刺痛,她整个人被奥拉西斯一把扯回。身子被迫后仰,猛转身试图一拳挥向他的下颌,却反被他一把扣住,轻轻巧巧地拧到背后。
他把她扯进怀里,看着她。
由上至下的压迫,他的动作像只噬血的兽,他的气息像块无温的冰。
“奥拉西斯你疯了?!放开我!!”
“咔!”一道劲风从脸旁刺过,他的手指掠过她的发丝,插进她身后的柱子上。柱子同样是花岗岩的,在他指尖破入的一刹,她明显感觉得到那些坚硬的碎石迸裂而出时弹射到她脸上的微痛。
他的嘴唇再次压了下来,她的眼神静静一暗。
就在他的唇即将碰触到她嘴的一瞬,展琳的头突然用力一偏,贴着他的脸急速滑下,在他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的瞬间,一口咬住了他脖子最柔软的部位。
压制着展琳的手蓦地松开。
右手握拳猛朝展琳脸上挥去,却在离她脸庞不到一公分的距离,硬生生停了下来。与此同时失去束缚的展琳一个猛缩身子朝后滑开,纵身而起跳到一旁的石座上,用力抹去嘴角一股浓烈的甜腥。
奥拉西斯捂着伤站了起来,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她。
展琳甩了甩头回望着他,用着和他一样的眼神。
忽然眼前一花。
本能地朝边上跳开,却在一道劲风过后,整个上身被一双手牢牢地压倒在冰冷的石凳上!
急速弹身而起。不等她站稳,奥拉西斯一把扣住她的咽喉,人已贴近她的背后。低头,呼吸随着他暗蓝色的目光清扫在她脸庞上,很烫。
“我要你……”她听见他开口,在隔了那么久之后。
她的目光一凝。
就在他的唇沿着她的脖子碰触到她脸颊的刹那,她身子一斜,抬手抓住他的头一个转身,连同自己的身体,一齐朝后面那根柱子上狠狠撞去!
“嘭!”一声闷响,一声低哼。
呼吸静止了,她看着奥拉西斯的身躯在她身下缓缓滑落至地,失神的双目,一动不动地对着她的眼睛。
如果一座城市繁华得让你眩目,切莫忽略了它脚下的疤痕。
“扑噜,扑噜噜噜……”被各种菜叶和烂鱼头填满的瓦罐,被火烤出一股股夹杂着浓腥的白烟,妖娆地散在空气中,很快被一个个匆忙的脚步给踩散。火光映着那些团团而坐的乞丐的脸,木然的,或相互倚着打瞌睡,或凑着篝火在自己破烂的衣服上找着跳蚤。
年老的聚在一起唧唧咕咕,年轻些的,便捂在早辨不清颜色的毡子里,侧眼偷瞧一条街之隔,那些围坐在骆驼旁和着骨笛声自娱自乐的流浪艺人。只有一些年幼的孩童,不知道贫穷和烦恼为何物,拖着两行晶亮的鼻涕在一堆堆人群间尖笑打闹,浑然不知疲惫。
即使隔了三千年的时空,这景象总有那么一分亲切和熟悉感。就像白总有黑来映衬,最繁华的都市,亦总有她不为人所关注的颓废一面,这一切不会因时空的变化而改变太多。
展琳就在这座城市被夜色所笼罩的颓废中走着。
从最初的混乱中逐渐冷静下来后,脑子开始整理起那些思路。她想不通奥拉西斯刚才到底怎么了,从突然的昏迷中清醒过来后,他那样子就像头没有理智的野兽。她甚至怀疑他所做的一切是否经过大脑的过滤,虽然他的眼神看上去相当的清醒和冷静。
过度的冷静,其实也是种失常。
而现在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刚才那一下,她出手很重,因为她不像被一台起重机给碾死的。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走到十字路口处站定,沙漠的风吹得肩膀隐隐有些发冷,展琳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
不经意闻到一丝淡淡的味道,似香非香,残留在她隐隐作痛的颈窝和肩膀上,固执地挥散不去。
奥拉西斯的味道。
吸了口气,原路折回。
再次回到凉亭的时候,凉亭里早已不见了奥拉西斯的身影。四周暗沉而安静,枝叶婆娑,在周围撩拨出细微的轻响。
并不出乎意料,没有哪个帝王的护卫会任凭主人独自久久不归而在皇宫里悠闲晃荡,如果这会儿依旧能见到他在这里,那才怪了。
只是既然心知肚明,干嘛还要再回来?她不知道,晃进凉亭朝石凳上一坐,脑子里没来由便闪出那个男人近乎粗暴地搂抱着自己时的身影,有着兽般的血腥,混合着他身上终日缠绕的干净气息……
抿着唇,她抱膝蜷起。身体有种温度在慢慢升高,在周围这些和他呼吸一样冰冷而急促的风里,以一种无法控制的节奏……
“哒……哒……哒……”一阵声响,在这处角落过于安静的氛围里,突兀地拉回了她的注意力。不由自主抬起头,展琳循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朝前看了一眼。
却在同时,浑身一个激灵。
一道身影。
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赤足踏在石板路面上,声音几乎细不可闻。以致已近在眼前,展琳才刚刚意识到那人的存在。
黑色的斗篷银长的剑,扛着剑身在漆黑的巷子里慢慢走着,仿佛挑着担子赤足行走于夜路的鬼魅。似乎根本没有留意到展琳投来的警觉视线,他悠悠然而行,朝着她的方向不急不徐地走来。
展琳的心脏不自禁地跳快半拍。
虽然因为斗篷的掩盖,她没能清楚地看见他的脸,只是这走路的姿势和修长诡魅的身形,在那天集市中寥寥数招交锋后,便已深入骨髓般烙刻在她的脑海里。
一个在三千年前的古埃及,用古老的中国功夫,同她过招的男人。
眉峰轻轻一挑。缓缓地站起身,她朝着亭子外以同样不急不徐的速度走了出去。经过他面前时有意顿了顿,没见他有任何细微的反应,于是收回视线,径自笔直往前走着。
然后听着身后的声音。一样的节奏,一样的调子,一步一步契合着,默默在身后跟随。
他是谁,他究竟是哪国人,他为什么会中国功夫,他为什么要出手攻击自己,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样的夜晚,没有任何原因任何目的地……跟着自己……
一路走来,直至一片巍峨的宫墙和宫门口即使在夜色中也熠熠生辉的铜门扑入眼帘,身后的脚步声忽然消失了。
就像它出现时一样的突兀。
伫立在大门前的守卫们不约而同地看着她,她则慢慢回过头。
回头瞬间,人微微一怔。
身后那一片广场空空荡荡,除了零星几道人影在远处走过,道旁树影婆娑,竟早已没了一直跟在自己身后,那个鬼魅的影子。从她止步到转身,前后时间不会超过三秒。
短短三秒时间,一个人就凭空在这样空旷的地方消失了,无影无踪。
“琳小姐,这么晚了,怎么才回来,不会又找不到回来的路一个人乱转了吧?”身后略带戏谑的声音,是个比较相熟的守卫。
展琳回过神来对他笑笑:“今天一个人走得太远,天一黑就弄不清方向了。”
“晚上有些地方不太安全,小姐以后还是要注意点。”一边好心唠叨着,那名年轻的侍卫官朝身后挥了下手。于是“咔”的一声轻响,巨大铜门边上那扇小小的偏门,在展琳眼前悄然打开:“快进去吧。”
“谢谢。”回头朝身后那空旷的广场再看了一眼,踌躇片刻,展琳低头朝里面快速跑去。
阿努在地上兴致勃勃地啃着地毯,一只手在它背上轻轻搔动,它对此毫无兴趣。继续啃,在房间里不高的交谈声中咯吱咯吱磨着牙。
“都打听过了,他似乎是最近才来底比斯的样子,也似乎只是为参加竞赛而来,其余的,还一无所知。”
“不会那么简单,路玛,你有没有留意到他的眼神?”
“希伯来人都是这样的眼神。”
嘴角轻轻一牵,手从阿努背上离开,站起身,奥拉西斯慢慢踱到窗台:“继续查。”
“是。”
“说起来,俄塞利斯离开底比斯有多久了?”话锋突然一转,他拉开窗帘,让夜风朝屋内进得更畅快一些。
“十多天。”
“十多天……才十多天,我就把他的小猫给弄丢了,是不是,琳?”
展琳吃了一惊。
神使鬼差地走到奥拉西斯寝宫附近,巧在他的贴身侍卫似乎都不在周围。原本想看看情况马上就离开,是死还是活,好歹给自己一个明白。谁知道刚刚蹲下就被发现了,并且是这样的突然。
下意识抬起头,不期然间,落入窗台上那双好整以暇俯视着自己的眸子中。那眸子微微笑着,漆黑如夜,有些奇特的眼神,看不穿……
“王在说什么?”路玛似乎听到奥拉西斯提到了“琳”,但不能确定,犹疑着,他开口问了一声。
“没什么。”转过身,奥拉西斯斜斜地靠向窗台:“今晚的夜色很美,尼罗河,要泛滥了……”
“王,索那斯大人到。”
一声通报,打破了一室有些暧昧的宁静。奥拉西斯朝路玛看了一眼,随即直起上身离开窗畔,朝那侍卫点点头:“让他进来。”
“是。”守卫的话音刚刚消失,一股淡淡的腥味忽然从门外直透了进来。随着一种略带滞缓的脚步声由外至内越来越近,那股腥竟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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