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领章





  江师长指着一片蓝旗:“我师的任务就是消灭蓝军布置在2号地区的一个师,打开通往蓝军指挥部的第一道屏障。” 
  众人点头。江师长指着一处平地,然后看着炮团团长:“这是你们炮团所在的位置。” 
  炮团团长一挺胸:“明白了!” 
  江师长指着一座山峰旁:“炮团左前方十公里这片狭长地带是装甲团的集结地。” 
  装甲团团长皱起了眉头。 
  江师长继续道:“装甲团以五号高地为屏障,隐蔽待命。届时,蓝军第一批次炮击之后,我红军空军和炮团将对蓝军实施打击,你们开始出击!” 
  装甲团团长也一挺胸:“明白了!” 
  江师长的目光从装甲团团长移到步兵团团长的脸上,还没等师长讲话,步兵团团长先笑了,然后指着沙盘上的一座山峰:“空地给了大炮和坦克,我们步兵只能上山了。” 
  众人轻轻笑了笑。江师长点头,严肃地说:“怎么隐蔽,怎么躲过蓝军的炮火,你们自行解决!出击时间与装甲团相同!” 
  步兵团长挺胸:“是!” 
  江师长望着众人:“现在的问题是,蓝军整个师的兵力布暑我们还不清楚。” 
  炮团团长说:“演习指挥部应该告诉我们,不然,我们的炮朝哪儿打?” 
  装甲团团长说:“告诉你?那是打靶!” 
  赵海民仿佛明白了什么,朝江师长望去,与江师长看过来的目光相遇了。江师长朗声说:“这个任务由师侦察连完成!” 
  师长把最重的担子交给了侦察连,赵海民顿觉千钧重担压在了肩上。江师长继续道,越过五号高地,红蓝军交界的这片区域,地势平坦,除了一条小河,是一片约三公里的开阔地,只有顺利通过这里,才能到达蓝军控制的地区。 
  赵海民回答:“明白了!” 
  江师长紧盯着赵海民:“指挥部给出的评判标准是:一、蓝军炮击之前发现我方侦察兵,红军判负一分!二、蓝军炮击开始前,我方必须把2号地区蓝军师所属部队的兵力布暑情况上报到指挥部。超时和上报的情况错误,都得判负一分!” 
  赵海民看着师长,沉默着。江师长神色严峻:“如果一上来就丢掉这三分,这场演习,我们很难再胜了!”   
  红领章 第十九章(6)   
  所有人都望着赵海民。赵海民再次回答:“明白了!” 
  江师长最后道:“各部队加紧准备,根据各自任务,迅速制定方案!” 
  散会了,众人往外走,江师长却把赵海民留下了。他以为师长不放心侦察连的准备情况,想再问一下。但到了走廊上,师长却说:“你发在军区作战通讯上的那篇文章我看了,问题抓得准,有些见地,也一针见血,是篇好文章!……但这是个错误,你不该擅自寄走这篇文章!” 
  江师长的话很严厉,甚至有些生气,没等赵海民说话,伸手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屋内听到响声的指导员朱瑞和马春光立即站了起来,向江师长敬礼。赵海民很感意外地朝朱瑞和马春光看去。 
  江师长说:“都坐下。” 
  三个人都坐下了。 
  江师长扫视着三人,然后把目光停在赵海民脸上:“军区作战部通知,让你立即到演习总指挥部报到!” 
  三人吃惊地迅速互相看一眼,然后一起看着江师长。朱瑞先开口:“师长,这是咋回事呀?……演习马上要开始了……” 
  赵海民着急地:“师长……我不懂!” 
  江师长一挥手打断赵海民:“这就是你那篇文章惹的祸,人家看上你了!” 
  赵海民低下头,然后重新看着江师长说,我不去,我不去! 
  江师长说:“这是命令,由不得我,更由不得你……去吧……我想听听你的意见,谁接替你最合适。” 
  赵海民冲口而出:“副连长马春光!” 
  江师长看着朱瑞。朱瑞点点头:“我也认为马副连长是最好的人选。” 
  江师长看着马春光。马春光说:“如果赵连长必须走,我愿意接过他的担子。” 
  江师长说:“不是愿意不愿意,是能不能胜任。” 
  马春光站了起来:“师长,马上要演习了,我不知道胜任的标准是什么,但我想,赵连长能够做到的,我一定能做到!” 
  江师长赞赏地点着头,站了起来,长舒一口气:“你们的意见和师党委的想法是一致的,就这么定了,由马春光接替侦察连连长,任职命令随后下达!” 
  五 
  这个变故来得太快,一直到吃晚饭时,赵海民还是没转过弯儿来。当晚他回到家,刘越挺着大肚子做了几个菜,他们坐下来,好好吃了顿晚饭。刘越显然很高兴,若不是因为赵海民,她可能早就调到北京了。他先于她调走,她再随他去,这样更好,免得让别人说他沾她的光。 
  军区通知他尽快到演习总指挥部报到,师里决定他后天动身,并且让管理科帮他买好了后天早晨的火车票。也就是说,他还有两个晚上一个白天的时间处理事情。吃过晚饭之后,刘越就开始帮他收拾东西,被褥、衣服、书籍等等,装了两个大皮箱。 
  赵海民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刘越劝他:“海民,要走了,高兴点,啊?” 
  他心神恍惚地说:“突然叫我离开,我这弯一时怎么也拐不过来……” 
  刘越动情地:“是有点太突然了……海民,不要想三想四了,你的志向不应该只是带一个连,对不对?” 
  赵海民点点头,又摇摇头,神情复杂。 
  “海民,我理解你,就这么离开这里,别说你,连我都有点舍不得,毕竟我们最好的年华都留在这里了。” 
  赵海民眼睛潮湿了:“我十九岁当兵来到这里,一晃快十二年了,在这个营盘里,成长了,进步了,结识了战友,找到了爱情。这个营盘,对我多好啊!可是,说离开就要离开了,真让我心里放不下它……” 
  “但分别总是难免的……海民,不论到了哪里,只要心里有它,离它就不会远。”刘越靠近他,把手放进他手里。 
  这天夜里,他睡不着,坐了半夜。刘越醒来,陪着他说话。他想好了,决定把后天早晨的车票退掉。刘越问为什么?他说,白天走,肯定会有很多战士为他送行,他怕自己受不了那个场面,不如改到明天晚上走,夜里十二点多有一趟去北京的慢车。刘越说,坐慢车太受罪了。他说没关系,熄灯后再走,就不用经受告别的场面。刘越同意了。 
  次日上午,他到操场上转了一圈,除了连队的几个干部,战士们都不知道他要走。这是他要求朱瑞、马春光他们必须做到的。下午,马春光陪着他到营外的沙丘那儿坐了一会,年轻时他们无数次地来这儿,当新兵时差点在这里动手打架,他要走了,很留恋这个地方。 
  回来的路上,马春光一直默默不语。他说:“春光,当年梁连长离开咱连队的时候说的那些话,我都记着,他对林连长说,侦察连交给你了,带好它!……林连长走的时候,也对我说过这样的话。我也要走了,这话我就不重复了。我只想说,我们之间所有的兄弟情谊,都是在这里产生的,我都把它装在心里了……咱们到演习场上见!” 
  马春光默默地点头。 
  傍晚,他又来到师史馆。里面没人,他打开灯,缓缓走过一排排的烈士遗像,最后站到黄小川的遗像前,久久地、默默地仰望着墙上的黄小川…… 
  他向墙上的黄小川敬礼。 
  快到熄灯时间了,房间内,战士们做熄灯前的准备工作,不时传出欢声笑语。赵海民从连部出来,缓缓地走过每一个门口,他的眼里充满了留恋和伤感之情。   
  红领章 第十九章(7)   
  他在三班门口停下,望一眼门上的牌子,然后久久地望着室内……三班是他最初的家,没有三班就没有他的今天,三班永远留在了他的心上…… 
  熄灯号响了,他回到连部。朱瑞、马春光、李胜利在里面吸烟,准备给他送行。朱瑞坚持把大家组织起来,给他送送行。他坚决地说:“不!明天早晨出早操的时候,你们给大伙说一声,就说我夜里走了。” 
  三人默默地点头。 
  约摸十点半的时候,文书小邵悄悄进来说:“连长,小车来了,在围墙外面,嫂子也在车里面呢。” 
  赵海民点点头:“好吧,我们动作轻点。” 
  几个人站起来,李胜利帮赵海民提着小包,他们轻手轻脚往外走。大门口的灯黑着,走在前面的马春光伸手拉亮电灯。 
  顿时,他们全都愣住了—— 
  门前操场上,全连不知何时已经悄悄集合好了。整齐的队列,一双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一齐期待地望着赵海民。 
  原来大伙已经知道他们的连长要走了。他们怎么知道的?谁也搞不清。赵海民站在台阶上,目光缓缓掠过那些熟悉的面孔。他动情地走到队列前,说:“同志们,我本来不想打扰大家的,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我就说两句。我要走了,但我的心还会与侦察连相连着,我只希望同志们到演习场上把我们侦察连的那股劲儿拿出来!……再见了,同志们!” 
  站在第一排打头位置的一排长大声说:“连长!我有话说!” 
  赵海民说:“你请讲。” 
  一排长说:“我们不是为你送行的!我们是想让你留下来!” 
  此言一出,赵海民等人都是一愣。 
  二排长说:“连长,你带我们参加演习吧!” 
  三班长李长明说:“连长,你不能这时候离开咱侦察连!” 
  战士们纷纷说着—— 
  “连长,你不能走!” 
  “连长,留下吧!” 
  “连长,我们不想让你走!” 
  “连长,我们想让你带我们参加演习!” 
  “连长,演习完了你再走吧!” 
  …… 
  有人流泪了。有人扭过脸抹眼泪。 
  一声声的挽留,令赵海民经受着震撼。 
  离侦察连不远的道路上,来接赵海民的吉普车就停在那儿。刘越站在车门前,久久地看着操场上那感人的一幕,显然,她也受到了震撼。她的眼睛湿润了。 
  赵海民看着一张张期待的面孔,不知该说什么,良久之后回头望了望指导员和马春光。朱指导员轻轻摇摇头,仿佛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马春光咬咬牙,仿佛下定一个决心,走到赵海民身边,诚恳地说:“连长!你看到了,侦察连的全体同志,这时候实在舍不得让你走! ……你走了,我可以接连长了,但我宁愿不当这个连长,也希望你留下来!我们之间,战友一场,搭当一回,我们没能够一同上战场,但如果能在演习场上并肩战斗一回,也算了却了一桩心愿!演习结束,你再走,行不行?” 
  不知何时,刘越挺着个大肚子走了过来,她看看队伍,看看马春光,然后看着赵海民,说:“海民……还是……留下来吧!” 
  赵海民感激地望着刘越,郑重地点了点头。   
  红领章 第二十章(1)   
  一 
  几十辆解放牌卡车浩浩荡荡向演习场地进发,卷起的烟尘遮天蔽日。坐在驾驶室里的赵海民望着不见首尾的队伍,心中顿生豪情。 
  刘越快要生了,他有些不放心,刘越说,你就放心走吧,通信连那么多女兵,照顾我一个产妇还不是小意思。他一想也是,就高高兴兴与她告别。他们约定,如果侦察连取得了好成绩,他们的孩子不管男孩还是女孩,都叫赵侦。 
  到了指定的地域住下后,各部队进行演习前最后的准备工作。这时候,李胜利家里来了一封电报。当兵的人,最怕有电报,尤其是关键时刻,电报最让人担惊受怕。有人问李胜利电报内容,他李胜利淡淡地:“没事。”说完,他就走开了。 
  第二天,师里负责送信的三轮摩托车又送来一封电报,还是李胜利的!文书小邵报告了赵海民,开饭时,赵海民问李胜利是什么事,家里老来电报。李胜利仍然是轻描淡写地说:“没啥大事。” 
  到了第三天,第三封电报又送到李胜利手里,炊事班的全体人员都觉得不对劲了。李胜利告诉他们,没事,你嫂子把电报当信写,这样快!大家虽然半信半疑,却也就没往心里去。 
  第四天早晨,上士帮李胜利整理床铺,一掀枕头,看到下面压着那三封电报,他忍不住打开一封。电文是:母病危速归。 
  上士愣了,想想不对劲,赶紧报告了朱指导员。朱指导员又拿着三封电报到训练场找到赵海民和马春光,把电报往他们面前一推,说:“司务长带人拉粮去了,上士打扫卫生发现的。” 
  三封电报内容全是“母病危速归”。几个人惊愣着。马春光说:“这个李胜利,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