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代名女 奇女卷
玉良一声长叹:“一个和我同样命运的人。”
潘赞化又问:“我问的她是谁?”
张玉良象是回答又象自语道:“南宋天台营妓严蕊!”
潘赞化凝神地瞅了她一眼,像认真端详她似的说:“嗯!你倒是懂点学
问。”
张玉良腼腆不安地答道:“大人,我没念过书。”
潘赞化意味深长地“啊”了一声,一缕惋俯怜爱之情油然而生。说:“可
惜呀,可惜!”商会会长目睹了这一切,心中暗自高兴,他将嘴凑近潘赞化
耳边,说:“潘公,她还是黄花闺女呢!”潘赞化没答腔,心中却不山地泛起
一丝彼纹。
“咯咯咯!”家仆在敲门。
“什么事呀?”
“会长送来个姑娘,说是特来伺候大人的。”
潘赞化惊了一下,象是受了些耻辱,便说:“我睡了,叫她回去!”话
刚出口,又觉得不妥,赶着补充道:“你告诉她,明天上午如有空,请她陪
我看芜湖风景。”潘赞化心里已明白了会长送来的姑娘,一定是白天弹琵琶
唱曲的那个文静雅致的姑娘。
回到怡春院,张玉良挨了一顿打骂,说她是个废物,漫漫长夜中她在
哭泣。。
第二天,张玉良奉命陪潘赞化出游,她竟象个木头人一样,一点儿也
不知道芜湖这些名胜的故事,讲不出湖的风貌,完全失去了她导游的含义。
然而潘赞化没有因此轻看她,也没有把她只当作一个伴游的烟花女子。他自
己是个知识渊博的人,对芜湖的风景名胜并不陌生,他反而耐心地给她讲述
风景名胜的历史和典故。她忘了自己身份的低微,更忘了世人的冷眼和歧视,
她感到潘赞化有学识,平易近人,使她产生了爱慕之心。
待夜幕降临时,潘赞化吩咐车夫:“送张姑娘回去!”张玉良恳求道:“大
人,求求您,留下我吧!”泪水盈盈,浑身显得有些轻微的颤抖,死死跪着
不起,潘赞化弯腰牵她的双手,她就势乖巧地匍匐在他手上。
走进监督宅邪客室,潘赞化问道:“我问你,你要留下做什么?”张王
良鼓足勇气说:“他们把我当鱼食,想钓你潘大人上钩,一旦你喜欢上我,
就找你讨价还价,给他们货物过关行方便,否则就以你狎妓不务关务,败坏
你的名声!你若赶我回去,他们就说我无能,找流氓来糟蹋我,我知道大人
是正派人,留下我对你不利,但我无奈啊!”
潘赞化急问:“他们是谁?”
张玉良答道:“商会马会长和干妈他们。。”
潘赞化听了,点了点头,面上现出严竣的神色,让仆人在书房内为她
铺了一个床铺,他自己睡在那里,将自己的卧室给了张玉良住。
这一夜,张玉良辗转反侧,潘赞化冒着嫌疑,不顾忌自己的名誉收下
她,又让出了房,她觉得不安。当今社会的官员中,象他这样正直而具有怜
悯心的怕是凤毛麟角了。
他高大的形影袭上她的心头,一股莫名的爱,化成烈火烧的着她,她
觉得心情振奋,惭悄地起来,揉了揉眼皮,披上了衣,坐在案前,捻亮了灯,
找了一张纸,在上面画起了她从小喜爱并熟悉的莲。
第二天,潘赞化很早就外出了,仆人给她送了三餐饭,她未出门,一
直等待潘赞化回来,天黑了,她没点灯。坐在床边,轻轻抚动琴弦.小声地
唱道:“
溪中春水清,岸上春花明。
突然“嘶”的一声,有人点亮了灯。她吓了一跳、一看,正是她期待
的人,她叫了一声;“大入,您回来啦!”潘赞化淡淡一笑说:“听你弹曲子,
好半天了,弹得不错!
看,给你带回了什么?”他扬起手,是一套新编高级小学课本。“我看
你没念过书,一开始就学古文有困难,还是先易后难吧,现在给你上课。”
张玉良驯顺地坐在他对面。
上完课潘赞化准备起身离去,无意中发现了张玉良画的那幅莲,赞叹
道:“过人的天资,天生的艺术素质!”张玉良羞怯怯他说:“画着玩的,大
人见笑!”
一转眼两个月过去了,张玉良如饥似渴地学完了那套高小语文课本。
一天,潘赞化对张玉良说:“我想把你赎出来,送你回老家扬州做一个自由
人。”
张玉良一听哭起来,乞求他说:“回扬州,我一个孤苦女子,无依无靠,
还不是从火坑跳到水坑吗?大人将我留下作个佣人吧,我愿终生侍奉大人。”
潘赞化停了一下,又说:“玉良,你是个好姑娘,又很聪明,在我眼里,
你是个孩子,我长你12 岁,家中早有妻室儿女,我总不忍委屈你,现在看
来没有别的办法,他们在外面给我造了不少谣言,想要我在关税上向他们让
步。。唉!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你。。你要是真的愿意,我就决定娶你作二
房,明天就可以在报上登结婚启事。”张玉良眼睛里放出了异彩,她欣然同
意了。
婚宴后,他们送走了客八、,赞化偷眼瞧着她,青春的力量在血管里振
动,他伸出手搂住她纤细的腰,把热辣的唇送过去,她全身酥软,兴奋的几
乎要晕了过去,她沉浸和陶醉得好想要哭起来。。赞化对她说:“有件事先
没跟你商量,我给上海拍了电报。
请朋友为我赁套好点的房子,以后你就住上海。”
玉良吃惊他说:“不!不嘛!我不要离开你,我要长期待侯你。”
“听我的,玉良,到上海去好,给你请个先生,系统地教你读书,离开
这个是非之地,明天就动身。”赞化把她轻轻地搂在怀中,声音说得很细。
临上床时,她拿起笔,在她的作品“荷花”下具名张玉良的上面工整
的加了一个“潘”字,赞化说:“你怎么把姓改了?我是尊重女权和民主的,
还是姓张吧。”
玉良回首一笑,撒着娇:“我应该姓潘,我是属于你的,没有你就没有
我!”
赞化笑了,上前紧紧抓住她的纤纤玉手,把嘴送向她的唇边,玉良搂
着他的脖子,主动配合一个热吻,赞化感到全身一股热流,赶紧拥她上了床。
三天后,他们乘船到了上海,赞化为玉良安排了新居。为她请了教师,
她开始了新生活,她像春暖花开时节的雏燕,迎着明媚的春光,要学着飞向
天空。
先生每天上午为玉良上三小时课,下午玉良就作练习。她如饥似渴地
学习,长进令老师感到惊奇。有一天,她经过邻居洪野先生窗口,发现洪先
生作画,从此她常常偷偷逗留这窗前,屏声静气,每次都是静悄悄,后来还
是被洪先生发现了,这是她一次极好的缘分,玉良成了他的好学生。洪野先
生给潘赞化的信中道:“。。我高兴地向您宣布,我已正式收阁下的夫人作
我的学生,免费教授美术。。她在美术的感觉上已显示出惊人的敏锐和少有
的接受能力。
人的机遇是难以预料的,有时偶然性也表现为一种奇特的命运,会把
做梦也意想不到的幸运赐给人。认识了潘赞化,是张玉良人生道路上的转折
点。
1918 年,张玉良报考了上海美术专科学校,参加考试的人那么多,黑
压压地坐满了五个教室,她泰然自若地挥动着画笔,运用自如地把感觉准确
地用线条表达出来。她的素描画受到了师生们的一致赞扬。交了卷,回到家
里,她坐立不安,多么想把心中的欢乐和激情告诉亲人。“咚咚”响起了敲
门声,她去开门,是洪野先生,他兴冲冲地走进来,笑得那么轻松,那么热
烈:“玉良,你今天考得不错,监考老师都称赞你那线素描,看来录取是不
成问题了。”
一周后,学校放榜了,校园门口人山人海,玉良挤在人群里,她在那
名单里找寻,找遍了,她的心开始紧缩起来,呼吸也显得迫促。从头到尾,
就是没有她的名字,一线希望破灭了,她脸色苍白,洪先生见状,以为她病
了,要送她去医院,她摇摇头,表示没有病。“啊!没病?你怎么了?”洪
先生急切地问。
“榜上没有我的名!”她有气无力地回答。
说完这句话,她一扭头走了,步子是那么急促,洪先生迅即到教务处
的先生们说:“我们的模特纠纷还未平息,取了她这种出身的学生,不正好
给卫道士们找到借口吗?”
洪先生气急了,他跑去找校长,阐述他义正词严的看法,“学校录取学
生,只认成绩;国家用人,只认人才,老天爷也不拘一格降人才吗!自古人
才难得:出身作为取舍的标准。这还叫学校吗?艺术是真实的,从古到今的
艺术并没有这样一个不成条文的规矩,校长,这样对待人才,太不公平了!
这是对艺术的扭曲!”
刘海粟校长听得动了感情,他立即执着一枝饱蘸了墨汁的毛笔,来到
榜文前,在第一名的左边空隙处写下了“张玉良”三个字,并在那上面加盖
了教务处的公章。
洪先生跑着去找张玉良,走进家门,她不在家,经人指点,洪先生来
到苏州河边,啊!她正在河边踱来踱去,河风吹着她的秀发,她显得惟淬不
堪。脸上象冻了一层冰,这时,刘校长也尾随洪先生来了。
玉良惊呆了,她无力地低下了头。
洪先生兴不由自己地向她道喜:“玉良,玉良!你被正式录取了!真的,
刘校长亲自来通知你啊!”“对,张玉良,这是真的,我为你祝贺!”刘校长
望着她慈祥地笑着。
“校一长!洪老师。!”她已控制不住感情的冲动,她喜悦由衷地哭了,
哭得那么美,那么叫人怜爱。难忘的一九一八年呵,张玉良踏进了中国高等
艺术学府的大门上海美专。
第二学年开始,班里开设了人体素描课,上第一节课那天,一走进教
室,就见讲台前站着一个健美的裸体少女,男同学低下了头,玉良也有些难
为情。她脸色绯红,头低到了画架上,心里象小鹿蹦蹦直跳。过去,都是常
赞扬她的画,今天却对她说:“你风景画得那么好,怎么在人体造型上,感
觉这么迟钝?”
那天,去浴室洗澡,顷刻间,她眼前放出了光彩,这不是个练习人体
动态的好机会吗?她赶紧跑回宿舍,拿来了铅笔和速写本,借卧位的一隅,
迅捷地画了起来,她沉浸在艺术实践的兴奋中。后来被人发现,招致愤责并
且挨了顿打,她的精神和身体都受了创伤。
星期天,她回到家里,关好门窗,拉上布帘,脱去衣服,赤条条地坐
在镜前,仔细观察自己丰满的前胸,白皙柔嫩的皮肤,匀称的两腿,全身各
个部位,整个下午,她都没离开油画架,她这一习作,使自己进入了优秀毕
业生的行列。
不过,这也轰动了学校,人们当作新闻传递,褒贬不一,为这事校长
召见了她。校长关切他说:“玉良女士,西画在国内发展受到限制,毕业后
争取到法国去吧,我给你找个法语教师辅导你学法语。”她明白了校长的意
思,感动地点了点头。
潘玉良征求潘赞化的意见,他听从了她的去向的意愿,“好吧,你有你
的道理,你追求的是有意义的事业,我听你的!”玉良竟似孩子一般,破涕
笑了,她倒向宽敞的胸膛。
轻软的海风带着丝丝缕缕的咸腥味,从窗口飘了进来。坐在加拿大皇
后号邮轮上,玉良心里激动万分,自从考取了留学津贴,她就沉浸在欢乐中,
终于踏上了去巴黎的征途,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一九二一年她心中最视为
神圣的这个去异国征途的日子。
玉良先在里昂中法大学补习了一个月法语,就以素描成绩优异考进了
国立里昂美专。
一九二三年,又转插到巴黎国立美专。这期间,她与中国同学徐悲鸿,
邱代明等,在巴黎的凯旋门,在波光粼粼的塞纳河上留下足迹和身影。1925
年,她结束了巴黎国立美专的学业,插入了罗马国立美专。艺术之都罗马,
它以规模宏大的古代建筑和丰富的艺术珍藏称著于世界,在这里,她成了高
级学术权威琼斯教授的免费学生。1928 年,她油画专业毕业,正式考入了
琼斯教授所授课的雕塑班。
那时,国内政局不稳,赞化丢掉了海关监督之职,又不能寄钱给玉良,
本来就很少的留学津贴,早就时断时续,残酷的现实使得她常饿着肚子上课,
零用钱,那就更谈不上了。
1929 年的春天,她一连四月未见家信和津贴,一次在课堂上晕了过去,
教授和同学们见状不忍,凑钱给她,正在这时,传达员高喊:“中国的张玉
良女士,你的汇票!”同学们围拢来一看,是欧亚现代画展评选委员会的,
附言:“潘张玉良女士,你的油画《裸女》荣获三等奖,奖金五千里尔。”
毕业考试和答辩都已进行过了,即将举行毕业仪式时,玉良与在欧洲
游历的母校校长刘海粟不期而遇。异国重逢,她无比激动,一把抱住老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