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出重围





  朱海鹏对司机说:“绕到罗锅巷,先把小程送回去。”转身看着程东明道:“给你一百二十小时,对外只能说是保外就医。演习的事,一个字都不要提。”
  程东明答应着:“我知道,我知道。”
  常少乐补充道:“奖励你五天假,是朱司令和我擅自决定的。和家人团聚团聚就是了,不要嚷嚷得满世界人都知道。这对你也是个考验。”
  车到罗锅巷口,程东明含着眼泪下了车。
  “等等!”常少乐摇下车窗探出头叮嘱道:“你老婆怀着娃,做那事要悠着点,流产了我可要找你算账。回去吧。”
  车上大道,朱海鹏忍不住笑道:“老常,你也太无微不至了,连床上的事都想到了。是不是想嫂子了?”
  常少乐捣了朱海鹏一拳,“胡扯淡!男人过了五十,也到更年期了,你以为我还是小伙子,喜那个小别胜新婚?这个程东明,毕竟是有罪之人,让他回家打打牙祭,是希望他能立功,不小心把娃弄掉了,不定会出什么事,这才为他定个特别纪律。”
  朱海鹏叹道:“还是你仔细。这几天,你我可没有精力顾到程东明,定这条纪律好哇。”
  到中兴宾馆见到童爱国,常少乐马上说:“海鹏已经夸了海口,能在演习中用出更新的着儿。”
  童爱国拍着巴掌说:“这下好了。我也在北京夸了海口,说我们军区还有更前沿的东西没用出来,有几个大区的训练部长要亲自来观摩。”
  朱海鹏埋怨道:“常师长,你不能信口开河,我往哪里掏新着呀!”
  常少乐狡黠地说:“我知道,你当我的参谋长也当不长了,不抓紧时间把你的油多榨一点,亏得慌。你在军区通信团,不是也搞了一小块试验田吗?把你那些二十一世纪士兵拉出来亮亮相。”
  童爱国一拍脑袋道:“我怎么把这碴儿忘了呢!海鹏,你这个计划,我可是出了好几股血的,分点红利吧。”
  海湾战争结束后,朱海鹏很快注意到美国陆军的一个当时很不起眼的举措:成立了数字化办公室。他当然也把美陆军一个大人物的宣言记到了自己的笔记本上:“我们要把下一世纪作战胜利的赌注压在数字化技术上”。当时,他就敏锐地感觉到,随着部队数字化程度的提高和最小作战单位数字化可能性的存在,将会导致战争观念的又一次革命。因为人微言轻和财力的限制,那几年,朱海鹏只重点进行了新概念单兵武器装备的探索、研制。没过多久,美国二十一世纪陆战勇士计划和英国未来战斗士兵系统计划的主要内容被披露了出来,朱海鹏又泄气了。因为在美军的计划里,到一九九八年初,就将有二十四至三十六套新型的士兵综合装备系统问世并供部队演示选择。就是经历了社会大动荡的俄罗斯,也将在九七年底研制出带有夜视镜及通信装置的头盔。朱海鹏身在陆军学院,不可能了解中国军队这方面的长远计划,可又不想等靠,三年前,在童爱国经济上的支持下,开始自己数字化班武器装备的摸索。三年过去了,他为这个数字化班配置了夜视、微波通信、计算机、电台、武器、生存防护等多个子系统,多半器材都取自民用,功能是大都有了。可是,他还从来没有想过把这样的部队拿到实战中演练一番。今天经常少乐一提,他马上也有了跃跃欲试的冲动。
  朱海鹏摆摆手说:“我搞那套东西,目的只是为了研究和教学方便,恐怕无法用于演习。”
  童爱国道:“记得你说过眼下这可能是全世界独一份。你好像还说过,如果从单个班战力计算可顶一个普通连,如果有几个班进行协作,威力可能更大。这不是说笑。这次演习,如果它能发挥,意义可就大了。”
  常少乐敲边鼓道:“你别犹豫了。”
  朱海鹏道:“说句实话,我对它的战斗力是有信心的。可我也清楚,它早落后了。美英等国,已经开始把一个单兵当做一个武器平台了,我只是把一个班当个武器平台。美国正在研制的单兵武器系统,有综合性头盔,可防弹、可夜视、可显示电子信号、可摄像、可防毒,重量只有四斤多,我的这个班,这一部分装备就重达一百公斤。再加上计算机、电台、微波天线、武器、服装、动力装置的重量,这个班总负重近三百六十公斤。可以吹一下牛的是,直到今天为止,我还没看到外军已经全部把这些装备研制完毕的报道。我这个班如果和他们一个士兵相比,要全面得多。要真想在第二阶段演习中让它露露脸,难关恐怕还在钱上。”
  常少乐急忙问:“装备一个班,需要多少钱?有钱,十天内能不能装备好?”
  朱海鹏道:“我们的对手是A师,武器不用花钱,需要买的只是笔记本电脑、两米口径微波天线等十几种东西。一个班大约需要十万块。技术问题不大,到前线用一两天就可解决。”
  常少乐一咬牙,“海鹏,我把家底都压上,给我武装二十个班。”
  童爱国开玩笑道:“老常,你的腰可真粗。”
  常少乐笑道:“只要打赢了,这笔钱C师一个子儿也用不着出,军区会报销的。这二百万,由我来想办法。海鹏,这一回,我可是真压上身家性命了。”
  朱海鹏道:“我是C师参谋长,这钱由C师垫付,我也得压上身家性命了。”
  常少乐道:“C师的家底,早换成那两个系统了!我是准备找朋友化缘。”
  朱海鹏吃惊道:“两百万呢!你要考虑好。”
  童爱国说:“我看老常压这一宝是有惊无险,只要你能保证让这二十个班发挥前所未见的威力,一个师买两套,还不够全区分呢。武器和电台,由我承包了。”
  朱海鹏叹道:“你们这是赶鸭子上架呀。”
  三个人大笑起来。
  高军谊的妻子桂玲因厂里搞优化组合,仗着军属的身份,才没成下岗女工,被分配到仓库当保管员。干了两月,桂玲自动下岗,在厂门口卖酿皮这种陕西小吃。在岗一个月领二百四十元工资,需要一天上八小时班,下岗每月领一百六十块生活费,可以再做其它事情。桂玲卖了二十来天酿皮,毛收入已经有近千元,纯利起码也有三百块。这天下午,桂玲数完钱正准备收摊,两辆张篷军车贴住她的摊位停下了。
  军需科长王胖子从司机房跳下,朝车上喊:“每样卸下来一筐。”
  几个战士一阵忙碌,一筐柿子椒、一筐四季豆、一筐西红柿、一筐大白菜就摆在桂玲的摊位前了。
  桂玲忙问:“小王,你这是弄啥哩?”
  王科长解释说:“在家的部队也要开拔,种菜的人手不够。这些东西是拉去送给兄弟部队的,给你留点自己吃。”
  桂玲说:“就俩人,留得太多了,这一筐怕有四五十斤,哪能吃得完?”
  只听一声猪哼哼,一头用绳子网着的大白猪被战士抬着扔了下来。
  王科长小声对桂玲说:“我和高师长又做了点小生意,他的那份我交给小兰了。嫂子,我们有任务,先走了。”
  军车开走了,桂玲对着四筐菜和一头猪作难起来,转一圈,又一圈,不知如何是好。这时,一辆出租车悄然在路边停下了。
  小兰穿一身时装从车上下来,看看几筐菜和一头猪,问道:“妈,你买这么多菜干什么?”
  桂玲说:“哪是买的,是你王叔叔留给咱们吃的,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你这个妮子,出租车也敢坐?!”
  小兰拍拍怀里的黑皮包,“我是为它才坐的,公共汽车不安全。三轮,三轮。先把东西拉回家,明天早上拉去卖了。”
  三轮车夫刚把菜装上车,一个骑着板车的汉子老远就喊了起来:“慢着,慢着。”跳下车赔着笑脸说:“大姐,大姐,盘回去麻烦,又是单元房,地场又小,不如作个价给我吧。”
  桂玲说:“你咋知道这不是自己吃的?”
  汉子擦着汗笑道:“我刚才看见大军在卸车,估摸着你们吃不完,这不,回去取钱了,总算赶上了。”
  小兰紧紧护着包,说:“你又没带秤,我们又不知价钱,你说怎么作价?”
  汉子说:“都是街坊,熟人熟面的,我会坑你们?猪肉,精肉十块,带骨肉六块五,西红柿一斤一块八,四季豆一斤两块,白菜一斤五毛,柿子椒一斤两块五。大姐,菜市场零售是不是这个价?”
  桂玲说:“是这个价。”
  汉子又说:“这毛猪一斤能杀七两肉,毛猪收购价是四块,西红柿我出一块五,四季豆出一块六,白菜出三毛,柿子椒出两块。大姐,小姐,你们要是觉得这价合适,剩下的就是估斤两了。”
  小兰不耐烦了,“就这样吧。”
  汉子说:“白菜柿子椒轻,西红柿四季豆重,均拉一筐算五十斤,怎么样?”
  小兰说:“算钱吧。”
  汉子又说:“这头猪,我看差不多有二百来斤。大姐,这人的眼,差不远,你说说。”
  桂玲说:“怕不止两百斤。”
  汉子拉住三轮车夫道:“大哥,你估估。”挤眼递过去一个眼色。
  三轮车夫围着白猪转转,用脚踩踩,“有二百斤开外,多也多不过二百二十斤。”
  汉子就说:“算二百二,你们看呢?”
  小兰说:“你算算多少钱。”
  汉子扳着指头说:“猪,八百八,白菜十五块,西红柿七十五,四季豆八十,柿子椒整一百,一共一千一百五十。对不对?”
  桂玲掐指头算算,“对。”
  汉子忙掏了钱出来,数了递给桂玲。
  桂玲数了钱,装好,推着酿皮车就走。
  三轮车夫喊道:“小姐,我站了半天,不能白站吧?车可是你喊的。”
  小兰掏出一张拾块钱,拍到三轮车夫手里,很潇洒地说:“全是你的。”
  母女俩推着小车进了厂大门。
  汉子把莱一筐一筐从三轮车上往平板车上挪。剩下一筐四季豆,三轮车夫拦住说:“给我剩下一筐吧。”
  汉子说:“你,她不是给你钱了吗?”
  车夫笑道:“有财大家发。毛猪四块五一斤,这头猪起码有二百八十斤,白菜轻,柿子椒可不轻。我少说六十斤,不该留这筐豆?要是你不同意……”
  汉子也笑了,“反正都跟拣的一样。这筐豆是你的。帮我把猪抬上来。”
  皆大欢喜,两个人各奔东西了。
  母女俩回到家里,小兰从冰箱里取出一个汉堡包,放进了微波炉。
  桂玲坐在小椅子上数着钱,嘴里念叨着:“你爸要是早两年当副师长,掏钱也能供你把高中读下来。”
  小兰取出汉堡包,把黑皮包扔给桂玲,“妈,你看看这是什么。读书有什么用?你们厂的大学生还少吗?这才是真有用。”
  桂玲拉开皮包,伸手刚一掏,立马如炮烙一般缩回来,嘴里叫一声:“我的妈——”又很快伸进去,把一扎一百元一扎五十元的钞票掏出来,举着喝问:“这是哪儿来的?”
  小兰接过钱,在手里拍打着,“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是王叔叔让他小舅子给我的。爸帮他们介绍一笔大生意,这是给爸的信息费。”
  桂玲忙把钱又夺回来,捶着胸口说:“大半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这得攒着点,厂里吵吵着要集资建房。”顿了好一会儿,问道:“小兰,这钱,他们就这样交给你了?”
  小兰说:“你数数,我可没贪污。我们经理说生意还在做,做成了还有。”
  桂玲说:“我是问你给他们留什么东西没有。”
  小兰说:“连多少都没说,留什么东西。”
  桂玲把一万块钱放在桌上,扬着五千块钱说:“你爸是个热肠子,帮人办了事恐怕不愿收钱。记着,你爸要是问起这事,你要咬死就这五千。给个三五百他可能会收,这么多,他肯定会退的。”
  小兰说:“知道。你翻床底干什么?都是家里的烂鞋子。”
  桂玲拎出一只军用大头靴,把五千块钱用纸裹裹塞了进去,看看表说道:“你爸要是问这钱,拿着方便。我去把这一万块存起来。”
  昌达公司近一段运转良好,生产的电脑在西部几个省区市场占有率都超过了百分之二十五。如何能在这个区域保住优势,让方怡绞尽了脑汁。中央制定了向中西部倾斜的经济发展战略,按一般规律,在今后的两三年内,西部地区的电脑需求量将会大大提高。这几天,方怡向董事会提出了两个战略性的方案:一是再次降低昌达电脑的西部地区零售价,确保市场占有率不跌;二是一次性同时买断五年七省区电视台黄金时段一分钟的广告播放权。这两个方案如果同时进行,在近一年里,昌达公司在西部地区的利润肯定出现负增长。正因为如此,方怡有点举棋不定,连续几个晚上,都是依靠安眠药入睡。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