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出重围
方怡冷冷地看了常少乐一眼,“常叔叔,你猜我来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常少乐说:“不知道。”
方怡说:“范英明继任红军司令。知道我为什么先告诉你这个消息吗?”
常少乐说:“小三,你别再卖关子了。”
方怡说:“我老爸要我请你和朱海鹏今天晚上到我家吃饭,说是还要问你们几个问题。你相信不相信?”
常少乐将信将疑地看着方怡,“小三,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方怡说:“我知道你还是不信。告诉你吧,今天是朱海鹏他妈六十岁生日,我爸指示要搞个家宴祝贺一下。我只好跑一趟。你找不找得着朱海鹏是你的事。一个人只有一个妈,一个妈只有一个六十岁。我可把信儿传到了。这就回去准备侍候你们。”转身要走。
常少乐已经确信这事属实,忙喊道:“小三,我突然想起来了,海鹏说他下午想带女儿到游乐园玩玩,去没去就不知道了。我这就派人去通知他。”
方怡也说:“我刚才也记错了,我爸只说让朱海鹏回去给他妈祝寿。演习还没结束,你去了,我爸这个总指挥就要让人说三道四。谢谢你最后总算说了真话。”
常少乐摇摇头自言自语说:“真厉害。”
方怡走了两步,又转过身,很伤感地看着常少乐,“常叔叔,我是不是真的配不上朱海鹏?你不觉得我比那个什么江月蓉能给朱海鹏更全面的支持?我真有点看不起你们。”
常少乐不知该说什么,愣愣地看着眼里分明噙着泪水的方怡怒气冲冲开着白色奔驰走了。
朱海鹏和江月蓉带着两个孩子过早地拉开了新生活的序幕。这个序幕选择在儿童是主角的游乐园上演,免不了沾染上了一些天真和幻想的音符。他们脸上还挂着开怀大笑的遗韵走出高空列车的游乐场地,方怡已经微笑着举着两串冰糖葫芦在迎接他们了。
方怡弯腰亲亲小银燕的脸,递过去一串冰糖葫芦,夸奖道:“好漂亮的小银燕,把你爸你妈的优点都集中起来了。”
江月蓉也笑着说:“银燕,快谢谢方阿姨。”
银燕脆脆他说道:“谢谢方阿姨。”
方怡一只手亲呢地拍着小银燕的头,另一只手把冰糖葫芦递给丫丫,弯腰问道:“丫丫,是城里好玩还是乡下好玩?”
丫丫说:“城里好玩的东西多些。只是多些。”
方怡拍着丫丫的头说:“小小年纪,什么事都有自己的看法。”
朱海鹏也强笑着说:“丫丫,快谢谢方阿姨。”
丫丫说:“我以前说谢谢,可方阿姨总是批评我不该谢谢她。”
方怡笑道:“这孩子。是这么回事,海鹏,今天是农历十月初二,是你老妈的生日。又是六十大寿,我爸说要祝贺一下。另外,我爸也想找你谈谈下阶段演习的事。”
朱海鹏情不自禁地说道:“我只记得她的生日,可从来没给她过过生日。真不应该。”
方怡又说:“下午刚开过会,范英明继续当红军司令。听我爸的口气,好像还通知了常师长去见他,不知是不是有什么新情况。”转过身对江月蓉说:“扫了你们的兴,真不好意思。”
江月蓉也笑道:“也正要回去呢。海鹏,你还不赶快过去。”
方怡道:“我负责送她们娘俩,你先去谈正事去。要不,月蓉,你们也一起去热闹热闹?”
江月蓉连声说:“不用不用。我们打个的回去。海鹏,见了你妈给我带个好。”
朱海鹏急匆匆地走了。
方怡拉着丫丫说:“小江,我还是送你们回去吧。”
江月蓉苦笑一下,“不用了,真是赶得巧。”
方怡说:“是啊。不知江小姐愿不愿意和我交个朋友?”
江月蓉矜持地说:“无论从哪个方面说,我都不配做你的朋友。既然方总看得起,那就算我高攀了吧。”
两个人各拉一个小孩,向游乐园门口走。
方怡说:“明天是周六,不知江小姐愿不愿意明天上午再单独见见面,我想和你谈谈,相互增加点了解。”
江月蓉浅浅一笑,“我很愿意,只是觉得和你这种叱咤风云的人物相距太远,能不能先透露点内容,我好事先做点准备。”
方怡道:“怪不得这么多人都着重你。随便谈谈,也用不着多郑重其事。当然是你我目前都比较关心的问题。明天早上我到你们门口接你,到了我给你打电话。先走一步。”
江月蓉说:“明天见。”
方怡扬扬手,也说:“明天见。”没有回头。
江月蓉站下来,久久地凝视着方怡渐渐远去、渐渐模糊的背影,抿嘴笑了。
夜晚来临了。
常少乐对方怡那种霸道的直率心有余悸,整个晚上都有点忐忑不安,设身处地为朱海鹏想了很多办法,都无法和平解决眼前的难题。九点多钟,常少乐独自出了三号小楼,在外面等候朱海鹏。不大一会儿,朱海鹏回来了。
常少乐看见朱海鹏很平静,松了一口气,解释说:“方小三太聪明,只好出卖你一回。没影响到大局吧?”
朱海鹏边走边说:“这怎么能叫出卖?她要找我,挖地三尺也要找到。”
常少乐不踏实,跟进朱海鹏的房间追问:“方小三碰没碰到江小姐?”
朱海鹏说:“见到了。”
常少乐马上说:“糟糕。”
朱海鹏抛出去一只皮鞋,“这种场面能难得住方大老板?搞得我都误以为自己多心了。整个像个大姐嘛,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江月蓉就是我老婆、怕是也挑剔不出什么。”
常少乐自言自语说:“不对吧?”
朱海鹏朝床上一躺,“你没见她对我妈和丫丫那个好,能评上模范儿媳模范后妈了。江月蓉绝顶聪明……真难呀!”
常少乐笑道:“你命里有好妻呀。方小三看来也是动了真情。你就让她们争吧。”
朱海鹏两眼望着天花板,“方怡是两代将门之后,已有王气,做个朋友很好,娶她做妻,只怕消受不起。不瞒你说,当年我也挺喜欢她。现在嘛,理智上是把她当朋友看的,情感上还是很复杂呀。今天,战役进展顺利,基本上已经挨到婚姻问题了。你知道,我这种山里人,心底里还是有点畏惧方小三这种方式。难呢!”
常少乐意味深长地说:“月蓉这种女人,难得呀,动了情,肯定是一心一意,能把你的后院整个清清爽爽。方小三呢,那可是个打江山的好帮手。都不错,看你想取什么了。”
朱海鹏自言自语道:“月蓉已经做过一次好妻子了。她会不会……嗨!江山毕竟只是身外物。”
常少乐说:“你快点给江小姐打个电话,巩固一下占领的阵地。”
朱海鹏翻身坐起来,“打了,一出军区大门就打了,一切都平安无事,她还一个劲儿夸方怡心善。人到中年,实在没力气在这种事情里周旋了。”
常少乐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明天换换脑子,准备对付范英明吧。”
一宿无语。
江月蓉被方怡的咄咄逼人激怒了。如果她还没有下决心接受朱海鹏,还可以相对超脱一些,把选择的难题交给朱海鹏。既然已经谈到了婚嫁,那就必须站在一个未婚妻的立场上承担一切、捍卫一切。度过一个难眠之夜,江月蓉也没有想出方怡有任何在心理上占上风的资本。为了全力对付方怡的攻击,从游乐园回到家,她就把银燕送到公公婆婆家里。第二天一大早,她起来做必要的准备。淡妆总是要化的,衣服也应该穿精神一些。打开衣柜,江月蓉才发现自己鲜艳的衣服实在少得可怜。她很后悔昨天拒绝了朱海鹏逛逛商场的建议,如果在这种较量中,能带上朱海鹏买的一根针一条线,关键时候完全可以当做核武器使用。最后,她还是选择了那套白色的西式毛料套裙。方怡的电话比江月蓉预想的要来得早许多。江月蓉放下电话,看见外面起了风,又去打开柜子,拿上一条蓝黑色的羊绒披肩,匆匆出了门。走到楼下,她忽然想起来这条披肩是丈夫四年前从俄罗斯带回来的,心里禁不住格登一下。
方怡仔细看了江月蓉的服饰,怪怪地笑了一下,由衷地赞叹一句:“你很漂亮,主要是气质好。”伸出手亲自为江月蓉打开了车门。
江月蓉说:“谢谢,你也不像一个大老板,一副名模派头。能不能告诉一下上午的安排?”
方怡发动了汽车,“先去碧香居吃早茶,然后去稻香园度假村坐坐。”
早茶两个人都没怎么动筷子,剩了满满的一桌子,该客套的都客套过了,场面冷得有些尴尬起来。方怡结了账,两人又一起出了碧香居大酒楼。
方怡开着车说道:“你真沉得住气,你就没点好奇的问题要问一问?”
江月蓉说:“没这个爱好。”
方怡说:“譬如我怎么知道你的详细情况,包括你女儿,你那位高大英俊的飞行大队长,甚至你家的电话号码。”
江月蓉淡淡地说:“你自己会说的。”
方怡微微一怔,“这一点,你很像朱海鹏。”
江月蓉道:“是吗?”
方怡像是很随意地说:“你这条披肩是正宗俄国货。它一定很珍贵,你在飞行团留下的照片,有一大半都有这条披肩。”
江月蓉这回沉默不下去了,扭头说道:“没想到方大经理有这种爱好,我的服装能被你仔细研究,实在不胜荣幸。”
方怡说:“马上就到。我只做那些值得做和应该做的事。昨天上午,你带着银燕带着马蹄莲去看陈天雄,我忽然间对这个飞行英雄产生了兴趣,就去看了一下英雄所在的飞行团。”
江月蓉问:“还有一个人也带了马蹄莲去看天雄,这个细节被你忽略了。他带了一百八十只马蹄莲。”
这时,白色奔驰已经驶进一幢豪华别墅的小游泳池旁。方怡踩住刹车,好一会儿没做第二个动作。
江月蓉包斜一眼方怡:“我不太清楚你约我出来的用意。不过我想改变一个男人的誓言,特别是对一个死者发出的誓言,很不容易,也有些残酷。我就是为他的赤诚感动,才下了最后的决心。”
方怡下了车,“誓言和决心都可以改变,我们还是可以谈谈。你看这房子怎么样?”
江月蓉说:“很漂亮。这可能是你新买的吧?看样子也不准备转手卖掉。准备的新房吧?”
一个侍者搬来两把沙滩椅,“总经理,你们喝点什么?”
方怡问:“江小姐,你说呢?”
江月蓉说:“茶。”
方怡坐下来,开门见山说道:“月蓉,咱们也用不着兜圈子了。我认为你和朱海鹏在C市结合,弊多利少。今天请你来,就是想帮你分析分析。”
江月蓉淡淡道:“十分感谢。有人说恋爱中的男人和女人都有点弱智嘛。我洗耳恭听。”
方怡道:“朱海鹏今年三十八岁,面前有两条坦途可走。一是继续从军。他作为三十八岁的师参谋长,又在这次演习中大出风头,这样走下去,最终有可能走到大区副职的位置上。”
江月蓉接道:“第二条肯定是从商,将来极有可能步入亿万富翁的行列。”
方怡看了看江月蓉:“对。这两条路走起来都不容易。而你,如果成为他的妻子,对他帮不了任何忙,反而对他不利。你很爱他,这也用不着证实。爱,意味着牺牲,你同意吗?”
“你说说不利在哪儿。”
“他如果和你结合,就只能在军界发展。在军界发展,仅有才华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背景,才华加背景,是必不可少的两个要素。在军界,想步入上层,还必须有良好的名声。他娶了你,一放弃了背景,二损坏了名声。”
“这个二,我不大明白。”
方怡笑笑道:“你可能认为我要和他结合,更损他的清名吧?你完全可以把我当做一个风流女人来看。但风流不会伤害到他的名声的根本。一个将军爱一个风流女人,甚至在有的历史时期哪怕风流成性,有时候效果和美谈相近,可是,一个军人要是毁了一座圣洁偶像,他从此就有了永远无法洗掉的污点。”
江月蓉确实没有想到这一层,忍不住说:“你用不着找什么比喻,直白一点好了,拿出一点商人本色。”
方怡说:“你在飞行团,已经物化成一座牌坊了。你在陈天雄的葬礼上,就是穿着这身衣服,发誓终身不改嫁的。你在你们研究所,也是一面圣洁的旗帜。你在C市的大众传媒上,不止一次以一个烈士遗孀的身份,对商品社会里家庭中存在的尖锐问题进行批评。你在C市和整个军区的形象已经定型,而且一天比一天光辉。这个形象的骨架,就是你在你丈夫葬礼上的誓言。从某种意义上说,社会已经彻底剥夺了你的恋爱、婚姻自由。”
江月蓉脸色煞白,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