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嫁





  冯大人不答,不敢说这是他的潘学生的意思。
  “怎么今天宰相郭大人没来,”皇上翻开奏折,“他的名字可是在首位。”看了看仍然在地上埋着头的两人,叹息道:“你们应该知道,朕其实中意的是……”
  “皇上!自古以来废长立幼便是大禁啊!”许文智还没等皇上说完便喊道。
  冯大人也迅速接口:“皇上!虽说您这次食物中毒事件有惊无险,可是万一再有类似情况发生……国不可一日无主啊皇上!三皇子清心寡欲,决策沉稳果断,又是正宫所生,名正言顺……”
  “你们这是在逼朕?!”皇上一拍桌,越听越生气,怎么他一场病下来,原来支持五皇儿的都倒戈过去了,他也不是不喜欢三皇儿,只是他见了自己这个父皇仍是冷冷淡淡,爱理不理的,总是没有五皇儿来得贴心,其实早在生病卧床那段时间,他就想下诏让五皇儿当太子监国了,就是因为许文智等人的阻拦,后来病情又有好转,才耽搁下来,本来想再缓缓,再拖拖,培养培养五皇儿,谁知这些顽固的大臣又搞什么联名上书!
  “好了好了,”摆摆手,“你们下去吧,朕会好好考虑的,不用再催了。”说完就起身回寝宫了。 
  “许大人,皇上已经走远了,你快起来吧。”
  许文智听到冯大人的声音,才回神起身,哎,怎么也没料到皇上的病真的被治好了,威胁不成,现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郭大人冯大人等一干人都支持起了三皇子,但是连这么具有重量的联名奏折皇上也只是说“考虑”,看来皇上心里真的是不太喜欢三皇子呢,哎,当年他就跟姑娘说,不要单倚靠一位皇子,其他皇子也要打点好,可是姑娘说什么不要做墙头草,一心说三皇子有帝王之相,现在……哎…… 
  再说皇上出了御书房,也是一肚子的火,真是气人,早先楚易同领鬼门关,虽说是为自己办事,但是总是要忌惮他几分,想当初解散鬼门关的时候他也是这么的憋火;现在好不容易太平了几天,又要立太子,还不能立他想立的!皇上在御花园里走来走去,不能去皇后那,她是三皇子的生母,也不想去惠贵妃那,她是许文智的妹妹。皇上心中的火越烧越旺,越想越气,自己是堂堂一国之主,难道立储君之事还不能做主吗!
  皇上这么想着,一点也没发现在茂密的花丛后面,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将他狰狞气氛的脸色动作尽收眼底。



  守夜的小太监捧着一碟点心小跑步穿过花雕走廊,轻叩门拴:“皇上,绿豆汤熬好了。”
  “拿进来吧。”
  “是。” 
  小太监小心的推开门,轻手轻脚将盘子放在桌上,退出去之前好奇的瞟了皇上一眼,见他面前摊着一卷纸,金黄的卷轴,丝白的里衬……皇上要下圣旨?小太监弓着身子退出去,这都已经丑时了,是下什么旨呢…… 
  门又被合上,皇上端起绿豆汤,品尝着,浑身的暑意和倦意都散去了,心中感到一阵畅快,忍不住笑出声来,哼哼,他们要立三皇儿,逼朕逼得这么紧,朕就偏要立五皇儿,圣旨一下,看谁敢说!
  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谁也不会想到太子将立……呵呵……皇上掩不住高兴,将杯子一搁,拎起笔,不知是许久没有亲自下诏书的关系,还是想到要落笔的内容的关系,笔尖竟有点点颤抖。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再沾沾墨,一笔一划:“今立……”
  一横……提袖,笔尖转到此横的中间,刚落下一滴墨触纸,还未把“五”这个字的第二笔竖下来,烛光偏摇,鬓间碎发飘起……
  “什么人?!”皇上顿住笔,抬头,看见就在桌前,一个人隐在烛光暗淡处。
  “皇上……”脸庞慢慢探向前,透过那条模糊不清的烛光和黑暗的界限,将那无与伦比的俊美映入天下最尊贵的男人眼里。
  虞墨双臂向前,撑在桌边上,身体前倾,引得胸襟敞垂着,露出里面阴暗不明的健硕胸膛。
  “皇上这是在下圣旨么……”偏开头,使得松松束起的黑发溜下肩膀。
  皇上顺着他的脸看着他的发尖扫在那白绢上,渐开的思绪因为“圣旨”两个字而稍稍聚拢,正想抓住点什么,却又看见对面的男人眼神上挑瞅着自己,随即露出一个纯真无瑕的笑容,淡淡的笑,却如醇烈的酒将他的眼醉了,将他的耳醉了,让他整个身体都处在一种酥麻的状态,如陷入沼泽般无法自拔而却不自知。的 
  虞墨看见皇上的目光在短暂的涣散后又重新聚焦在自己身上,这才从桌缘松开已经渗出层层细汗的手,双袖垂下,缓步从桌前走到桌后,皇上的旁边。
  “皇上……”轻轻又唤了一声,嘶哑的嗓音却比任何清亮的歌声都更具魅惑力。
  皇帝因为他这一句叫唤和那温柔的注视而禁不住颤抖,他已经没办法明确地赞叹在自己面前的是怎样美的人,什么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他只觉得,只希望,能让他再看一眼,再注视一眼,能让他再唤一声……像这样的靠近,都能让他的心弦阵阵酥动。
  虞墨右手抬起,修长的食指搭上皇上的下巴,左手抚上皇上的左耳,轻轻逗弄着九五之尊的耳垂,成功的看见皇上身子明显一颤,不惑之年皱纹攀上的脸竟然出现了少年般的羞红。
  “皇上……”以嘴唇贴嘴唇的距离轻道。
  皇上的视线随着虞墨的视线转到才开了头的圣旨上,虞墨右手放下,覆到仍然握着笔的皇上的右手上。 
  “来……写个‘三’字……”宛如面对着最宠爱的情人,虞墨诱哄着。
  下意识的,脑中只接受到“三”这个字,笔杆重新动起来,在刚刚已经划下的横下,添了一条横,再一条横。 
  “……为楚国太子……”虞墨又开口,“……地居茂亲……才惟明哲……”
  等“钦此”两个字落下,皇上立刻感到一阵昏厥,身子忽的瘫软,他本能的扭头,看见那张渐渐模糊的精美脸庞温柔的朝他笑着。
  虞墨快速举起皇上握着毛笔的手,以免墨迹沾污了卷轴,谁知这神志不清的皇帝竟然还能聚起力猛地抓住虞墨的手,虞墨看到沾满墨汁的笔狠狠地划过他灰白的衣袖,忍住想皱起的眉头,仍是一派温煦的看向皇上。 
  “朕……要你…”来不及看到虞墨眼中的嘲弄之色,眼睛就闭上了。
  虞墨静静的把昏睡过去的皇帝扶坐到皇椅上,看着那墨迹尚未干的圣旨,终于呼出了一口气,额上的冷汗开始一层一层冒出来,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故意的以色惑人,适才以手撑桌问皇帝是否在立圣旨,就是为了试验一下自己诱惑的成果,因为在此时,“下圣旨”是个敏感的词儿,果然,当时皇上的思绪清明了一点,好在,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笑有多清新诱人……
  卷起已经干透的黄卷,看也没看皇帝一眼,就飞身出了屋。
   
  第二天,太监总管刚更好衣,就看见案台上放着熟悉的黄轴,展开一看,大惊,心想这么重要的圣旨昨日是什么时候送过来的,怎么也没人通报,刚想把值夜的小太监叫进来审问一番,又想,不对,最近立太子之事已搞得沸沸扬扬,皇上一定是不想声张,想让自己突然的颁布,自己可不能多事泄漏了机密啊,还是赶快去宣读圣旨为好!
   
  皇城旁边,刚热闹起来的街道,老百姓都围在一处皇榜前。
  远处一个带着头纱的华服女子急急走来,脚上的一串铃铛“叮铃叮铃”像是在配合她的脚步打拍子一样,再仔细一瞧,这女子的步姿神态,竟让真有点像在跳舞一般。
  女子来到皇榜前,撩起面纱,露出一张清秀容颜,细细的默读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立三皇子琪为楚国太子。代王楚琪,地居茂亲,才惟明哲,至性仁孝,淑质惠和,好礼无倦,强学不忌,朕谓此子,实允众望,永固百世,以负万国。钦此。”
  放下面纱,转身便走,脚步仍然匆匆,却不如刚刚的急态,而是多了一丝兴奋,成功了!握拳按在心头,索性奔跑起来,成功了!虞墨……她真的可以相信他!
  吴可刚回到飞燕轩,就看见早已等在屋内的许文智,看见他,吴可几不可察的怔愣了一下,对了,差点都忘了,文智也在为这件事情忙碌着,她怎么就知道一定是虞墨的功劳呢,这个想法让她前一刻还在欢呼雀跃的心冷静下来,同时还莫名的渗有一丝焦躁,难得的,她不愿看到许文智。
  “姑娘,”许文智看着吴可摘下纱帽,没有发觉她突然冷下来的脸庞,“三皇子今天早晨被立为太子了。” 
  吴可不想看到他近似邀功般的开心脸庞,脱口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许文智不明所以。
  吴可惊觉自己太不礼貌了,揉揉额角:“对不起……我是问,皇上为什么答应了?”
  许文智立刻答道:“自然是受那封联名上书的压力影响啊,不知为什么,原来反对三皇子的郭宰相,中书令冯大人等人这次也都支持,所以估计是皇上受不了每天被我们的连番恳求吧,本来么,三皇子他……” 
  许文智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吴可把视线转向窗外,是么?是因为皇上受不了这些大臣所以才不得已下了圣旨?她心里盼望着……
  “对了,姑娘,”许文智停下来,突然有点脸红,“我准备过一阵子就向三皇子提出了,三皇子之前就总是询问起我这方面的事,这次他一定会当场答应的,皇上‘软禁’你的事,宫中都不知道,所以肯定会很顺利,姑娘,你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吴可看着许文智真诚高兴的脸,也对他笑笑:“是啊。”
  许文智看她一笑,脸又更红了些,有些羞赧的转过身:“那……那文智…先告辞了!”
  吴可看着他的背影,聪明如她,怎会不知……
  “文智……”轻轻唤道。
  “啊?”徐文智转过来,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姑娘,还有事?”
  “……”看着他,口中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没,没什么,多谢你了。”
  “哎,什么话,姑娘再等文智的好消息!”
  看着他离去,吴可把想说的话轻喃出口:“这只是个权宜之计啊,文智……”可别当真了,尤其是当她已经……重新看向窗外,他,何时回来……




  虞墨踩着轻快的步子潇洒的飘到飞燕轩,却见到同样在等待的许文智。
  虞墨皱了一下眉头,而许文智却连皱眉头都来不及就嘴巴微张——看呆了。虞墨看到他的表情了然的嘲讽的撇撇嘴角,把背后的帽子戴起来,自从与吴可“坦诚相见”后,他过来就都不戴帽子了。
  看到许文智还是沉浸在刚刚的一瞥中不可自拔,虞墨不耐烦地出声:“怎么可儿不在吗?”
  许文智回神,没有多想虞墨称呼的变化,连忙答道:“不……不知道…”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人……他忍不住又瞟向黑纱,好想再看一眼…
  虞墨看看他:“你来做什么?”
  许文智这回清醒过来:“自然是来看姑娘的。”后知后觉想到刚刚虞墨对吴可的称呼“可儿”,又后知后觉的明白,这大概就是那色满江湖的好色鬼虞墨了。心里嫉妒起来,大声说道:“应该说是来看我未婚妻了,太子已经答应把她赐给我,我们将会择日完婚。”
  拳头紧握,虞墨看着许文智好半晌,又松开拳头,原来他们打的是这种如意算盘……
  “那不知你的姑娘准备何时要你写休书啊。”闲闲的口吻。
  许文智脸色一变,他怎么知道姑娘愿意是假婚……
  “我怎会写休书?!婚姻不是儿戏!”这话连他自己听着都底气不足。
  “是么……”一厢情愿,虞墨像主人一样坐下来,也不管他,静等着吴可。
  太阳从日中西斜落下,直至黄昏将没,夜色淡出,仍然不见吴可的影子和那熟悉的铃铛声响。
  许文智等不及,把丫鬟叫来:“飞燕姑娘没说几点回来么?”
  丫鬟摇摇头:“姑娘什么都没说。”
  夜色渐深,月光青青瑟瑟的撒进来,照着屋内两个男人的身影。
  哪知吴可一夜都没回来。
   
  太阳当空照,一辆马车在树林前停下,轿帘掀起,一双白色的系着铃铛的鞋子从车内踏出,紧接着是素色的衣衫,和一张清丽的小脸。
  “多谢,这是车钱。”
  车夫收了钱,看着女子扎成一束的头发,忍不住提醒道:“姑娘,别怪我冒昧,你这样子……即使是扎起了头发,也不像个男人啊,那少林寺和尚可厉害了,他们可不收女徒弟啊。”
  吴可眨眨眼睛,随即明白了车夫的意思,笑道:“老伯,不用担心。”
  转身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