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大帝 – 二月河
恕!?br /> “回四爷的话,这是万岁爷给奴才们订的规矩。二十个御前一等侍卫,都有固定的位置。刘铁成在大门口,奴才是在万岁身边,鄂伦岱是在二门,谁也不准乱。”
“哦,原来如此。”胤祯心中怦然一动,父皇的关防加强了,难道朝中出了什么事儿吗?
澹宁居在园子深处,周围全是金碧辉煌的宫殿,惟独这里却是朴素典雅,青瓦灰砖,掩映在松竹之间,倒显得沉稳庄严,落落大方。几十名太监站在廊下,鸦雀无声。胤祯和胤祥“啪、啪”打下了马蹄袖,在廊沿下磕头报名:“儿臣胤祯、胤祥恭请父皇金安。”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听康熙在里面冷冷地说了一句:“进来吧。”
二人一听,话音不善,战战兢兢地趋步而入,刚要行礼,康熙一摆手止住了:“你们俩先跪到一边去。这会儿,朕正和大臣议事,等一会儿有话问你们。”
胤祥跪在地上偷眼向康熙瞟了一眼:父皇比他们出京时似乎瘦了一点,不过看来精神很好,双目炯炯有神,颊下胡须梳理得十分整齐,只是,好像正在生气,脸色铁青,毫无笑意。几位上书房大臣张廷玉、马齐、佟国维等人,倒比两位皇阿哥有面子,都坐在木凳子上向康熙回事。
康熙沉吟着说话了:“朕看,这个施世纶还是要保下来的。这是个能干的人,不过有点急功近利。当宁波知府时,他要求火耗归公,弄得下属连师爷都请不起,被贬为知县后,仍然是秉性难移。他和于成龙一样,遇上官司,一是向着穷人,二是向着读书人。却不知读书人和穷人有时也不一定占理。”
十三阿哥胤祥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说:“启奏父皇,施世纶是个好官,也非常能干。儿臣亲眼见过他审案……”
他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被康熙厉声打断了:“住口!这是你随便插嘴说话的地方吗?哼,你们这一对难兄难弟,可真会办事啊,人还没回来,告你们的状子就已经到了京城,拿去瞧瞧吧!”康熙说着,从御案上拿起一叠奏章,“啪”的一下扔了下来。
第四章 老皇上纳谏清国库 不肖子冒雨戏宫娥
四阿哥胤祯和十三阿哥胤祥回京面圣,在畅春园澹宁居见驾。康熙正在和大臣们议事;老十三心直口快,刚插了一句嘴,就遭到了皇上的申饬,随着扔下一叠奏折来:“拿去看看你们干的好事!”
胤祯和胤祥捧起奏折一看:哦,原来是安徽各地官员呈进来的。头一篇就是安徽巡抚上的折子,状告藩台何亦非,依仗阿哥权势,敲诈民财,紊乱盐政。下边还有十几篇,也都是这档子事。说由于勒令盐商出钱治河,引起盐商不满罢市。水盗也乘机大乱,抢劫盐船。安庆、庐州、颖州、徽州、宁国、池州等地治安不宁,请旨弹压。这些折子,明里是弹奏何亦非,可字里行间却是在含沙射影,指斥四阿哥、十三阿哥不懂盐政、横加干涉,以致激起民变。十三阿哥胤祥看了,气得脸色涨红。他正要开口申辩,却被四哥拉住了。胤祯平静地奏道:“皇上容儿臣禀奏:既然盐商作乱,请皇上下令让儿臣率兵前往平叛。儿臣担保,用不了半个月,就能收到功效。”
康熙冷冷地问:“嗯,什么?半个月,你真能担保吗?”
“儿臣敢担保。父皇明鉴,这不关何亦非的事儿,全是儿臣的主意。盐商们闹得太不像话,不管不行了。”
康熙勃然大怒:“好啊,你的肩膀可真够宽的,居然在朕的面前说这样的大话!朕叫你们去视察河工,谁让你们过问盐政来着?好好的一个安徽,被你们搅得四处冒火,八下生烟。哼,都是太子把你们惯坏了。”
十三阿哥见父皇发了脾气,连忙磕头奏道:“请皇阿玛息怒。此事不怪四哥,都是儿臣惹出来的。请父皇让儿臣带兵前去弹压。”
康熙一听这话更火了:“你不要胡搅。哼,你不过是老四的影子罢了。河工上也不过缺一二百万两银子,难道户部就拿不出来,非要你们去逼迫盐商不行吗?”
胤祯连忙磕头:“回万岁,秋汛将至,河防不牢,儿臣是怕出事,才出此下策,让河工上就地向盐商筹款的。户部的事儿,儿臣略知一二,恐怕银子不好筹措……”
康熙又是一阵冷笑打断了胤祯的话:“嘿嘿嘿嘿,你行啊,你比朕还略知一二呢。告诉你,户部昨儿才上过折子,现存库银五千多万两呢,你知道吗?好了,好了,你不要再说了,下去先见见太子,回家再好好想想。朕明天有旨意给你们。”
胤祯、胤祥挨了一顿训斥,心中委屈万分,可是见父皇在盛怒之中,又不敢辩解,只好含着眼泪,磕头告辞。
待他们退下之后,康熙感慨万端地对几个上书房大臣说:“你们瞧瞧朕的这几个儿子,太子懦弱无能,老十三呢又是个傻大胆,老四办事虽然稳重,但却刻薄寡恩。唉,朕想让他们早点管事,参与政务,历练一下,想不到事事处处都还得朕来操心,这不,一出去就捅了乱子。”
张廷玉一边思索着康熙的话,一边小心翼翼地奏道:“万岁,依臣愚见,安徽省的这些奏折,不可不信,但也不可全信。”
康熙一惊,忙问:“噢,是吗?你说说看。”
“回皇上。这次四爷和十三爷奉旨巡视河务,当然要涉及银子的事儿,也自然会牵涉到地方官吏的贪赃受贿和盐商们钻国家空子的事儿。四爷他们处置一下并不为过。那些盐商们怎肯乖乖地出血、拿钱,闹些乱子也在情理之中。不过,依臣看,这些奏折却未免夸大其词了。如果真的是安徽全省皆乱,那么,兵部为什么没有收到告急文书?万岁在安徽放了几位有密折专奏大权的臣子,他们又为什么不向皇上如实奏报呢?”
康熙被说动了:“哦——嗯,你说得有道理。可是,户部国库里明明有银子,老四他们为什么还要向地方官和盐商们要钱呢?”
张廷玉一向稳重。他知道此事关系重大,牵连着众多皇亲国戚和大臣,所以不想过早表态:“回皇上,户部银账不符,臣早有耳闻,恐怕要查一查。”
最近刚补到上书房的马齐,听到这里忍不住说话了:“万岁,关于户部银账不符的事,臣也听说了。前几天去查了一下,竟是骇人听闻……”
康熙吃惊地问:“什么,什么?你说下去。”
“是。户部报称尚有库银五千万两,可是臣查的结果,几乎全是借条。实际库存银子不足一千万两……”
“啊,竟有这事!”康熙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叫。他只觉得两眼发黑,耳朵轰鸣,霎时间心跳加快,脸色苍白,一阵头晕,颓然坐在龙位上。国库银子竟被借光了,假如一旦国家有了内忧外患,将何以应付?!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强自镇定下来,喃喃地说道:“好好好,好一个太子,朕把治国理财的事儿交给他办,他竟然管成了这个模样,而且还瞒着朕……”
佟国维是上书房大臣中唯一反对太子、向着阿哥党的人。他接过话头说:“皇上,岂止户部如此。如今吏治败坏,贪贿成风,已经到了不可等闲视之的地步了。人们常说,一任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其实,十五万、二十万都不止。他们花了钱买个官,当了官就捞钱,捞了钱再去买更大的官,往复不止,滚雪球似的。科场也是如此,秀才六百两,举人一千二百两。进士多少,奴才不知道,可能也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奴才看,是要根治一下了。”
马齐接口说:“皇上,佟国维说的全是实情。四爷拟了个条陈,奴才看了呈给太子,这一两天可能进呈御览。四爷说,治贪治乱,应用严刑。当今京官之中,像明珠的儿子揆叙,还有余国柱、徐乾学他们,都是出了名的贪官,应该查清查实。凡贪污受贿千两以上者,该杀的杀,该剐的剐,狠下心来治他一批,让他们知道国法不可违犯,奴才以为,四爷说的办法可以一试。”
佟国维一听,四爷要处置的都是八阿哥的人,急了。他正要说话,却被康熙拦住了:“四阿哥有治世之才,可惜他不识大体。治乱世才用重典呢,如今天下太平,怎么能乱杀乱罚呢,要宽容,要给人改错的机会。吏治是要刷新,贪贿也不能容忍,但这是一篇很难作,也很难作好的大文章,莽撞从事,是要闹乱子的。廷玉,你有什么想法?”
张廷玉早想好了。听皇上问话,他谨慎地说:“回皇上,臣以为四爷的本意还是好的,是为了刹住这股贪贿受贿、侵吞公款的风气。但万岁爷的旨意,更是见高识远,可以使国家不致动乱、长治久安。臣以为,整饬吏治之事,不可操之过急,也不可没有行动,臣请皇上下旨,从户部官员借用库银之事下手,先把国库银两追回来。否则,国家一旦有事,就捉襟见肘了。臣斗胆请旨前往户部清理积欠,请万岁恩准。”
康熙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走着。他心里很清楚,户部的银子外借,恐怕不止是京官,还会牵连到一些皇亲。张廷玉虽然是上书房大臣,有些事也不方便处理。这是个硬钉子,得让皇子们去碰。想到此他说:
“廷玉,你忠心耿耿,朕心甚感欣慰。这事儿你不要插手了,朕这里离不开你,还是让太子和阿哥们去历练一下吧,李德全——”
“奴才在。”太监总管李德全应声而至,跪在康熙面前。
“你速去韵松轩传旨,着太子。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即刻着手清理户部亏欠银子的事。让他们计议一个方略出来,明天一早递牌子来见朕。”
“扎!”
“慢。传旨户部尚书梁清标,恩准他年老致休。”
“扎!”
张廷玉心中一沉。他刚才请旨去户部,并不是要邀功。户部的事儿,他心里一清二楚,涉及到好几位皇子呢。这次,皇上要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去办,恐怕又要给太子惹麻烦了。
转眼间,李德全回来了:“启奏万岁爷,四爷和十三爷领旨,明早进园子叩见万岁。”
“怎么,你没见太子吗!”
“回万岁,太子出去了。奴才……奴才也不知太子去什么地方了。四爷和十三爷说,他们在韵松轩等太子回来,代转圣意、让奴才先回来了。”
康熙的心里闪过一丝不快,这个太子,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呢?他无力地说:“嗯,朕累了,你们都跪安吧。”
也难怪康熙心里不痛快,太子胤礽此时正在海子边上悠悠闲闲地钓鱼呢!他的母亲,是已故的皇后赫舍里氏。赫舍里氏是康熙初年辅政大臣索尼的孙女,原来上书房大臣索额图的侄女。她与康熙自幼青梅竹马,入宫之后,又贤德端庄,治宫严谨。那年,假朱三太子叛乱,赫舍里氏因护驾受惊,难产而死,生下的就是这个胤礽。康熙顾念皇后的情谊,改变满人不立太子的祖制,在皇后咽气之前,破格立胤礽为太子,而且从那时开始,一直对他十分钟爱。虽然老八、老九、老十他们已经自成一党,处处挤对这位太子,可有父皇的维护,太子稳坐东宫,又怕什么呢?
胤礽自打出了娘胎,就被立为太子,如今已经当了三十三年了。可是,父皇龙体康健,他再急,也还得当太子。那年,索额图曾试图谋反,囚禁康熙,扶太子登基,可是被精明的康熙发觉了。索额图被终身监禁,太子虽然没受处分,康熙却从此对他有了几分戒心。这两年康熙让太子管事,以便得到些历练,可他哪能坐得住啊!今天,他看了几份奏章,就觉得头昏眼花,便溜出来,到海子边上钓鱼散心。不巧,晴得好好的天,却突然阴上来了。太监何柱儿连忙提醒他:
“太子爷,天阴了,看样子马上会有大雨,请回宫吧。”
“去去去,别烦人,哪儿就下了。”眼看鱼要上钩,太子不痛快了。可何柱儿却不敢不劝:“太子爷,夏天的雨,说下就下。爷要是挨了淋,奴才就担待不起了。”
“那,你去给爷拿件油衣来。”
何柱儿刚走,这雨可就下来了。太子只好扔掉钓竿,跑到附近一个假山石洞里去避雨。不想刚一进洞,却踩在一个人的脚上。那人“哎哟”一声骂道:“哪个不长眼的,要死了!”
太子一听,哦,是个女人,刚窜上来的火又下去了:“嘿嘿,骂得好!是我没长眼,是我要死了。”
那个骂人的是个宫女,此刻见来的是太子,早吓慌了,连忙跪下磕头:“奴婢郑春华错骂了太子爷,请爷治罪。”
治罪?太子喜欢还来不及呢:“没事儿,没事儿,不知者不为错嘛。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郑春华羞涩地抬起头来。只见她满面红晕,恰似三春桃花;眼波流动,暗含千娇百媚。看年纪不过十八九岁,身材修长,亭亭玉立,令人不醉自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