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大帝 – 二月河
兄弟们,更是挖空心思去揣摩皇上的真意,商量着怎么对付那即将“东山再起”的胤礽。这事儿的根底儿,除了康熙之外,只有方苞最清楚。他冷眼旁观,暗暗好笑,也为皇上的精明过人、老谋保算而拍案叫绝。
这“太子要东山再起”的谣言,像长了翅膀一样,也飞进了深宫高墙,飞到了胤礽的身边。他在这加了高高围墙的咸安宫里面壁七年了。可是,他并不像胤祥那样又气、又急、又闷、又难受。咸安宫不也是宫吗?当皇上的常年不出宫门也并不希罕哪。有几个皇上像父皇那样,老是微服私访、东奔西跑的呢?胤礽从生下来就当太子,打懂事儿起,就有一大群的师傅教他,要有皇帝的威严和沉稳,要能坐得住,要处变不惊。几十年来,胤礽除了偶尔随皇上出巡或者办差之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宫中度过的。圈禁,只不过是失去了自由,失去了权力,生活上并没有什么大的委屈。所以,七年来,他倒是心宽体胖了。
可是,权力和自由对人来说,是太重要了。蛟龙困在沙滩上,虽说有雨就能腾飞上天,可是,没雨不就得困着吗?困着的日子毕竟不好受。胤礽在等着、盼着那场大风雨的到来。
第四十四章 施巧计胤礽逼太医 传夹带郎中闯宫门
胤礽被圈禁在咸安宫里七年了,可是他并没有遵照康熙的要求,闭门读书,忏悔思过。他把这次圈禁,看做是蛟龙困沙滩,只要风云一变,他就能腾云驾雾,直上九天。他每天都在苦苦地盼,焦急地等。哎,巧了。这回那个“太子将要东山再起”的谣言,还真是飞进了咸安宫,飞到了胤礽的身边。
昨天夜里,咸安宫的一个小太监高连,悄悄地告诉胤礽说,今年科举,皇上出的考题是“放太甲于桐宫”。这句书,胤礽学过,也知道它的意思。嗯,是个好兆头!太甲只是被放逐了三年,如今父皇把我圈禁七年了。老人家的气该消了,我胤礽又要出头了。虽然眼下我被圈禁在这咸安宫里,可是,只要跨出这道门坎儿,我这人困的蛟龙,就能重新行云布雨、叱咤乾坤。哼,老八、老九、老十、老十四,还有那些踩我、压我的人,你们等着瞧好吧!
可是,想归想,事归事。胤礽左等右等,就是等不来那道赦免他的圣旨。他把高连叫来,仔细地问了又问,证实一下这消息是不是可靠。高连说:“二爷,您别问了。奴才和爷一样,连门都出不去。这是那天奴才在门口站着,听外边几个太监闲聊,才得到的信。皇上出的考题已经颁布天下了,能假得了吗?”
胤礽一边想心事,一边吩咐说:“唉,高连哪,你也可怜,跟着爷受了这七年的罪。人生有几个七年呢?我现在也不想什么‘东山再起’,更不想再当太子,只想带你们几个出去,过几天自由自在的日子。所以,你这些天得机灵点,勤到门口去走动走动,再听到什么话,哪怕是一句半句呢,也马上回来告诉爷。”
高连忙答应说:“扎,奴才明白。奴才从十岁进宫,就在爷跟前当差,这事儿,奴才能办,爷要是能出去,奴才不也跟着沾光吗。”
又是两天过去了,外边的风却再也刮不进来。胤礽茶不思,饭不想,急得抓耳挠腮。有一次,他实在忍不住了,径自出来,装着散步的样子,一直走到大门口。守门的太监客客气气地把他给拦住了:
“哟,二爷,您今儿是怎么了,脸色不对呀。请回屋吧,要什么只管让高连来传话,奴才们不敢怠慢。这门洞里风大,二爷要是着了凉,奴才们可吃罪不起。”
“着了凉?”嘿——胤礽福至心灵,太监这随口说出的话,使他开窍了。对,我就是要“着凉”!这地方,平常人不奉特旨不能进来,可太医是例外的。有了病,报上去就有太医来瞧病,不就可以问出消息,带走信儿了吗?想到这儿,他快步走了回来,吩咐高连:“去,给爷提两桶冷水来,爷要洗澡。”
高连大吃一惊:“二爷,您……这,这洗澡的热水,很快就送来了……”
不等高连说完,胤礽没好气地一挥手:“少废话,快去。告诉你,从井里给爷现打,越凉越好。”
高连不敢违抗,只好颠颠儿地跑着,提了两桶刚出井的冷水来。胤礽把袍子一脱,只剩下一件小内衣,自己提起桶来就浇了下去,一桶浇完,又是一桶,冻得他脸色煞白,连着打了几个喷嚏。高连可吓慌了,连忙过来给他擦身子,披衣服,架着胤扔回到房里躺下,还捂上了一床大被子。
您别说,这一招还真有用。虽然现在是夏天,但胤礽从小娇生惯养,哪经过这大冷大热的折腾啊。不消半个时辰,身上烧得像火炭一样。高连出去报信,说“二爷病了”。门上的人还不信。哎?刚才还在门口转悠,不是好好的吗,怎么说病就病了呢?进来一看,哟,还真蝎虎!只见胤礽躺在炕上,双眼紧闭,脸色啡红,呼吸粗重,热气蒸人。好家伙,还真病得不轻!太监们哪敢怠慢呢,飞跑着去报告了内务府,胤祯吩咐下来:“回去告诉二爷,让他稍等一会儿,传太医贺孟顺,即刻到咸安宫去给二爷瞧病。”
胤礽真是病了。高烧使他处于半昏迷状态,一会儿做了登基为帝的好梦,一会儿又做了个困入沙漠的恶梦。他只觉得浑身燥热,口渴难耐,嘴里不断地叫着:“水,水……”
太医贺孟罾戳恕K谀馗返i诊脉,却不料,胤奶突然醒过来了,别看他正在发着高烧,心里一点也不糊涂。尤其是见贺孟罾纯床。返i更是兴奋。咱们在本书前几回中交代过,这位太医,就是那个为胤礽配制春药的人,两人是老交情了。胤礽甩开贺孟钫锫龅氖郑环砥鹄戳耍?br /> “贺太医,你,你要救我呀!”
贺太医当然不知道胤礽是话里有话,连忙安慰他:“二爷,您别怕,您这病不过是受了风寒,吃上一剂发表的药,汗一出来,就会好的。”
胤礽连忙截住贺大医的话头,急促地说:
“不不不,我没大病。哎,快给我说,你最近都看到哪几位阿哥了?”
贺太医心中吃惊,却也不敢不答:“嗯,这个,这个,哦,见过五爷,七爷。对了,昨天大爷病了,也是奴才去瞧的。”
胤礽一愣,什么,老大也“病”了?好哇,他比我还“病”得早一天呢!他忙问:“大爷是什么病啊?”
“哦,回二爷,没什么大病,也是有点寒热……”
胤礽心中暗暗好笑:“哼,不对!他害的恐怕也是忧国忧民的大症候吧?”
贺孟罡詹沤吹氖焙颍獗咛煲丫趿恕4丝蹋泼懿迹笥杲痢G≡谪返i说这话的时候,一道劈雷闪电凌空而下,震得贺孟罨榱榇蛄烁龊健K桓以倏簇返i,也不敢再接话茬儿了,胤礽却是更加兴奋,龙困沙滩,因雨而飞,正应了他日思夜盼的时刻。他感慨万端地说:
“贺孟睿阄抑涞慕磺椴皇且涣侥炅恕N腋嫠吣悖噬铣龅哪歉觥盘子谕┕目继猓抑懒恕K囊庸苣谖窀氖拢乙仓懒恕D憧矗冶砻嫔鲜艿饺上⒉⒉槐杖L旃荡笕斡谖遥忠皆倨鹆恕K洗笞暗氖裁床。芎臀蚁啾嚷穑亢撸宰鞫嗲椋《业那俺蹋驳膊蛔。业奈恢茫捕岵蛔摺@虾匮剑嫠吣悖獾胤绞俏夷歉鎏拥车乃囊茏牛憷虾馗铱哪钦糯阂┓阶樱卜旁谡舛兀灰腋愣堵Ф堵В俊?br /> 贺孟钕派盗耍钦乓┓蕉堵С鋈ィ褂忻穑骸岸腋墒裁矗俊?br /> 胤礽冷颜峻色地说:“告诉我,昨天你给老大看病,他问你了些什么?”
贺孟钫秸骄ぞさ鼗卮穑骸盎囟肥得凰凳裁础4笠收獯挝髡鳎噬吓伤N宜担赡苁鞘囊还噬匣姑挥邢纶4笠治剩裁床挥檬N宜担恕4笠艹跃共恢朗卜甘铝四亍U饧拢党鋈ヒ彩欠附摹N也桓以诖笠抢锒啻土Ω娲亲吡恕!?br /> 其实,胤礽听到老十三也被圈禁的消息,同样感到吃惊。不过,这会儿他顾不上别人了:
“哼,老大贼心不死,还要出来害人吗?他休想!”
贺孟钤教胶ε隆K勒馐欠侵兀豢删昧簟4兆咆返i不再追问,他急忙开了一张药方,呈了上去:“二爷请过目。您的病不要紧,吃下这剂药,明早就大安了。奴才告辞。”
“且慢!”胤礽一抬手止住了他,又快步走回里屋,拿出一块明矾来,就着碗里的水化开了。他蘸着这明矾水,“刷刷刷”地写了一张条子,又在灯火上烤干,那张白纸上立刻踪迹皆无,胤礽阴森森地看了贺孟钜谎鬯担?br /> “盂睿萃心悖颜庹盘踝哟鋈ィ璺ń桓杵铡!?br /> 贺孟畲蟪砸痪骸安恍校恍小6溃诱饫锎銎街蛔郑际且蓖返摹?br /> 胤礽把眼一瞪:“嗬,你还真懂规矩呀。那么,你私开春药,蛊惑储君,又该当何罪呢?!哦,你不知道了是不是,听我告诉你。在前明是剥皮揎草,在本朝嘛是凌迟处死,听明白了吗?”
贺孟罨肷泶蛘剑嗫喟螅骸岸肴拿2皇俏也淮谴怀鋈パ剑 ?br /> “这个么,不用你操心,我送你出去。”胤礽说着,“啪”的一个耳光,打在了贺孟畹牧成稀U馕惶交乖诜赌兀吞返i低声说了一句:“还不快跑!”
贺孟蠲靼琢耍鐾染屯馀堋X返i随后追了出来,破口大骂:
“好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以为二爷我倒了霉,就该受你的作践吗?告诉你,二爷我还是龙子凤孙,比你这穷太医的身份高贵得多!”
好嘛,一个连滚带爬地往外跑,一个又哭又骂地在后边追,满院子的人全都看呆了。守门太监连忙过来劝解:“二爷,怎么回事,您和那太医生的什么气?气着了不值得呀。贺太医,去去去,还磨蹭什么呢?”
胤礽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躺倒在泥水地上大哭起来:“当初我当太子的时候,他狗颠尾巴地巴结我。如今我倒霉了,病了,他连副好药都不肯给。贺孟睿愫妹涣夹哪摹?br /> 闹腾之中,守门太监也顾不得搜身了,推推搡搡地把贺孟詈涑隽讼贪补:孛项虽然躲过了这一关,可还有紫禁城那一关呢!此时,天已经全黑了,大雨倾盆而下,夹着劈雷闪电。贺孟畈桓易叽舐罚鹉敲蝗说男〉溃钜唤牛骋唤牛怎怎孽牡赝馀堋D闹夤锊皇谴蠼郑煊趾冢暧执螅咦抛咦牛允Я朔较颉1纠锤么游骰懦鋈サ模床涣献叩蕉湃チ恕8盏矫趴冢吞簧虾龋骸罢咀。墒裁吹模俊?br /> 贺孟钫庖痪峭】桑φ咀∩碜樱ㄉ褚豢矗词鞘涛懒彀嗟吕闾1闩庑λ担骸坝矗堑戮虐伞N沂翘胶孛项,刚才进宫给二爷瞧病去了。”
“哦——原来是贺太医,你怎么连个雨具都不带呢?看看,浑身上下,淋得跟落汤鸡似的。快,进屋来暖和一下吧。”一边说,一边过来,拉着贺孟罹徒宋荨:孛项心中有鬼,哪敢多停啊,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就要告辞。德楞泰是个细心人,他马上看出了这位太医有些神魂不定,便故作轻松随便地问:
“哎呀,我说贺太医,你神色不对哟。撞着鬼了吗?记得你是从西华门进宫的,怎么又绕到这边来了?”
贺孟盍馐停骸翱龋鹛崃恕N遥冶纠淳偷ㄐ。新肪队衷印N遥业姑患殴恚墒堑酱ζ岷谝黄幕拐嫦湃恕戮牛勖敲鞫鲇锌赵倭陌伞L觳辉缌耍遥业没厝チ恕!?br /> 德楞泰一摆手把他拦住了:“且慢,贺太医,你知道如今内务府是四爷管着。四爷的规矩大,凡是夜间出入宫禁的人,全要搜身。请太医到里间去一下,顺便把这身湿衣服换换,不也很好吗?”
德楞泰这儿正说着,忽听外边的兵丁喊了一声:“四王爷驾到——”
德楞泰赶到屋外时,四爷胤祯已经下了大轿。他的身后紧跟着装扮成随从模样的性音和尚。德楞泰上前请了安,笑着说:“四爷,下这么大的雨,奴才以为您不会来查夜了。快,请到屋里来吧。”
四爷含笑说:“德军门,查夜也不会查你。我知道你一向是小心谨慎的。今天二爷病了,我派太医给他看病,不知那太医出宫了没有。我不放心,所以来瞧瞧。”
“哟,四爷,您算来巧了,贺太医正在里边呢。”
两人说着进了屋,就见一个小太监从里屋走出来说:“四爷,德军门,贺太医浑身淋得透湿。我们给他换了身干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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