娼门女侯 作者:秦简(潇湘vip2013-10-27完结)
“是第三幅云棠的凌波舞!”包厢里的卫公公眯起眼睛。
当众人看得如痴如醉之时,伴奏的悠扬琴声忽然换成了幽冷的箫声,变得苍郁而萧索,江小楼翩然转身,突然褪去一身金色华服,露出内里柔若白云的白衣,瞬间舞姿也变得仿佛一片秋风中的落叶,美得那么凄凉,美得令人心碎。
她如今一身白衣,与刚才锦衣华服,对比十分强烈。
烛火通明的台上,她临风而立,衣袂翩翩。张开的手指如同莲花,纤细的手臂如同莲蔓,不断牵引着,却又不断分离。
这一场哀伤缠绵的独舞,用曼妙的身体语言表现着澄澈如水的心灵陷入绝望后的悲伤,像是暖日下的春雪,像是花瓣上的清露,在短暂的时光里,折射出生命最后的美丽。
众人看到眼前的活色生香,摇曳翩翩,仿佛见到最美的锦缎剪裂了,清艳的莲花被揉碎了,黑暗缓缓吞噬着最后的美好……她的舞蹈无声无息,偏偏像是死去的花之精魂此起彼伏。
这一出舞蹈是歌唱,是哀号,是痛苦,是叹息。散出莲花的香气,流泻了千年来缭绕在壁画上的芬芳,集了三千宠爱的骄傲,更藏着饱受人生不幸灾难的苦恨。
大家在这美丽的绝望和绮丽的馥郁中臣服到底,每一个人都把眼睁圆了。
莲衣的故事不是传说,她降临了,在这个台上,是真正的莲衣!
众人看着看着,竟有人被这一出舞勾出了莫名心事,眼中忽然有了泪光。
只有谢连城怔怔望着,似乎望进了江小楼的心中。
她这样灿烂的美丽着,谢连城却分明看到那灿烂的美中缭绕着深入骨髓的忧伤。
绝望,凄然,悲愤,仿佛想要挣脱一切却被死死束缚。满身伤痕却依旧孑然傲行,阴柔绝望中深藏凛然怨愤。
在众人浑然忘我之时,箫声突兀地断了,江小楼的身躯流云般飘落。她整个人缓缓匍匐在地,就好像一只失去爱侣的鸳鸯独自死去。
那样安详和谐静谧,那样与世隔绝的疏离。
江小楼长长的睫毛垂下,掩住了眸子里的情怀。
谢连城目光微动,喃喃自语:“是莲衣之死。”
飞天、长歌、云裳、莲衣皆是琅琊寺壁画中的四大美人,飞天叛逆绚烂,反弹琵琶;长歌轻盈典雅,水袖倾城;云裳飘逸洒脱,凌波微步;再加上最后一出风姿卓绝却凄艳至极的莲衣之死,讲述的是四位绝代佳人的独门舞蹈,也是她们光辉灿烂却又各具特色的一生。
江小楼长短肥瘦,随时变更,风情态度,极为逼真,须臾之间让众人尽观四位早已随风而逝的绝色美女,满足男人的全部幻想,何等风流,何等惬意!
不知瞧过多少美人的卫公公,在看到过江小楼一舞后,居然变得什么话都说不出了。过了很久很久之后,他才叹息着说道:“我没有话说。我从来没有想到一个人能汇聚天下之美,能拥天下之妖。我从来也没有看到过这样精彩的表演,如此女子,岂可沦落风尘?”
谢连城盯着江小楼,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还痴痴抱着琵琶的王鹤喃喃自语:“拥有这一美人,岂非天下绝色尽在怀中!”
众人这才猛然惊醒,赫然发现自己忘记鼓掌,一时热烈的掌声几乎将屋顶都掀翻了。
恰在此时,二楼漆画着富贵海棠的包厢门突然打开,一紫衣男子漫步而出。此人玉面朱唇,风流可人,一双眼睛似笑非笑,似嗔非嗔。
那蛊惑的眼,薄薄的唇,勾人的笑,一轻瞥一浅笑,绝色得让人窒息,偏生华丽阴鸷的气质天下之间独一无二。
他身上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让人情不自禁被吸引、被迷惑。那是芬芳的罂粟,那是淬毒的刀锋,那是销魂的靡靡之乐,不动声色之间夺人心魄。
他只消一登场,便华丽耀目得让周围顿时惨淡失色。
刹那之间,满堂赞叹戛然而止,寂静无比。
江小楼抬起头来,只看了一眼,心头掀起滔天巨浪。哪怕天地崩裂,哪怕海水倒流,她也不会忘记此人。
紫衣侯,萧冠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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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我终于看透了你的本质,你就是个玛丽苏。
小秦:我当然是玛丽苏,我还是金手指,尼玛我最喜欢一堆人为了女主要死要活的。
编辑:是女主逼得别人要死要活吧→_→
☆、第11章 庸脂俗粉
萧冠雪的身上有一种邪恶的魅力,让人明知道眼前就是万丈深渊却还是心甘情愿的一头栽下去。
他的外表高贵、优雅,微笑的时候总是能让你心头发软、身体发颤。但江小楼很清楚,他甜蜜的微笑下转动的永远是最最狠毒的念头。
她不知道上天为何要创造出这样一个男人,有着如斯俊美的外貌,却生着恶毒至极的心肠,像毒蛇一样阴冷,狐狸一样狡猾,冰雪一样理智,这种人几乎是不可战胜的。
萧冠雪从楼梯上慢慢走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江小楼。
小楼面上的轻纱不知何时已经掉落了,露出了真容。他盯着江小楼的一双眼睛,轻轻说道:“看着——有些面善。”
萧冠雪的语气很平淡,声音很柔很软,但如此温柔的声音却让江小楼心头攥成一团。
屈辱,是她涌起的第一个感觉。
他不记得她,是啊,他的府中不知多少国色天香的美人,在她的刻意掩饰之下,他不过将她当做寻常的礼物,还是从未多瞧一眼的礼物。但就算如此,他也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挑战他的权威,她的兄长前去告状,下人来报,他只是随意地吩咐人处理掉。
仅仅是三个字,就活生生抹杀了一条人命。
眼前这个人,令她感到恐惧,甚至是毛骨悚然。
过去的磨难带给她的深刻印记,牢牢刻在她的心头,不经意之间突然跳了出来。
但人越是到了害怕的时候越是清醒,她的脑海中突然想起了从前的事。
有一次路过紫衣侯的宴会,她见到一头野鹿被绑在宴会厅中间的柱子上,健壮的护卫举着宽大的竹片在野鹿的背上拼命地猛力抽打,那野鹿不停地挣扎,脊背变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此时厨师手持尖刀上前,对准野鹿鲜血淋漓的脊背就是一刀刺下,手腕一提,活生生剜出一块肉来。野鹿痛得悲鸣不已,厨师却捧着血糊糊的鲜肉装入托盘预备当场烘烤。
这残忍的做法叫烹鹿,脊背上的肉最少最难取,但如此取下的肉才是最嫩最鲜美的。
在萧冠雪看来,美人与牲畜没有任何不同,只是取乐的玩具。
江小楼微微一笑,垂下眸子:“侯爷莫要拿我取笑。”
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萧冠雪看着对方那双如黑玛瑙一般透亮的眼睛,笑容慢慢收住,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伸出了手,轻轻抬起江小楼的下巴。
那一只手就像一块冰冷的玉石,养尊处优,修长美丽,在她的下巴轻轻滑过:“你叫什么名字?”江小楼忍住心头翻滚的强烈憎恶,微笑着、轻描淡写地说道:“桃夭。”
萧冠雪修剪齐整的指甲轻轻陷入江小楼的皮肤,一阵尖锐的刺痛感让江小楼下意识地蹙起眉头,他满意地看着她,问道:“你不痛?”
这样温柔的表情,这样清软的口吻,他就那么看着她,像是在审视什么一样。痛?当然痛!但江小楼不能畏惧,更不能呼痛,因为一开口便有人会发现,一怕痛,便会被人如同对待蝼蚁一般杀死。
她记得他有一匹叫做透骨龙的爱马,身高体健,满身灵气,脑门有一块白色月芽状印迹,只要轻轻拍一下,它就会像飞起来一样奔跑,真正是一匹日行千里,夜走八百的良驹。萧冠雪也极为爱护这匹马,为它盖了豪华的马厩,吃的是千里之外运来的特殊粮草,从不允许任何人碰一下。然而在一次狩猎中,这匹透骨龙因为被猛虎惊吓而将他差点摔下马,回来之后他便下令将它处死。
透骨龙极具灵性,居然前蹄跪倒,眼中泪流不止,无数幕僚清客前来说情,萧冠雪却只有一句话奉送。
懦者弃之。
江小楼知道,他杀爱马并非因为对方危及他的性命,而是他极端厌恶一切懦弱的人和事物。
于是,她的笑容更深,轻轻地吐出几个字:“卖笑是我的本分,所以桃夭不能痛。”
萧冠雪似是颇感意外,笑意却更浓了:“你说得对,方才你若是落泪,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萧冠雪杀人不需要理由,哪怕是让他不高兴,江小楼也得死。
“多谢侯爷手下留情。”江小楼声音软和,心头却是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嘲。
有一天你会发现,留下我的性命,是你这辈子做的最错的决定。萧冠雪收回自己的手,对左右笑着道:“如此看来,也不过是个寻常的庸脂俗粉。”
金玉一直在旁边瞧着,此刻脸色微微一变。
江小楼丝毫不生气,脸上更无半点尴尬之意,反倒笑容可掬地道:“是,多谢侯爷褒奖。”
萧冠雪刚才离得远还瞧得不甚真切,此刻距离她这样近,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此女荡人心魂一般的美。虽然只是略施朱粉,却更显得眉如墨画,面如清荷,俯仰之间,眉眼全是风情。刚才表演的那孪生姐妹花也是同样的美人如玉、娇俏可人,但与她这样肆无忌惮的清艳一比,原本还各有千秋的美立即被压的无影无踪了——
萧冠雪挑起眉,突然笑了,在一瞬间明白为什么桃夭如此受到追捧。
如此娇媚温顺的神态,如此小巧精致的面孔。谁说魅惑人心的女子一定要形容妖冶?分明长着一张如此清丽的脸孔,一双眼睛却是刻入骨髓的妖娆。清纯的模样,如同一抹淡淡的素色青莲,生生逼退了万紫千红。
更重要的是,被人形容成庸脂俗粉都不生气,还能笑得这样温温柔柔、美丽无辜,若非心计过人就是别有居心,又或……两者兼而有之。萧冠雪勾了勾嘴角,漫不经心地道:“倒是颇有意思。”
说完,他自顾自地走了出去,身后跟着的护卫连忙跟上离去。
直到他走后良久,大厅里才炸了锅。
“哎,这样的姑娘也叫庸脂俗粉,紫衣侯也太……”
“嘘,小心隔墙有耳!”
大厅里人们议论纷纷,却都刻意压低了声音,生怕被人听见。
江小楼远瞧着紫衣侯的背影,挑起轻柔的笑意,蚀骨般的柔媚,恰好掩饰了眼底那一抹冰凉。刚才一直噤若寒蝉的金玉这才欢天喜地走过来,连声道:“哎呀,我的好桃夭,侯爷这是喜欢你呢!”
她看透世情人心,显然发现紫衣侯对江小楼有了三分兴致。
江小楼转过头来,已经换了清浅的笑容:“金玉姐,我累了,先回去歇息。”
金玉还来不及阻拦,江小楼就已经轻飘飘地走了。见状,大厅里突然闹腾起来。
“桃夭姑娘怎么走了!”
“对啊,桃夭姑娘不表演了,也该给咱们大伙儿敬杯酒啊!”
金玉忙着安抚喧嚣的宾客们,而另外一侧的楼梯上,谢连城轻轻蹙起眉头,这个叫做桃夭的女子为何如此眼熟?他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而他身后的怀安分明已经认出了桃夭便是那一晚救下的女子,却碍于有客在场不便提醒,生生憋得小脸通红。
卫公公感叹道:“咱家自诩见多识广,这等有才有貌又有心思的姑娘并不多见,可惜,可惜了。”
谢连城当然知道卫公公在说什么,如此佳人本该被千娇百媚地藏于金屋,谁知竟然沦落至此,如何不可惜呢?
江小楼没有立刻回到自己的挽月楼,她站在二楼的窗户前向下望去。
那是一顶八人大轿,轿子上镶金嵌玉,远远望过去都是珠光宝气。可这并非重点,真正的重点是轿子由八个年轻美貌的少女抬着,一个个身高胖瘦酷似,就连样子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个个腰肢如柳,乌发如云,面如凝脂,眼眸含情,虽然抬着轿子,走起路来却轻飘飘的,像是一朵朵翠绿的云,从繁华绮丽的睡梦里飘过去一般。轿子的后面则跟着黑色大髦的护卫数十人,他们悄无声息地跟在轿子后头,仿若漆黑的蝎子群,默然却又阴森,与前头的鲜明翠绿形成了强烈对比。
眼睁睁看着一群人消失在黑暗中,小蝶喃喃道:“这……这是……”
江小楼微微一笑道:“紫衣侯就喜欢这样的排场。”
暗夜里,她这一字字说出来,竟然带着一种念诗唱曲的妩媚,别有韵味。
小蝶正要说什么,却见到江小楼侧脸微微闪过一丝幽淡光泽,笑容稀松平常,不由悄悄松了口气。
江小楼同样如释重负,她在羽翼未丰之时竟然引起紫衣侯的注意,今晚的刺激,实在太大!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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