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还没死呢! 作者:老娘取不出名字(晋江vip12.11.17完结,he)
【13】
夏烬戊午年春,巫启国和亲公主意图行刺梁国国君梁镶王,梁国国君一怒之下御驾亲征,率二十万大军攻打巫启国,一路所向披靡,不出半月,便已攻入巫启国王城。
巫启国国君一心问道,祈求长生,最后却在杀死后宫妃嫔之后自焚于长生殿内,梁镶王称巫启国国宗招摇撞骗装神弄鬼,下令将招摇派上下全部斩首示众,以正国威。
消息随着巫启国逃难的百姓传到启夏关时,我觉得天都塌了。
招摇派上下全部斩首示众……
我是个孤儿,无父无母,幸得师傅收留,才能健康的成长到十六岁。
此时,招摇派上下的脸都在我眼前一一浮现,一直都说自己要驾鹤西去的骗子师傅,假正经的大师兄,最俊俏的三师兄,时刻跟在我屁股后头的八师弟……
招摇派上下,皆是我至亲之人,而如今,逃难的巫启国人说,他们全部都死了,被斩首于王城的城墙上。
我不相信。
我直接冲出启夏关的围墙,往招摇山而去,来时花了十余日,而此番我独自一人飘回去,仅用了六日。
招摇山一片狼藉,山脚猎户的茅屋已被烧毁,我顺着石阶上去,等看到招摇派的山门之时,心痛得如针扎一般。
残阳如血,昔日巍峨的山门已经变成了断瓦残垣,招摇派的石碑被敲碎,路边的台阶上,一块碎石上还有一个金色的招字,夕阳下,那个金色的字闪闪发光,格外刺眼。那光线犹如一把利刃插入我心中,我只觉得神情恍惚,明明想哭得很,却流不出泪来。
顺着石阶往上,便看见一片废墟。整个山中,听不到一丝声音,仿佛没有一个活物,而从前这里,鸟语花香,云雾缭绕,宛如人间仙境。
恍惚见到漫天的火光,将漆黑的夜空染红。整个招摇派招摇山,都在那火光之中,化作灰烬化为尘土,鸟兽悲鸣,山风呼啸,而我的亲人们,则被梁国的狗贼捆绑在一起,一个接一个的押下了招摇山,押至巫启国王城的城墙上,斩首示众。
手起刀落,血流成河。
……
我在巫启国的王城呆了三日。
王城之内,死气沉沉,往日的喧嚣与浮华都成了过眼云烟,昔日的贵族全部都被贬为贱民,发配到边远地区服劳役。我四处飘荡,听了无数消息,其中有一条便是招摇派一百八十三名神棍的鲜血,将王城的城墙染成了红褐色,即便经过清洗,那里仍旧是浓浓的血腥味,那是亡国的味道。
嵌在石头缝隙里的血迹无法被水冲刷干净,黯淡的红褐色像是缠绕在城墙上的线,那是亡国的记号。
招摇派加上我,一共是一百八十四人,除了我,他们一个都没逃掉。
我突然想起师傅让我离开之时说的话,他说连夜下山,离开巫启国,只要不是梁国,哪里都可以。
他还说,妖星现世,天下大乱。
难道说师傅早也算出有此大难,所以才会让我离开?才让我别去梁国?
想到此处,我心头惶惶,如果他真的算到,为何不让我们全部都离开?巫启国与南夏国并不远,而且现在梁国与南夏结盟,他们可以逃走啊,逃到南夏隐姓埋名也可,为何不离开?为何不离开?
城墙之下,有一队人被押着从城门走出,那是被流放的巫启国贵族,有呜咽的声音从队伍中传出,然而亦有人轻声的哼唱,那只属于巫启国的歌谣。
“招摇山上招摇派,长生殿内享长生……”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师傅会让我离开。
因为我并不是巫启国人,师傅遇到我的时候,我在西齐国的边境小城。
我不是巫启国人,不需要为这个国家殉葬,而他们,却是巫启国的臣子,是巫启国的国宗,亦是巫启国的信仰。
我坐在城墙之上,嚎嚎大哭。
第 10 章 。。。
【14】
我回到启夏关已经是一个月以后。
以往启夏关的城墙只是个摆设,现在回来,发现那里设了数道关卡,两旁都有士兵守着,并且那些士兵看着面生,并非原来关内的老兵。
一路往内,发现启夏关内多了不少人,更有士兵组成的巡逻队伍在关内来回穿梭,让人添了几分紧张,平日里喜欢唠嗑的妇人们也都埋头做事,显得十分压抑。
我回到以往宁致远住的地方,飘进去之后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而房间的桌上放了个牌位,前面摆着几个水果,半颗土豆上插着三炷香。
我仔细一看,那牌位上书巫七之灵位。
巫七是谁?听起来与巫启国同音,莫非他在祭奠巫启国?我心情沉重,在桌子前面的地上坐着,眼睛盯着那块牌位,只觉得心头像是压了块石头,即便是个魂体,也压抑得让我想哭,眼睛又酸又胀,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桌上的香缓缓燃烧,淡蓝色的烟雾氤氲,在房间中不曾散去,使得整间屋子里都是烟熏了的朦胧,朦胧之中,那些曾经鲜活的脸庞在我眼前浮现,伸手去触,却又如同水波一般荡漾开。
我呆坐了一会儿之后,便觉得脑中昏昏沉沉,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醒醒。”
“老七……”
似乎有人再唤我,他叫我老七,只有招摇山上的师兄弟们会唤我老七,他们来接我了么?
我猛地睁开眼睛,却见自己的身体半蹲在我身前,与我脸对着脸。我先是一愣,而后才醒悟过来,他是宁致远。
“你还在?”宁致远的声音难得有点儿柔和,眼神也不像往常那般锐利。
我微微点了点头,勉强朝他挤出个笑容来。只不过大约笑容十分惨不忍睹,他嘴角本来勾起的弧度顷刻消失不见,眉头更是再次皱了起来。
被他定定地看着,我不晓得说什么才好,于是随手指着那桌上的牌位道:“巫七是谁?”话刚出口,便觉得自己喉咙干涩,那声音更是沙哑得如同老妪一般。
宁致远双眉紧锁,他从桌上的茶壶里倒了杯水,手往前送了一下又收了回去,自己轻轻地抿了一口道:“你曾告诉我,你叫老七。”
我愣了一下,然后问道,“难不成这是我的牌位?”
宁致远神情略有些尴尬,他微侧过头,虽未正面回答我,我却知晓了答案,我心头一酸,缓缓摇头道,“我不姓巫,我随师傅姓,我姓青,下回别弄错了。”
宁致远轻哼了一声,他转过身去,将桌上的牌位拿到手中之后便要出门,我顿时出声,“你拿着牌位去哪?”
“拿去劈了当材烧。”宁致远应了一声便出了房门,我紧跟着出去,在他身侧开口求道,“宁致远,你帮我做一块牌位,上面写招摇二字,可好?”
他身形一滞,而后点了点头。
我继续道,“我有一百八十三位亲人,掌门师傅青渊、无崖子师叔、青檀师叔、未央师叔、空寂师叔……”
宁致远瞪了我一眼,掉头便走。
我蹲□呜咽,“至亲之人惨死,而我却连块牌位都不能为他们准备……”
这是我的真心话,我并不是想博得宁致远的同情。
他们都死了,而我还活着。
不对,若是我活着还好些,起码还能为他们供一副牌位,燃一炷香。然而我只是个灵魂,什么都不能做,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死是活,如果是死,我在巫启国逗留那么久,为何不曾与他们相见,如果是活,我不过一个魂体,什么都摸不着,什么都闻不到,这怎能叫活着?
阳光下,宁致远的影子慢慢走近,我抬起头,便看到他已经回来,站在我身前。
“我会为你做一个牌位,刻上他们所有人的名字。”他伸手欲来拍我的肩,只是在半空中顿住,最后小心翼翼地停在我肩膀上方,看起来好像是恰好搁在我肩上一般,“你放心,一个都不会少。”
我心头微微一暖,抽着鼻子哽咽着回答他,“可是我不记得他们所有人的名字……”
宁致远唰地一下站直身子,他扯了扯嘴角,瞟了我一眼之后转身离开。我心情格外沮丧,低着头在那里自责,恰在此时,身后不远处有人窃窃私语,“那狐狸精在做什么?见鬼了么?”
我:“……”
我只不过离开了一月,宁致远便得了个狐狸精的称号,他才是真女人真豪杰。
“没准是傻了吧?”
“听说她前几日被登州来的士兵给迷晕了,该不会是失了身受了刺激所以变傻了?”
“秦校尉因为她跟登州军闹翻了,不过据说人当时是救出来了。”
“说是那么说,谁知道呢?”
“哎,我们的秦校尉哟,怎么就被狐狸精迷了心窍呢!”说话的是两个中年妇人,我心头起火,跑到那二人身后使劲地吹气。
可惜这二人毫无反应,仍旧说个不停。
“昨日那登州城城守过来,说是也相中了她?”
“现在登州城丽香院的姑娘们穿的都是军服,就是跟她学的。”
“哎,狐狸精!狐狸精!”
此时那狐狸精已经走远,他身着长襦,外罩筒袖札甲,即便如此打扮,依旧能显出纤细的腰身,此番打扮,与那些长裙曳地的娇弱女子不同,别有一番韵味。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虽然这么说不厚道,不过——
宁致远,不做女人可惜了……
【15】
宁致远回来的时候已是深夜,他进屋之后点了烛火便开始收拾东西,简单的带了些衣物和干粮之后,他换下了身上的军服,用一段白布裹了胸,还用另外一段白布缠了腰,紧接着又套了一身黑色劲装,如此打扮使得他身形看起来接近男子了一些,只是稍微矮了一点儿。
“你做什么?难不成要做刺客?”我好奇地询问。
他头也不回地答,“连夜离开,前往泰州。”
“嗌?”宁致远不再说话,他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左右打量了一下之后便遁入夜色之中,我紧跟其后,飘在他身侧,虽觉得有些莫名却仍旧好心地提醒他,“前方有士兵巡逻。”
宁致远纵身跃上房顶,然后轻飘飘地从房屋背后跳下,进入另一条巷子。此时,启夏关的进出口均有人值夜,宁致远要出关势必会惊动这些人,我挺担心他被人发现,是以一路聚精会神地探查敌情,老远看到出口处有好几队士兵把守,顿时心头一凉。
“宁致远,那里好多人守着,你出得去么?”
宁致远加快了脚步,然后在分路的地方一拐,竟然朝稻田的方向跑去。
“那边有出关的密道。”宁致远轻声道。
等穿过那片田地,又不晓得拐了多少道弯,穿过一堆一堆的稻草垛,宁致远最后在一个稻草垛前停了下来。
那草垛边有一个人蹲着,黑乎乎地一团,我一时没注意险些被他吓了一跳。
“来了!”虽然那人刻意压低声音,但我仍旧听出他是张教头。
“恩!多谢!”宁致远说完之后将那草垛扒开,一个黑咕隆咚的洞口出现在那里,他纵身跳下,张教头趴在洞口道,“顺着出去便是,钊弟在那边等你。”说完之后张教头用稻草将洞口盖住,叹了口气之后转身往回走。
我觉得自己受了点儿刺激,一时没缓过神。
等我缓过神之后,我大吼了一声,“妈呀,宁致远跟秦校尉私奔了!”
第 11 章 。。。
【16】
登州军进入启夏关之后,将原本关内的士兵打散重编,而秦校尉不晓得是得罪的什么大人物,先是被派到启夏关这等鸟不拉屎的地方,现如今,则是被架空了一切权利,成了一个透明人。
宁致远是秦校尉手下的兵。他先是被登州士兵盯上,后来又被登州城守盯上,若是不离开,没准只能以死保贞操。秦校尉在泰州城有个旧友,是以他想来想去,终于向现实低了头,决定带着宁致远一起离开。
夜已深。
秋夜很凉,瑟瑟的冷风将枯黄的叶子吹得打旋儿,宁致远和秦校尉坐在一处凹地,背靠着大石,面前燃着一堆小小的篝火。那篝火烧得不旺,黯淡的火光照在他们脸上,忽明忽暗,合着那火中偶尔响起的噼啪声,就像是黑夜中敲打的节拍,让静谧幽冷的夜有了一丝暖意。
此时是宁致远守夜,秦校尉是坐着休息的,他手中抱着剑,看起来像一个剑客。我不晓得他得罪的是什么人,只觉得他的人生应该是坎坷的,得罪了权贵,被分配到最偏僻的边关,几乎看不到希望,然而这些经历并没有在他的脸上刻下任何痕迹,他显得很淡然,脸上也时时挂着温柔的笑,只有在宁致远糊涂犯愣的时候,他大抵才会严肃一些,就如此时,他虽然闭着双眼,但神情依然很凝重,只怕周遭有一丝异动,他就会拔剑出鞘。
我转头看向宁致远,他此时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火堆,眼睛偶尔才缓缓地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