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衣香 作者:浮波其上(起点vip2012.12.31完结,穿越重生,宅斗)





  罗衣怔怔地看着窗外本明亮的光线渐渐暗淡。
  夜晚即将来临,四周灰暗,草木鸣音。寒风呼啸的日子终究又撕开了披着丰收外衣的深秋粉墨登场了。
  留不住的,终究是留不住。
  她静静地坐了许久,直到天色完全变暗,她才慢慢起身,如同九旬老妪一般摸索着点了油灯,缓缓打开那口箱子,伸手探去,摸着那一袭大红的嫁衣。
  冰凉的触感刺激的她整个人直哆嗦,可她固执地在那上边流连忘返,缓缓闭上眼睛。
  那一日,渊离晕厥过去,她以为他死了,颤抖着手却仍触到他有些许呼吸,那时她狂喜之至,想要叫醒他,却又不敢妄动。
  直到潜叔走到她面前,吩咐咸柯从她怀里抱了渊离离开,她才敢挪动步子,急切地问潜叔:“他怎么样?有没有事?什么时候能醒?”
  她以为咸柯抱走渊离,是要给他疗伤治病,可是潜叔却对她摇头说:“带走他,以后,你们再不复相见。”
  她浑浑噩噩地回到草屋之中,潜叔再次告诉她:“公子大限已至,孟小姐……节哀。”
  可她没有看到他的尸体,只凭一个人告诉她,她如何相信?她不能相信!
  她在这草屋之中执着地等着,一日复一日的失望,一日复一日的恐慌,可仍旧不能就让她这样放弃掉。
  即使每一个晚上她都觉得浑身上下冷得冻人,即使每一天她走到秋千架的时候她都忍不住泪盈满眶,即使四宛和咸柯来过不止一次告诉她渊离已死……她都不相信,她都不肯相信。
  今日,四宛再次来了,却抛出一个她无法忽视的名字。
  楚战。
  她的丈夫,战字营和南方军一方统帅,争夺江山的铮铮铁骨男子。
  那个,说等她回来的男人。
  罗衣缓缓抽回手,轻轻地阖上箱口,朝着床畔而去。
  这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又将是一个冰冷得沁骨的夜。
  罗衣缓缓闭上眼睛,眼角如同往日一般,流下一滴眼泪。
  第二日,四宛依言守在了草屋外面。
  罗衣如同往日一样,梳洗、打扫、饮食,然后坐到了书案前,再次研墨、铺纸、书写。
  四宛静静地等了良久,终究还是上前叩了门。
  罗衣声音平静如水,不起涟漪,她轻声说道:“请进。”
  四宛停在了门口,开门说道:“楚夫人,时辰差不多了……”
  罗衣搁下笔,轻轻抬头说:“我说过了,我不走。”
  “楚夫人……”
  “我不想走,我也走不了。”
  罗衣笑了声说:“他的手稿何其珍贵,不能轻易给出去。我总要抄上十遍八遍的,才能将他这些东西都保存下来。”
  罗衣指了指书案上堆叠起来的宣纸说:“他怕是也不想让他辛辛苦苦写的这些东西就这么没了,蛮兵子不懂这一言一句的珍贵,弄丢弄脏了可怎么办。”
  罗衣边说着边又埋下头去,手又执了笔,露出一截皓腕,笔走龙蛇。
  她却浑然未觉,她的双手已经粗大了关节。
  寒冬是她无法摆脱的一个噩梦,早就受过大雪摧残的双手暴露在外,十指已然起了冻疮,纤纤玉指变得粗糙。
  但她仍旧固执地留在这里,没有绫罗绸缎,没有珍馐美味,没有高屋建瓴,没有宝马香车,她守着这一方小草屋,只为了那个已然再也回不来的人。
  四宛的眼睛凝视在她的手上,良久才说:“公子不会在意这些,楚夫人,你要往前看。”
  “我脑后没有长眼睛,自然是一直朝前看的。”
  罗衣轻笑一声:“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不要劝我这许多,再如何劝,也是徒劳。”
  罗衣看向四宛,微微偏头说道:“我在这里很快活,很宁静,天下的纷争我不想管,你就让我躲一会儿清闲,可好?”
  四宛眼睛渐渐酸涩,他觉得自己鼻子有些堵得慌,吸了口气说:“楚夫人总不能在这儿待一辈子。”
  “能待多久,就待多久吧。”
  罗衣笑了笑,道:“我这儿简陋,就不多留你了。”竟是下了逐客令了。
  四宛别开头,转身欲走时却又留下话说:“楚夫人,我还会再来的。”
  罗衣手上未停,专心致志地誊写着渊离的手稿,嘴上轻声说道:“轻便。”
  直到听到四宛骑马而去的声音,罗衣才似虚脱般地瘫软下来。
  她将笔放到了笔搁上,抚平了纸稿的边边角角,然后后仰到了椅背上。
  她伸手拉出了戴在脖子上的绳子,舀出了胸口的还魂石。
  “若你的名字便是你的功能,该有多好……”罗衣喃喃道:“还魂石,能还来他的魂吗?”
  她伸手触摸着一直没有任何温度的还魂石,苦涩地笑了声说:“不过是一块石头,能有什么用处。”
  罗衣望着还魂石,像是跟老朋友说话一般说道:“我最大的梦想,是能和与我相爱的人在一起,没有纷争病痛,没有世俗喧嚣,外面即使大雪纷飞,可他仍旧躺在我身边,相拥相抱,汲取彼此的温暖。你说,我还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有这样的运气?”
  还魂石沉寂无声,罗衣轻摸了摸它,说:“又是寒冬来了啊,你知不知道我一向畏寒?当年逃亡路上,冰天雪地,便是畏寒的开始。四年前蘅芜山地动带着大雪压来,对寒气的畏惧四年如一日。如今又是寒冬,可我身边……却连一个愿意给我暖手的人都没有了……”
  罗衣悲凉地笑,她说:“可是我还是不能走,没见到他的尸首,我说什么都不肯相信他死了。”
  还魂石静静地躺在了她手掌心中,罗衣将它放回到胸口贴身藏着,继续誊写那个男子留下来的,这一份可能是他绝笔的书稿。
  日落西山时分,草屋却迎来了客人。
  罗衣眯着眼望去,院中立着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他身边一匹枣红色的马匹正喘着粗气。
  男子面容俊俏,可素日以来他脸上嬉笑的表情却不见了,他整张脸有着沉痛和担忧,直直地看着开了门,倚门而立的罗衣。
  罗衣微微敞开门,对男子笑道:“外边凉,进来说话。”
  男子弃了马缰,快步走近罗衣,伸手将她抱在怀里。
  “你这样子,让人看了要有多心疼?”男子说:“罗衣,楚战在等你。”(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222章恋

  罗衣身形一顿。
  她轻笑一声,却并未接男子的话,只轻声问他:“上官云,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
  上官云苦笑一声:“你当所有人都不知道你在哪儿吗?”上官云伸手拍着她的背说:“他也知道的,他一直在等你自己回去。”
  罗衣浑身猛地一颤。
  上官云轻轻推开她,直视着她的眼睛说:“罗衣,你不要忘记你是楚战的妻子,是战字营的铁衣王。躲在这一方深山之中要躲到什么时候?”
  罗衣却是恍惚地笑,她说:“是潜叔,还是四宛?为了劝我离开,竟然还把消息都告诉你,让你来劝我回去了……”
  上官云捏住她的肩摇晃,只觉得手下这一副躯体瘦得吓人。
  “罗衣……”
  他沉痛地喊了她一声,低沉地说道:“我到北方还没有走完计划的一半,就听到了这边的消息,遇上战难,前后耽搁,直到现在才回到这边来。南方安定,楚战要我来接你回去,将军府已然修缮完毕,你跟我回去……”
  “我不回去。”
  罗衣却打断他道:“我不回去。”
  “罗衣,你不要固执!”上官云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提醒她说:“你不要忘记你是楚战的妻子,躲在深山老林里边做什么?你不要在这个时候脑子不清楚!”
  上官云双眼迫人地盯着她:“我不知道你跟那个冷不争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你不要忘记了你肩上的责任!”
  他就像是在教训一个不懂事不听话的孩子,带着斥责和痛心的语气,湣鹨徽蟪彼谎蚵抟隆?br />   她却飘忽一笑:“那你呢?”
  “罗衣……”
  “你身上不也有很多责任?”
  罗衣轻轻抬头看向他,笑着说道:“你本也是大楚皇族贵胄,上官一脉的天之骄子,却不也随心随性而活,没有理会世俗教条,没有循规蹈矩亦步亦趋,活得自在潇洒?上可骂天下至尊至贵之人。下可无所顾忌行遍南方大地。你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上官云顿时无言以对。他静静地看着她。
  罗衣低笑一声,回到藤椅处坐下,伸手执笔继续抄写着警世之言,口中说道:“就因为我是女子,所以要顾忌那些所谓的名声、所谓的名誉、所谓的道德?上官云。有的时候我真想撕掉数千年前那位创造了这样礼教的‘圣人’,他的狗屁言论禁锢了女子多少年,扼杀了多少女子灵动的风采?男人可以肆意而活,女子为什么不行?”
  罗衣抬头看他:“你说。为什么不行?”
  “罗衣……”上官云静默地看着她,目光沉痛,双眼模糊:“那你将楚战置于何地?”
  罗衣手顿时一顿。
  “作为你的丈夫。他从来没有对别的女子生出过其他心思,婚期拖了三年,他也一直耐心等着,从未近过女子之身。与你成亲以来,疼宠备至。甚至为了迎合你的想法,勒令让全军全营集体剪发,引起一片哗然。他对你的用心,你可有看见?”
  罗衣怔怔地不能言语。
  “从你在他身边去,你细数一下。他做什么不会听从你的吩咐?对南方军的编制也好,对南方的休养生息也好。任用大将也好,甚至你让他鼓励商贾,刺激农桑……他都一一听你说的照办。不是没有遇到过难处的时候,可他从不对你说一丝一毫的难处,所有的事情他都处理地妥妥帖帖。你不过只提供了一个想法,他却为着这样的想法绞尽脑汁,宵衣旰食,反反复复地策划、验证、施行,其中遇到的困难不是你所能想到的。”
  上官云慢慢靠近她,声音散着一如既往的磁性,却也有着一丝喑哑。
  “你在把他渐渐塑造成一代明主,可焉知他也不是在弃了他的种种习性在迎合你?”上官云反问她说:“还记得楚战的名头是什么吗?是战魔,不是战神,而是战魔。他在沙场上,杀人不眨眼,近他身者,无人能完好无损。他曾经是令大楚皇帝都胆寒心颤的人物,他的名字是令小儿夜哭止的最好武器。可他如今却早就消弭了身上的戾气,原因是什么?是你啊罗衣。”
  “不……”罗衣干涩地叫了一声,她双眼有些视物不清,她撑着桌案案沿尽力让自己克制,她说:“你不懂,你不懂……”
  “我不懂别的,可我懂,若你一直待在这里,不肯回到他身边去……”
  上官云停顿了一下,目光炯炯地看着她说:“你是在侮辱他对你的感情。”
  “我没有!”罗衣大声叫道,她近乎是愤怒地盯着上官云说:“当初我和楚战的婚约,本来就是相互妥协利用的结果,谈不上感情,也从没跟他谈过什么感情!”
  “孟罗衣!你清醒一点!”
  上官云亦怒视她说:“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楚战对你如何,难道你看不明白?还是你自己在装傻!”
  罗衣浑身一抖,上官云箭步朝她逼近,伸手将她提了起来,迫使她望着他,说:“你当我为何不肯顶着楚战方的人为楚战做事?那是因为,我的骨子里留的还是大楚皇族的血,是上官一族的血,我不希望后世将我诟病!可是我还是暗中帮他做事,为什么?就是因为我看得起他是一个英雄,言出必行,刚毅果决,任人唯贤,也谦虚奋进。唯独感情一事上,他太专一,太分不清孰轻孰重!但是这一点却也让我佩服,世间哪有多少这般位高权重的男子,肯只为一个女子停留?”
  上官云沉沉地看着她,低缓地说道:“罗衣,不要让他成为天下的笑柄。”
  他松开罗衣,看着她渐渐滑坐在了藤椅上,撇开眼说:“收拾一下,跟我下山吧。”
  罗衣怔怔地盯着面前桌案上的书稿,视线渐渐模糊。
  滴答,泪滴在桌案宣纸上的声音轻轻奏响。
  上官云默默注视了她半晌,轻声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递给她说:“别哭了,不管那男人死还是活,你们终究是不可能的。罗衣,不要忘记,还有一个男人甘心情愿地等你回去。”
  罗衣却并没有接他手中的锦帕,她只是怔怔地看着抄写到一半的书稿,良久才轻声说:“楚战说,他会等我回去。让你来接我又算怎么回事?”
  上官云低声一叹说道:“罗衣,不是所有男人都跟他一样有耐性,相信自己终究会赢的。你可知道你不在战字营,大家都在传什么吗?”
  上官云说道:“一方元帅大将,怕战火累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