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为霜 作者:夏嘉萦(文秀网2012-08-27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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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边的镜子映着白卓一袭白衣,隐隐透着血渍。床上突然传来动静,归霜挣扎地起来,茫然睁着双大眼,是铅华褪尽后,清纯如纸的清澈。
“师父……”她的声音甜甜糯糯,如同孩童时期的她,仿佛之前歇斯底里地说“我恨你”的那个人不是她。
这一声呼仿佛是碗糖水,融进白卓心里,他走过去,柔声问:“有没有觉得哪里疼?”
归霜环顾四下,“师父,这是哪里,我们不是在净醒殿吗?”
白卓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依旧平静地答:“这里是迟亭,你生病了,为师带你来看看,不是总是嚷着要来酒神这看看吗?”
归霜眯起眼,眉语目笑:“师父,你一下子说了好多话呢。”说完便跑下床,四处看着,惊呼道:“这里便是迟亭呀。”
白卓点了点头。她伸手打开一扇窗,白卓慢慢走过去,将窗子合的小些,顺手理了理她的头发,她微微低下头,睫毛又浓又密。他忍不住想伸手触碰,却停在半空,慢慢移下,只摸了摸她的头发。
“这里风大。”他伸出手,轻轻抱了她一下,声音轻轻飘到她耳朵里:“你记得也好,忘记也罢,我都不会再放开你。”
她的手贴在他的胸口,温热的气息将她包围起来。她一张脸透着胭脂红,宛若晚霞。
“师父……”
他拦腰抱起她,放在床上,“听话,好好躺着,不要乱走。”
醨箫此时正在后院,摆弄着桃树下的土。他手拿铲子,头也不抬,依旧散漫地掘着土,“白老兄,这天兵天将不出十日,必然会找到我这儿。”
白卓随手理了理袖口:“她如今并不记得那些事。”
醨箫丢掉手中铲子,转过头招呼白卓,“老兄,快过来,帮我一把。”
白卓淡淡走过去,只见桃树下的洞穴之中有一坛酒,他伸手帮着醨箫抬出:“怎么样,很沉吧?”醨箫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模样。
“这是三生酒,三生就是这么沉。”
醨箫取了半壶酒出来,替白卓斟上,慢慢道:“我们打小一起,我还记得,你师父曾给你卜过一卦,说你命中会遇见一个女子,既是缘,也是劫……”
桃花瓣落在白卓的白袍上,他轻轻一弹,花瓣旋转落地,他声音清冷如玉:“若是不能当机立断,轻则身形俱灭,重则……三界覆灭,六界混乱。”一句话,说的轻飘飘,仿佛与自己无关。
“她如今魔性已经被激发出来了,心智也会时好时坏,魔性不知会何时发作,你护的了她一时,护的了她一世吗?当初你师父将司律天君之位传于你,本是为了天界安定,现如今怨念横起,天界又还能撑几时?”
“我已经想好了,待她病好,我将她送回魔界,然后……”
醨箫已然听懂他要做什么,无奈叹了口气。其实他自己何不是如此,驻守迟亭,誓不回天界。他呷了口酒,三生记忆涌上来,道:“凤凰山,华清池。”
凤凰山是为仙山,说起来是仙山,其实是独立于六界之外,并不受六界的任何一件控制,其上的华清池,是予人投胎换骨的好地方。只是上山路遥,困难重重,上山者须得隐去修行。
突然屋中传来打斗声,瓷器“乒乓”落地。白卓眉一蹙,大步向归霜屋中走去,门突然开起。只见归霜提着一把剑,立于门中,她双眼通红再不复方才的清澈,她厉声道:“白卓,是你害死了他们,我要你死。”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白卓立住不动,风拂起他的衣袍。归霜小步碎跑,脚尖点地,扬起剑,刺过去。紫桦神君、水神、度娘、银珏……她全算在他身上也没有关系。他闭上眼,一步不移,剑尖触到他的肩头,突然被弹开。
醨箫喊道:“白卓,你疯了!”
剑虽然只是轻轻一划,但所刺得地方却是归霜上次用匕首伤他之处,伤口裂开,透出鲜红的血。归霜手中的剑“砰然”落地,她突然扑上去:“师父,你怎么了?”她茫然看着自己的伤口,抱住头,“我是怎么了,我怎么会……”
她落下泪,他轻轻扶起她,从袖口取出一块手帕,温柔地替她擦干眼泪,“别怕,师父没事。”他轻轻*她的背,搂着她,如同捧着稀世珍宝。
她蜷在白卓的怀里,慢慢抬起头来,“师父,你痛不痛?”她小心地伸手触碰了一下他的伤口。
白卓抿着嘴,摇摇头。其实他怎会不痛,看着她这个样子,早已*不欲生,她难过,他便痛着。
醨箫上前,不知取了什么东西,突然塞进归霜的嘴中。白卓冷冷看向醨箫,质问道:“你给她吃了什么?”
“能暂时定住她心神的药。”说完,便散漫地走回饮酒的地方。
白卓扶起归霜,归霜突然问道:“师父,他是谁?我得了什么病?”、
白卓一愣,道:“他是酒神,”叹了口气,“你的病会好的。”
她的眼中全是信任,“师父,我什么也不记得了,只记得你是我师父。”
有那么一刻,白卓自私地想,若永远停在此刻,是那么好。她对他完全的信任,他对她全然的坦诚。
她一时间变得格外粘人,便连夜间休息,也要闹着他陪在身边。
“师父,我要吃茯苓糕。”她半带撒娇地缠着他要。
他只淡淡一笑,哄着她:“这么晚了,去哪里找茯苓糕?”
她拉着他衣袖,一个劲地闹,“我不管、我不管,我一定要吃,师父,你给我做。”
他无奈,只能答应她。她的睫毛沉在灯影里,泛着许许白色。
他真的亲自去给她做了这样一道糕点,工序复杂,稍稍慢了点。肩头伤口牵动,又渗出血来。他挑了一只缠丝玛瑙盘,装上茯苓糕,替归霜拿过去。
只见她木讷地坐在床边,呆呆看着灯火,眼中全是伤心。
他慢慢走过去,她伸手打翻他手中的盘子,盘子落地,碎成两半,在灯光下,沿边的玛瑙闪着五彩的光。茯苓糕掉在地上,暗黄色的糕点在烛火下半透明明的,看上去可口好吃。他知道她是想起了什么。
她垂下目,声音嘶哑:“你现在做这些有什么用!他们都死了、都死了……”她的声音一下下低下去,“白卓,他是为了救你才死的。”她的眼里什么也没有,空空洞洞,连滴泪也没有流。
“白卓,我告诉你,我爱的是银珏,不是你。”她竟在笑,似是一种报复,看他眼中的希望渐渐倒塌。心里却依旧觉得空荡,什么也抓不住,仿佛什么东西没了似的。
白卓的指甲钳进自己的肉中,他突然抱住她的肩头,声音又低又沉:“我希望死的是我。”
若是我,你可会忘记那些仇与恨。
他站好,脚步沉重的如同注铅,一瞬间觉得累了。他慢步走出房去,漫天月华洒下来,他闷哼了一声,伤口原来这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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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了一天,就这么点~~~别打我
'35 情迷乱?玉换骨(二)'
醨箫踏着月色走来,手不离酒,石阶上偶尔洒上几点。“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他朗声念道。白卓淡淡看向他,醨箫素来如此。月华侵入白卓眼中,眼角被阴影拉的格外长。
“白老兄,今日取来的三生酒,你可是没好好品,这酒愈饮愈醇。”
待白卓踏上石阶,醨箫已经坐在院中的八角亭中,自斟自饮。白卓轻轻一点脚,已然飞到亭中。醨箫翻过一只青花卧足杯,执起一把和田白玉莲瓣酒壶,壶中酒水慢慢倾泻下来,衬着满天月华,如同东海姣好的水晶。
醨箫似是想起许些事,音色中隐着几分痛意:“白老兄,你现在可明白,这世上怨恨别离,抵不过,却该爱时不敢爱,敢爱时她却已将你推远。”醨箫眼中迷离,似是将三生览尽,其实,他未必不知道她在哪里,却只愿在此等候,彼此相安。
白卓执起杯子,醇酒入口,勾出无限回忆。
“那孩子魔性发作的时候是会伤人的,你带着应当万分小心,”说罢,醨箫从袖中取出一卷黄帛,递给白卓,“天帝的通缉已经传来迟亭。”他只略略一提却不再说下去。
“你我还有天帝、星垂一行人皆是一同长大,便是属你对男女之事开窍最晚,”醨箫荡了荡杯中酒,酒蓦地变为妖艳的红色,如同*,“我与她……全然没了希望……老兄,感情之事,便是随兴而为……莫要如我……”
酒神似是有了几分迷糊,趴在桌上,手中酒杯松开,顺着石桌滚下落地,粉身碎骨。
白卓叹了口气,一只手撑住额头,猛饮了一杯三生酒。
眼前,似有漫天梨花飘落,时光似是回到了千年前的那个下午。归霜被他送去昆仑修行,净醒殿内不知从哪里冒出一只白兔,静静蹲在梨树下伴他弹琴。他伸手一把抱起它,其实他怎会不知道,那便是她。
他知道她想念他,所以变为一只灵兔,所以亦不揭穿。只抚摸着她温暖的毛,然后将她放走。
万年光阴,有太多这样的时光,他眯着眼,眼中微醺的醉意。是就醉了人,还是人自醉,连他自己也分不清。
归霜“啊——”一声尖叫地惊醒,满头大汗。她梦见自己手执着剑一路杀戮,满地的血腥。她睁开眼,茫然看向四周,满地倒下的仙娥,血腥味飘进她的鼻中。她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这些人,是她杀的……怎么会这样。
脚下是光滑的大理石,熟悉的地毯,这里是净醒殿。她不是在迟亭么,闹着要师父给她做茯苓糕吃。她抱住头,她是怎么了。
天界的天空灰灰暗暗,被怨气所扰,细细密密地下着小雨。白卓赶到时,看着满地的狼藉,血腥席卷着整个净醒殿。她一个人抱住头,茕茕孤影拉到屏风上。
他走过去,轻声说:“归霜,没事了。”
她双眸中惊恐未定,“师父,我是怎么了?”她嘤嘤地哭着,如同猫爪挠着他的心,虽然轻,却锋利至极,又痛又痒。
他抱住她的头:“师父带你去看病,好吗?”
她乖巧地点点头,顺从地随他走。
天界怨念四起,天兵天将并不会那么快赶过来。他抱起她,向下界飞去。
魔性在她体内四处乱窜,时好时坏,他根本不知道,她还会发生什么状况,只好把她带在身边寸步不离。
告别醨箫之前,醨箫曾嘱咐道:“老兄,她在,天界便是有救的。”
其实他早就知道,她是神魔之体,能开启神魔井便亦能了却万千怨念,只需她以身祭井。他抱她的手又紧了几分,只想牢牢将她圈在怀中。大概是因为累了,她靠在他的胸口便沉沉睡去。
“神尊,请留步。”
白卓停住脚步,身前袭卿一袭紫衣,英气逼人。袭卿只身前来,白卓处事不惊,只静静等他的后话,只听她道:“此次天界遭难,神尊亦有教徒无方之责,天帝有令,只要神尊亲手处死这个逆徒,取其丹元,便既往不咎。”
归霜似是醒了,她依旧有几分后怕,恍然睁开眼,动了动。白卓放开她,她见眼前是袭卿,不由唤了声:“袭卿哥哥。”
袭卿身体一僵,白卓已经接话:“我绝不会伤她分毫。”
归霜神色清明,问道:“袭卿哥哥,你怎么来了?”话音甫落,袭卿已经扬起右手,使了一道法术,无数冰柱接踵而至。白卓一把把归霜挡在身后,手中幻术瞬息万变,冰柱一一幻化为水。
归霜突然从白卓身后走出:“袭卿哥哥,你怎么了?”
袭卿眉一蹙,冷冷勾出一丝笑:“不记得了吗?开启神魔井、大闹天界、杀害我父君……”
白卓厉声道:“住口!”
归霜一张脸已经变得煞白,惊恐的抓住白卓的衣袂:“师父,袭卿哥哥说的是真的吗?”他见她这般模样,心中翻江倒海,却不知如何回答。
袭卿走进她,靠近她的眼睛,四目相对,不只是悲伤或是其他,只低低叹了句:“原来你真的不记得了。”他突然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的面颊,她惊恐地缩在白卓的怀里。他望着她,疼痛袭上心头,一阵又一阵的发麻。
他收回手,手附在身后,“我已将话带到,神尊好自为之。”
她脑中一片混乱,只一遍遍问:“师父,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你已经忘了,不要再想。”
一句话,五雷轰顶,是真的。一阵眩晕,她扶住额,似有什么东西慢慢充斥着身体,忽冷忽热。她犯了杀戒,连累了白卓,无数东西压上心头,她脑中只有这样一个念头那样清晰。
“是不是杀了我,师父就可以回天界?”
白卓揽住她,“别乱想。”
她身上忽冷忽热,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她在他怀里瑟瑟发抖,泪眼茫茫地看向他。他发觉了她的不对,将她揽的更紧,问道:“怎么了?”
她摇摇头,带着乞求的目光看他:“师父,你杀了我,好不好?”明明带着小女儿情态的撒娇,他听来却那么刺耳,什么地方痛的发麻,如同一只巨蟒死死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