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为霜 作者:夏嘉萦(文秀网2012-08-27正文完结)
两人静静站着，“师父，”归霜轻声唤了一句。
白卓的眼神骤然冰冷下来，再不复刚才的温和。归霜不知说错了什么，却不敢再说下去。白卓向后退了几步，神色早已恢复一如既往的淡然。
“为师弹得是五弦音中的九重音。”
九重音是五弦音中的最高境界，可净化弹着与听着的心境，摒除杂念。然而弹琴者必须神情专注，否则易走火入魔。
归霜点点头。
“明日为师前去蓬莱与紫桦神君一会，你在此专心修炼。”白卓交代完，便转身离去。
＇120 幻境生？灼心痛（一）＇
归霜在屋内练琴，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动琴弦，暮春午后神鸟啼叫的响亮，扰的归霜心浮气躁。蓦然想起白卓交代的话，“为师教你五弦音，是为了教会你心如止水，心如此不静自然容易被琴弦伤。”白卓那冰冷的眼神历历在目，不由生气，走至窗口，使了御风术，几只鸟儿顿时四散而逃。唯有一只鸟，飞到窗前，叫的更是嚣张。
归霜气急，拂袖大骂道：“你这只破鸟，休要来烦我。”
那鸟张开翅膀，从窗子上奋力一跳，落地已变成了一个人间孩童七八岁的模样。
那孩童气愤极了，对归霜吼道：“谁说我是破鸟，你可看清了我是毕方神鸟。”那神色颇为骄傲。
归霜见他如此，忍俊不禁：“别说你现在分明是孩童模样，就你刚才那小鸡啄米的样子，恕我无能委实看不出你是毕方神兽。”
“归霜……你怎么还是老样子，一点长进也没有。”那孩童“哼”了一声，只做不与小人计较的样子。
“你……认得我？”
那孩童心直口快，拉着归霜的衣袖道：“归霜……你果真不认识我了，我是麟胤呀！”他直直看着归霜，只盼归霜将他记起。
归霜叹了口气，“以前的事我全然不记得了。”
麟胤也徒然伤感起来，似是回忆道：“虽说我从小与你斗嘴，但也不希望你果真将我忘得一干二净，神尊他原来不是骗我。”
“你年岁比我小上许多，我怎会与你计较？”归霜道。
“那是我的人身看起来年纪小，我都几万岁了，做你爷爷都可以了。”
归霜用手托着脸，原本无聊，如今有麟胤相伴，倒也有趣了几分。
“反正我什么也不记得，不如你说说我以前的事吧。”
麟胤面露为难之色，“这个……这个神尊不许我说……”他低着头用手绞着腰带。
归霜心头千回百转，无数疑问生出：为什么师父不让麟胤告诉我以前的事，为什么我会忘记前事，为什么……归霜的头“嗡嗡”的闹，千头万绪不知从哪理起，像是有什么记忆，又似什么也没有。
“归霜……”麟胤小心地叫唤一声，归霜猛地回过神来，道：“刚刚头疼……”
麟胤见她额头虚虚出了层冷汗，安慰道：“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呀，反正我们打打闹闹几千年真没什么重要的，不如我们出去走走吧。”
“出去走走？”归霜疑惑地望着麟胤，“可以么？”
“你去吧，我替你把风的。”麟胤调皮地推了推归霜。
归霜学会腾云时日不多，使得还十分生疏。不多时便觉得累了。遥遥望见一座金瓦宫殿，便变作男装，躲进去休憩。
宫殿内花香四溢，明明是暮春，却春华竞芳，五色凌素。一枝红杏悄悄探出墙去，好似待嫁的姑娘，娇羞而明媚。归霜飞向红杏枝头，灵巧地摘下红杏，树枝因归霜的挑弄，顿时落英缤纷。
殿内的仙娥闻声出来，大声喊道：“哪里来的登徒子？”
归霜缓缓落地，一枝红杏映衬着归霜的桃花目，光彩炯炯。那仙娥亦一时呆住了神，大概在天界之内还未见过生如此女相的男仙，仙娥一时羞赧，竟微微垂下头去，一双含情目似顾非顾地望向归霜。
归霜被仙娥一顾，鸡皮疙瘩落了一地，却也起了调皮之心，学着人间纨绔公子的模样，恭恭敬敬地向那仙娥行了一礼，“仙子，小仙这厢有礼了。”
那仙娥含羞道：“这位仙人在此是……”
仙娥话未完，殿内却走出一位貌美的神女，那女子眼若秋波，一双剪水明眸中却含着怒气，对那仙娥道：“唤了你许久，在与谁说话呢？”
仙娥慌忙行礼，解释道：“花神神尊，小仙刚刚听闻有折杏的声音，所以出来看看。”
原来这位貌美女子是花神梧画，这位花神素有天界第一美女之称，只是脾气委实暴躁，活了几十万年的光阴却还未寻到意中人。
梧画侧首狠狠瞪归霜一眼，归霜并不知花神的脾气秉性，心想若能调戏这娇娇弱弱的花神一番，却也不枉此行了。
归霜俯下身行了一礼，主动道：“这位神女，小仙初来天庭，误入神女府邸，还望神女莫怪。”
梧画并不言语，冷哼了一声。
归霜竟壮起胆来，拉过梧画的手，道：“神女可愿带小仙参观参观神女的府邸呀？”归霜带着游戏心理，却不知边上的仙娥早已变换了几百种脸色。
梧画温柔一笑，妩媚地回答道：“仙人既然来了，梧画又岂会……”“失礼”二字尚未出口，梧画已经拉起归霜的手，冷不防将她向外一甩。归霜修为尽失，梧画轻而易举地便将她甩到九重天外去了。
梧画神力深厚，这一甩只用了三分力已将归霜不知甩向何方。天界云海变幻，归霜只觉得掠过了碧海青山，已不知身在何方。愈发接近地面却被一股神力弹起，归霜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上。
归霜余悸未退，虚虚地靠在身边的石头上，一位紫衣少年摇着折扇，走向她。归霜瞪大眼睛看他，只觉得脑子“轰”地一声炸开。那少年眉目如画，分明从未见过，却熟悉至极。头脑再度混沌起来。
她是在哪里，她是谁，她抬起头那个紫衣少年分明在笑，“归霜……”是谁的声音，一遍遍叫唤她。“……你嫁给我……”声音飘渺虚无，她似乎什么也听不见，又仿佛听得清清楚楚。她恐惧极了，使劲抓住那少年，似是陷入了沉沉的黑暗之中。
“归霜……”那少年引出重重真气，将她镇定住。
归霜清醒过来，痴痴盯着眼前的少年：“我从前……认识你？”她只觉得自己与他关系匪浅。
那少年疑惑地看着她，一脸不可置信：“归霜，我是袭卿呀……你的记忆与修为……”
归霜茫茫摇头，无助的闭上眼，她的记忆与修为去了哪里，她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她虚弱地笑笑：“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蓬莱，司律天君今天在这里与我父君议事，你可要去拜见你师父。”
“不行，”慌忙之中归霜拽住袭卿的手，“我今天是偷跑出来的，不能让师父知道。”
袭卿望着归霜，满眼的心痛，“我带你回去。”
PS：唉，这线拉的好长呀，情节终于要出来了……
＇88 幻境生？灼心痛（二）＇
蓬莱仙岛是紫桦神君的封邑，布阵纷繁复杂，若非得岛主相邀，由请帖引路，极易迷失在岛上。
归霜由袭卿引路走的十分顺利，只是穿过桃花林，满林桃花纷飞，归霜一时看得痴了，未留意脚下，一脚踏进了泥坑。她“啪”地一下摔在地上，袭卿扶她未及时，却连带自己也摔到了地上。
归霜“嗤——”地一声笑了出来，袭卿扶她站好，宠溺地用折扇拍打她的脑袋，“还是这样没心没肺。”那样的眼神炯炯生辉，归霜心里却莫名的难过起来。
归霜腰间的白玉骨突然间闪闪发亮，似有一股神力牵扯着它，将归霜向另一个方向牵引。
“我的白玉骨……”
袭卿迅速拉起归霜的手，将她拉向一块巨石后面。密声入耳：“千万别动，白卓前辈与我父君就在不远处。”
归霜死死靠着巨石连呼吸也不敢大声，袭卿却从巨石后走出，匆匆走向桃林的另一端。袭卿特意使了千里传音，邈邈的对话声传来。
“父君、白卓前辈，袭卿正在桃林中修炼，听到动静特来看看。”
“在此修炼？难得你有心了。”这个声音却是从未听过的，语气严厉刚正，想来是紫桦神君。
千里传音突然显得断断续续，传来的声音愈发飘渺，“既然袭卿在此修炼，我们也不便打扰。”这个声音温润清澈，似是白卓对紫桦神君说的。
听到这句话，归霜松了口气，顿时松懈下来，沿着巨石站起。她一只手靠在巨石上，整个人凭借手依托。归霜调整好气息，却不想白玉骨突然大力牵动归霜向巨石撞去，她受力不稳，整个人向巨石扑了过去。手触之处，却没有意想的粗糙坚硬，巨石蓦然柔柔化作一淌水，归霜透过巨石沉沉向下坠去。
归霜再度睁开眼却是在柔软的草坪上，四处荒草丛生。她挣扎爬起，这是哪里，心中熟悉感一阵阵升起，心一丝丝痛起来，又很快镇定下去。
“你这个妖怪……”“一定是你害得我们村颗粒无收……”“……”一阵阵骂声传来，哄哄闹闹的一片，归霜循声而去。
一群凡人围成圈，似是在指责谁，谩骂谁。
“这里是人间？”归霜自言自语地问道。
“你们在做什么？”她大声问道。
那些人却好像没有听到似的，依旧各骂各的。
归霜伸手想拉住身边的大婶问个清楚，谁知一伸手便整个人扑了过去，透过那人直直扑到圈子中间去了。耳边的声音显得飘渺起来。
中间坐着一个孩子，倔强地瞪着他们，周围的人不敢靠近，却有淘气的男孩拿着小石子一下一下地扔女孩，女孩满身是伤，却不哭不闹。血落在土地里变更加*。归霜呆呆看着那个女孩，仿佛她就是自己一样，一下一下的仿佛万条蛇蝎小口小口地噬咬，麻酥酥的疼。
“就是她！她就是那个祸害人间的妖怪，”一个道士闯进来，手中拿着一把桃木剑，迅速从袖口中抽出一道黄色的符，“贫道现在就烧死她！”随着他的叫喊，一道三味真火如一条火龙直直扑向那个女孩。
归霜又急又慌，快速从地上爬起来扑向那个孩子，嘴里大声叫喊：“不要——她不是妖怪——”却什么也抓不到，只觉得浑身炽热，火一阵阵的烤，头脑也开始不清楚，泪顺着脸颊一直流、一直流。
“孩子，母神也没有办法……”“孩子……”一声声呼唤在归霜头脑中渐渐清晰起来。
是谁在叫她，是谁如此温柔……归霜努力睁开眼，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顷刻之间，一个闪着星光的球缓缓下落，映的荒野一片光亮，如同银河的银沙粼粼动人。夜色的霞光下，映着半空中一个着水蓝广袖长袍的女子的背影，在霞光的映衬下缕缕发紫，显得妩媚动人。
归霜追上她，却似被使了定身术一般丝毫动弹不得。
“你是我母神吗？”归霜心头千遍万遍重复着这句话，却如何也张不开嘴。心急如焚，却什么也做不了。
天地间开始晃动，天崩地裂，一块块女娲石落下来，归霜腰间的白玉骨闪闪发光。一幅幅画面开始在归霜眼前滚动，嘈杂的声音伴随着女娲石落地的声音嘈嘈切切地响起。
似是在净醒殿，画面渐渐模糊只听得见声音。
“师父，你怎能这样……”“为什么……”
一词一句，撕心裂肺，如同一把匕首狠狠地割开归霜的心，泪水不由自主地顺着脸颊流出，落在衣袖上，淡淡晕开，开出大朵、大朵的花。
哄哄闹闹的声音折磨着归霜，她流着泪……此时此刻，师父你在哪里……
“师父……”归霜挣扎地叫唤出来，她睁开眼，入眼的却是袭卿那张如画的脸，“是你……袭卿……”她的声音沙哑喑然，抬起头似是在找寻什么。
“归霜，你醒了！”袭卿喜悦地抓住归霜的手。
“我这是在哪里？”
“你在净醒殿，是白卓前辈将你找回来的。”
那么我之前在哪里，我是怎么了。思绪渐渐清晰起来，却停止在那块巨石之上。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归霜颦眉低首，触目的却是袭卿紫衣上大块大块的血迹。她抓住他的手，“你这是怎么了，为了救我？”
他反手握住她，安慰道：“没事，只是你入了幻境……”说道这里，袭卿的声音嘎然而止。
白卓一袭白衣站在殿门外，背光而立更显仙态。
归霜虚弱地唤了声“师父”。
白卓面色苍白，似是在隐忍什么，并不理她，却对袭卿道：“你也劳累了，先去偏殿休息，明*父君自会来接你。”
袭卿不舍地看了归霜一眼，恭恭敬敬向白卓行礼告退。
归霜伸手拉白卓的衣袖，却被白卓一把甩开。她无辜地望着他，他似有那么一瞬的不平静，用力掐住她的手，“你知不知道……”白卓欲言又止，须臾松开了手，恢复了平静淡然。
归霜的手被他掐的生疼，含着泪望着他。他转过身去，背手而立，说道：“归霜私出宫殿，无理于花神，误闯幻境，罚你……”之后却是长长的沉默，良久才有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