涨潮时节
面的女孩子来说,他是呆板了一点。你知道,大战期间罗力一—直留在农场…喔,
当然这样也很对——我是说,政府也希望他这样——这一点当然没错——不过我的
意思是说,这么一来,他的观念多少受了些了限制。”
“订婚七年对感情实在是很好的考验。”
“喔,是啊!可是我觉得这些女孩子回家之后,都变得比较不安分……要是另
外有一个人——譬如说另外有一个喜欢过冒险生活的人……”
“譬如大卫!汉特?”
“他们当中没什么,”凯西婶婶着急地说,“一点事都没有,我敢保证!万一
有的话,不是太可怕了吗?对不对?他都变成杀人凶手了,而且死者还是他的妹夫!
喔,不,白罗先生,千万别以为绫恩和大卫之间有什么秘密。真的,他们每次见面
大部分都在吵架。我觉得——喔,老天,外子来了。你记得吧?白罗先生,千万别
提我们上次见面的事,好吗?要是我丈夫误会——,他一定会很生气。喔,林尼尔,
亲爱的,这位是白罗先生,都亏他把波特少校带去认尸体。”
柯罗德医生一副疲倦憔悴的摸样。他浅蓝色的眼睛、针尖的瞳孔,到处看着房里。
“你好,白罗先生,马上要回伦敦了吧?”
哈!又是一个催我上路的家伙!白罗一边想—边大声说:
“不,我在史秦格住一两天。”
“史泰格?”林尼尔·柯罗德皱皱眉,“喔?是警方要留你多待些时候?”
“不,是我自己的意思。”
“是吗?”医生忽然用敏锐的眼光看了他一下,“你并不满意?”
“你怎么会那么想呢?医生。”
“好了,老兄,是真的,对不对?”枫罗德太太抖颤地表示要去沏茶,走开了。
医生又说:“你觉得有点不对劲,是不是?”
白罗很意外。
“你居然会这么说,真奇怪。这么说,你觉得不大对劲喽?”柯罗德犹豫了一下。
“不……不,也说不上……也许只是觉得不大真实。小说上的敲诈者都没好下
场,在真实生活里呢?这次的答案显然是肯定的。可是看起来好不自然。”
“从医学观点来看,这个案子有什么令人不满意的地方吗?当然,我问这个纯粹
是因为个人的兴趣。”
柯罗德医生若有所思地说:“不;我想没有。”
“不——的确有,我看得出来——”
只要白罗有心,往往可以发出一种催眠似的声音。柯罗德医生皱皱眉,略带迟
疑地说:“当然,我以前从来没处理过警方的案子,而且无论如何,医学上的证明
并不像外行人所想得那么斩铁断钉;我们也免不了错误——医学是很容易犯错的。
何谓诊断?只不过是靠一点知识,加上代表很多种意义的不确定线索所做的猜测。也
许我能很正确地诊断出麻疹,因为我这辈子看过好几百个麻疹病例,知道有那些症
状。事实上没有一本教科书告诉你,到底什么是‘典型’的麻疹。不过我这一生看
过很多怪事——有个女人已经躺在手术台上准备动盲肠手术了,但是却及时发现是
甲状腺肿大!——另外有位热心诚实的年轻医生诊断一个有皮肤病的孩子之后,认为
他严重缺乏维他命——但是当地的兽医却对孩子母亲说,孩子常常抱猫,猫身上有
金钱癣,所以那孩子也被传染上了。
“医生和任何凡人一样,也有先人为主的观念。犁李有个男人显然是被人谋杀
的,身边地上有把沾血的火钳。如果说他是被其他东西贸死,未免太荒唐了,但是
以我这个对脑部被击死的人毫无经验的人来看,我觉得凶器应该是其他——不那么
和缓、那么圆的东西,庞该是……喔,我不知道对不对,可是我觉得应该是有锐利
边缘的东西……譬如砖块什么的。”
“可是审讯的时候你并没有说啊?”
“是的……因为我没有绝对把握。法医贾金斯对结果很满意,他说的话才算数。
不过有一个先人为主的条件——尸体旁边的火钳。伤口会不会是火钳造成的呢?不错,
有可能。但是如果光看伤口,别人问你是什么造成的——我就不知道你会不会这么
回答了,因为实在极不合理……我是说,如果有两个人,一个被砖块击伤,另外一
个被火钳击伤……”医生停下来,不满意地摇摇头,又说:“很不合理,是吗?”
“他会不会是跌在什么尖锐的东西上?”
柯罗德医生摇摇头。
”他是面朝下趴在地板当中——下面是一块又好又厚的地毯。”
他太太进来时,他突然换了个话题。
“两人端茶来了。”
凯西捧着一个盘子进来,上面有半条面包凋器,和盛在一个两磅罐子底下的一
点不起眼果酱。
“我想水大概开了。”她打开茶罐盖子,看看里面。
柯罗德医生轻哼一声,喃喃说:“就没有一点好东西。”然后生气地走出去。
“可怜的林尼尔,大战开始之后,他的精神就一直很差。他工作太认真了,一
点都不休息,从早忙到晚。我想他要不了多久就会完全崩溃了。本来,他一直盼望
战争结束就退休,这一切都得靠戈登。你知道,他最大的嗜好就是研究中世纪缀草
药有关的植物,目前正在写一本这方面的书。他希望能安安静静过日子,作些必要
的研究。可是后来戈登却那么死了……唉,你也知道现在过日子真难,白罗先生,
税金什么的,真叫人喘不过气来。在这种情形下,他根本没办法退休,所以态度常
常不大好。其实真是太不公平了,戈登就这样死了……连遗嘱都没留下……有一阵
子我连信心都动摇了,我是说,我真不懂是怎么回事,老是觉得一定有什么地方弄
错了。”
她叹口气,接着又高兴了些。
“可是我从另外方面又得到一些可爱的保证。‘只要有勇气,有耐心,一定会
有办法。’结果一点都投错,那个好心的波特少校今天那么坚决地说,可伶的死者
就是罗勃·安得海……喔,我终于找出办法了!太棒了,对不对?自罗先生,一切都
变得那么美好!”
“就连谋杀也一样。”赫邱里·白罗说。
涨潮时节第二部 7
白罗一边沉思中边走进史泰格旅馆,一股刺骨的西风吹过,使他不禁有点颤抖。
他推开右手边舶休息室门,里面有一股阵腐的味道,灯火也快媳了。白罗轻手轻脚
地走进大厅尽头写着“房客专用”牌子的房间。这儿的壁灯火势正经,大摇椅上里
着位胖胖的老小姐,正舒适地在灯火上烤她那只脚。看到白罗进来,她立刻用非常
威猛的眼光看着他,白罗不由自主很抱歉似地退了出去。
他在大厅中迟疑了一会儿,看看空空如也的玻璃柜台,再看看那间旧式曲的“
咖啡室”。从以往投宿乡下旅馆的经验中,白罗知道供应咖啡的时间只吝啬地限于
早餐时分——即使在那时候,咖啡的主要成分也多半是稀薄的牛奶。那种小小一杯
的所谓“黑咖啡”,不是在咖啡室供应,而是在休息室。七点正,湖啡室会供应由
玉米浓汤、维也纳牛排和洋芋、布丁组成的晚餐。可是在此之前,史泰格的住房完
全是一片寂静。
白罗沉思着走上楼梯,但是他并没有左转到自己的十一号房间,反而走向右边,
停在五号房间门口。他看看四周——
非常安静,空无一人。于是他推门面人。
警方已经搜查过这个房间,后来旅馆方面显然又重新加以整理、洗刷,地上没
有地毯,想必是拿去清洗了。床单整齐地摺叠在床上。
白罗顺手关上门,环顾一下房间。房里非常整洁,毫无人的气息。白罗看看家
具——一张书桌,一个旧式的上等桃花心木柜子,同样料子的衣橱(想必就是遮住
通往四号房那道门的橱子),一张铜制双人床;冷、热水都有的浴室,一张而未必
舒适的摇椅、两把小椅子,一个旧式的维多利亚壁灯铁栏,附带一支拨火棒、一把
尖铲子(和火钳是同一组工具),一个大理石大壁灯,和一个方角大理石围栏。
白罗俯身看看最后这几样东西,他把手指弄湿,沿着右手边的角落摩擦,看着
有什么结果踪果手指有点黑,他又换一只手指,改摸围栏左边。这一回,他的手指
非常干净。
“对,”白罗自语道:“对!”
他看看洗脸盆,然后走到窗边,发现有一条小后巷,应该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
从五号房间进进出出,可是也可以同样简单地从楼不上楼进入五号房间,刚才他就
是这么来的。
白罗又悄悄关上五号房间的房门涸到自己房间。今晚实在冷得叫人难受,他只
好又下楼,迟疑了一下,最后终于在寒意驱使之下,大胆走进“房客专用”的房间,
另外搬张摇椅,到火灯边坐下。
近看之下,那位胖老小姐更让入觉得畏惧。她有一头铁灰色的头发和一点鬓。
她一看白罗过来,马上开口用低沉怕人的声音说:
“这间休息室只有住在这里的人才能用。”
“我就住在这里。”赫邱里·白罗答道。
老小姐考虑了一两分钟,再度用责备的语气攻击他道:
“你是外国人。”
“是的。”赫邱里·白罗回答。
“照我看,”老少姐说,“你们都应该回去。”
“回去?”白罗问道。
“从什么地方来的,就回什么地方去。”老小姐坚决地说。
她又不屑地加了一句:“外国人!哼!”
“恐怕不大可能。”自罗用和缓的语气说。
“胡说,”老小姐说,“我们打仗还不就是为了这个,对不对?让人回到适当的
地方去住。”
白罗没有反驳她,他早就知道,每个人对“为什么要打仗?”这个问题,都有不
同的看法。
空气中飘浮着敌意,双方都沉默着。
“我不懂是怎么国事,”老小姐说中真的不撞!我每年都来这里住。我丈夫死了
十六年了,就在现在这地方,所以我每年来往一个月。”
“真是虐诚的朝圣!”白罗礼貌地说。
“可是情形一年比一年糟,什么服务都没有!做的莱真叫人难以下咽!维也纳
牛排!啐!牛排应该不是郎普牛排就是腓力牛排——可不是拿切碎的马肉来充数!”
白罗悲哀地摇摇头。
“只有一件好事——他们把飞机场关闭了,”老小姐说:
“真是可耻!那些年轻飞行员带着那些可怕的女孩进进出出的。女孩子!哼!真
不知道她们的母亲怎么想喔!让她们随随便便、爱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觉得都是政府
不好,把做妈妈的都送到工厂去做工了,只有家里有幼儿的母亲才能休息,幼儿!
谁都会照顾幼儿矿幼儿不会跟着军人到处乱跑!只有十四岁到十八岁的女孩才最露
要照顾。这年纪的女孩子最需要母亲,只有母亲才知道她们要什么。军人!飞行员!
他们只想到这些!”
这时,愤怒使者小姐咳了起来。咳声停止之后,她又滔滔不绝地说起来,把白
罗当成发泄怒气的对象。
“他们干什么在营帐四周挂倒剌?为了怕军人追女孩子?
不,是为了怕女孩子追军人,每个人都疯了!看看她们穿的什冬衣服!裤子!有
些可怜的傻瓜还穿短裤!要是他们知道从后面看起来是什么样子!就不会穿了!”
“我同意你的看法,夫久,我真的同意。”
“看看她们头上戴的是什么?正当的帽子?不是,是一团结得乱七八糟的东西,
胜都被那些粉啊什么的盖满了,嘴巴上也是脏兮兮的东西,不但手指甲涂得红红的
——连脚趾甲都涂红了!”
老小姐气得说不下去,用期望的眼神看着自罗。白罗叹口气,摇摇头。
“连上教室都不戴帽子,”老小姐说,“有时候甚至连那种可笑的丝币也不戴。
就只有丑兮兮曲卷头发口在外面。头发?现在谁也不知道她们的头发是怎么回事!我
年轻的时候,甚至可以坐在自已的头发上。”
白罗偷偷看一眼她铁灰色的头发。看起来这位严厉的老太太真不像曾经年轻过!
“那天晚上就有一个女孩伸头进来看,”老小姐又说,“头上包着橘红色头巾,
脸上又涂又抹的。我看了她一眼。我只‘看’了她一眼!她就马上走了!”
“她不是这里的房客。我真高兴这里没有像她那种人住!可是她又从男人卧房
走出来于什么?真是恶心!我跟那个叫李乎考特的女孩说过了——可是她还不是跟她
们一样坏!”
白罗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模糊的兴趣。
他闯:“她从男人卧房出来?”
老小姐热心地抓住这个话题。
“是啊!一点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