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缘如墨之诺无声 作者:牧之歌(晋江2012-04-05完结)





  如这般僵持着,没人说话,四周安静的除了风声就是七亦重重的呼吸。他意识到自己好像犯了大错,索性从墨霖背后站了出来煞风景的道:“你们回不回府?”无人应答,但是八夏三人径直往山谷东侧走去,墨霖则扭头向西侧走去,七亦眼见那三人组不会欢迎自己,便跟在墨霖后面也往西侧走去。
  
  山谷东侧有一个山洞,洞中虽简陋但是勉强能住人。八夏和墨钰把山洞稍做整理,便双双在墨砚面前坐了下来。
  “砚姑娘,”八夏不紧不慢的道,“或许,你应该和九洛好好谈谈?”
  “他既不信我,有何好谈的?”墨砚一脸漠然道。
  墨钰站了起来,抖抖袍摆,把承天剑上下看了几遍才冷声道:“师妹,他不是不信你,只是恼你先前没告诉他,却告诉了我。”
  “。。。。”墨砚蓦地抬头望他。
  “我不想你被罚去北海守冰。”拔下发簪放进墨砚手中,墨钰在洞中寻了一小截树枝摸索着把头发挽好,这才拍拍手道。
  “师兄,你若挂念我,届时与我一同赴北海便是,但是这个,”墨砚把黑玉簪放在石凳上,目光如炬道:“我万不能要。”
  八夏将那发簪拿在手里仔细端详:发簪长约四寸通体墨黑,簪头是只昂首欲飞的凤凰,簪针细圆,呈水波状闪闪发光,却似凤尾。
  “钰兄,砚姑娘,”他将那簪子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这簪无比精巧,但分量明显不足以用来补琴。且听父王说崆峒印也只不过玉佩般大小,普天之下只此两块玉是上古神玉么?”
  墨钰凤眼炯炯有神的凝视着八夏,心道这八王子真是个逸群之才,心思又缜密,寥寥几句就化解了事情的死角,既使得墨钰不用以发簪相赠,从而缓和了与墨霖的误会;又同时否决了凤凰簪和崆峒印对于补琴的作用;还分析出了事情的转机,打消了墨砚先前死脑筋要去北海守冰的想法,给了她新的希望。
  终于墨砚不再无动于衷,看着八夏一身深绯的袍子,衣领上绣着她看不懂的图纹,左右衣襟在右腋下相交,外系一条丝绦腰带,腰带上还坠着一个漂亮的香袋,异常俊美可爱。她笑颜如花道:“蓬莱弟子一律素服简饰,今见八夏,当真是华美如天人,有匪君子宽兮绰兮,比那七亦顺眼千倍万倍。”
  八夏似还不满足她的夸赞,余光瞟了瞟洞口道:“比起九洛,如何?比起钰兄,又如何?”
  “在我心里,师兄是蓝衫之交,不输八夏。”她看着墨钰真切道。
  
  蓝衫之交?墨钰听了抽抽嘴角,不知做何感想。
  “蓝衫的‘蓝’与衣衫褴褛的‘褴’同音,蓝衫之交是指在自己境况不佳时丝毫不嫌弃且同自己真诚交往的朋友,砚姑娘的评价实乃是给钰兄的至上褒扬!”八夏笑道,“砚姑娘,你只回答了一个问题呢!”
  “哼,比起九洛,亦是好上千万倍。”她赌气,不唤大师兄,而是直呼九洛其名。
  “甚好!现在方晓得我在你心里是如此不堪。。。。”站在洞口的墨霖喝了一声,脸色难看,似心里压抑了千年痛苦一般。
  “砚姑娘正值气头上,自是这么说。你岂能往心里去?”八夏好心办了坏事,本想诱她说两句赞扬墨霖的话,殊不知落了这么个结果。
  “自是甚好,”墨砚朗声道,“他们知我墨砚是什么样的人,信我护我,不像你,只会,只会毁我、疑我、伤我!”
  “好,那你是如何对我的?”墨霖喉咙涩然,眼中一片波光粼粼。
  “我有伤你么?”墨砚心中更是来气。
  “你若信我,寻玉这么大的事情,你却不同我说?即便当日你在瀛洲我未能作陪,那为何直到今日我方知晓?”两人互相质问,八夏墨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干干站着。
  “在你心底,总归是墨钰重一些!”墨霖的话犹如晴天霹雳,劈在在场的每一个人心上,包括他自己。
  墨砚走到墨霖面前,定定看着他的眼睛道:“你我既生了嫌隙,明日我便回蓬莱向师祖请辞,寻一处住了,自行修炼便是。”
  “你!”墨霖颤抖着手指着她,气她如此决绝。
  “大师兄,保重!”她疾风般出了山洞,墨钰看了八夏一眼,八夏颇有灵犀的追着墨砚出去了。
  
  墨钰坐到洞口旁一颗老树树干上,看着不远处八夏已经拦住墨砚正好言相劝,于是淡淡对墨霖道:“她看似乐天洒脱,实则敏感固执且极有主见。我料她不会回蓬莱了。”墨霖胸口甚堵,没有接话。
  “倘若真如你所言,在她心中总归是我重一些,你当如何?”
  墨霖定定神,强道:“抽刀断水,不如相忘!”
  “原来我看错了你!”墨钰冷笑道。
  “你是忘却了墨璩?”墨霖反唇相讥,“还是心中已有墨砚?”
  “你以为我墨钰只会欢喜倾心于你的女子么?”墨钰跳下树干,凤目上挑,似自嘲一般道,“这般置气,不怕有一日会后悔么?”
  墨霖眼中一片灰寂,眼睁睁看着他前去和八夏略说了几句,和墨砚一人御一剑离去了。眼中泪水滑落,滴在地上,立刻晕染蔓延出大片大片的绿意。。。。
  
  
                  付与杯中绿(一)
  
  墨砚将想法如实说与如月后自是被斥责了一番,但她不甘心的又向岱姬禀明,出乎意料的是岱姬竟然允了。她肩挎小包袱在锦屏山附近转悠了半天,选了西十余里的宝岩山住了下来。宝岩山由西北向东南分布,与千里雪域处在同一个山麓之中,景色十分秀丽。花了几天功夫在半山腰一个不大不小的湖畔建了座小屋后,她又模仿漏天崖的布置在屋角植了几株竹子,一切妥当后她四下看了看,觉得甚不是滋味。不是不思念蓬莱,只是小儿女之间怄气时不知如何共处,只是想着避开一段时日也好。
  没几日墨钰送来些锅碗瓢盆之类的家当,顺便告诉她墨霖留在崆峒海尚未回蓬莱。二十多天后墨钰又来了一趟,将一本剑诀扔给她,磨牙说墨霖回蓬莱后整日沉默,且和天上仙人一般,数日一餐。见她心神不宁,他犹嫌不够,长叹道寂寞无以遣怀,所以偶尔也会去吉祥的铺子里坐坐。
  递了杯山上自产的白茶给他,她调笑道:“仅是坐坐多没趣,师兄不若将那吉祥坊主娶了,顺带包了我一生的衣衫□。”
  墨钰不置可否,却勾勾嘴角问了句:“我也搬来,可好?”
  脸上笑容戛然而止,她呆了呆,也不答话,直接拉起他撵他下山了。
  
  时光荏苒,慢慢的她也习惯了一个人在山上生活,如在蓬莱一般卯时起身修行法术练习剑术,午时用些糕点或寻些野果充饥,而后会去附近的镇上转转,酉时前必回。
  一日下山时闻得镇上有老妇人嚎啕,近去打听得知老妇人的小儿多日不归,疑是被妖怪掳了去。墨砚大惊,暗忖千里雪域的女子不正是专爱俊俏少年郎么,亦或是墨尧那厮对墨霖的爱意近来又沸腾了?她记起在瀛洲墨尧还她璎珞时莫名的举止,当下决定去雪域山探个究竟。
  
  雪域山没有山道,若无修为根基想要上山便是难如登天。借着脑中的几分记忆,墨砚还算顺利的御剑停在山门。看守山门的两个小童见她站在剑上并不下来,大声喝道: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让你家门主出来,我有话问他,问完便走。”
  “大胆,竟敢叫我家门主亲自出来见你。”两小童交头接耳嘀咕了会,其中一人作势撑着场面,另外一个却飞奔着去传话了。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墨尧锦衣华服银发飘飘的落在她面前,两人在半空中对视了片刻,墨尧清清嗓子道:“你有话问我?”
  “你是否让人掳了宝岩山下的一名少年?”
  “不曾。”墨尧肯定答道,又诧异问:“你如何得知宝岩山事体?”
  “你不曾掳人就好,打扰了!”拱拱手,她调转剑身便走。
  “等等!”墨尧道,“篱青新酿了葡萄酒,你既然来了,尝一尝再走也无妨,算是给你赔罪了。”
  墨砚知他指的是上次掳人事件,心下飞快衡量了一番,点点头答应了。见状墨尧依然是轻飘飘的在前面领路,还甚体贴的不时放慢速度等她。
  “你的头发?”墨砚蹊跷瀛洲时他还是一头黑发。
  “不久前走火入魔了!”轻描淡写的答了。
  “可能恢复?”
  “本是异类,无碍!”
  听着墨尧满不在乎的腔调,墨砚便明白他的头发很难恢复了。
  
  坐在花园中的石凳上,篱青端上来一壶酒,给两人各斟了一杯,趁着她斟酒的空隙,墨砚问篱青:“姐姐,近来可好?”
  “我如何做得你姐姐?”篱青不咸不淡道,她今日还是双环髻,只是青衣换了墨绿。
  墨砚望向篱青,颊上有被拒绝后的尴尬,仰头将杯中酒尽数喝下。
  “哎。。。。”篱青欲告诉她这酒虽入口甘醇后劲却是相当大,却是晚了一步。
  “再给她满上!”墨尧对篱青道。
  “门主。。。。”篱青欲言又止。
  “莫作林间独醒客,任从花笑玉山颓。让她喝,我到要看看她到底有多大的量!”墨尧剥了颗石榴就着酒吃了。
  “这酒无比甘醇,如何酿的?得空我也酿几壶给师祖送去!”她的一声‘师祖’让墨尧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心里五味杂陈:如若没有被逐出蓬莱,又会是怎样一般光景呢?
  “你若喜欢,一会随篱青去酒窖取便是。”墨尧慷慨道。
  “多谢啦!”墨砚摇头晃脑,脸色绯红。
  “门主,她莫不是醉了?”篱青心疼道。
  墨尧果断的摇摇头。果不其然,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墨砚便脸色如常,嘿嘿笑道:“真是好酒!”
  篱青给她又倒了一杯,倒完却也不走,立在墨砚身侧,似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倒下。
  “你如何知晓宝岩山有人被掳?”
  “现下我就住在宝岩山。”
  “哦?”墨尧挑高声调。
  “还不是因为。。。。”墨砚刚刚山大王般粗狂的干了酒,突的又干笑两声,似难堪似诉苦:“不提也罢!”
  原本还准备替她欷殻Ъ干哪⒓袷肚迕髂抗庋┝粒疽饫榍嘣僖淮谓坡希笏菩Ψ切Χ运溃骸叭羰窃诒ρ疑阶〉牟豢欤环涟崂次艺饫铮 ?br />   “我甚欢喜宝岩山的清净,依窗望月执酒舞剑,不是很美妙么?”墨砚看着又被满上的酒杯,似乎酒杯里的装不是美酒,而是她念念不忘的那人。
  “你须知,欢喜一个人,万不能为了面子就。。。。”墨尧亦仰头干了杯中酒。
  酒劲渐渐上了头,墨砚心绪迷蒙,水心剑也嗡嗡震动起来,她笑着摸摸剑身道:“绿衣新酿酒,红皮小石榴。晚来云欲歇,能饮一杯无?”
  “不可!”篱青见墨砚将葡萄酒化作酒气输入水心剑,急忙出言制止。
  “姐姐勿要心疼了,改日将宝岩山的白茶赠与姐姐,聊表谢意。”
  “额。。。。瞧这诗作的,绿衣新酿酒,红皮小石榴。连云都要歇息了,田园有趣的很呐!”对面墨尧絮絮低语,似乎醉的很快,颤巍巍想站起来,竟是不能。
  墨砚浅笑吟吟道:“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你且与我一同再畅饮几杯,一醉方休才是尽兴。。。。”
  “好!人生何其短,须酒遣忧愁。”墨尧嘴上豪气,举动却很不稳健。
  “门主,早些歇息吧!”篱青面色殷殷,扶住将倒未倒的墨尧。
  “也好。。。。”
  待篱青送完墨尧回来,墨砚已经离去,桌上留了字条:宝岩山白茶有醒酒功效,姐姐可自行来取。
  “还算是有心!”抿嘴笑笑,篱青携了字条复去照料墨尧了。
  
  御剑回宝岩山的路上,墨砚脸蛋红彤彤的,凉风迎面而来,很是舒服惬意。猛的记起初次与墨霖御剑的情景,她心下不可遏止的涌上一股兴奋。跌跌撞撞的降在半山腰时,天已经黑透。
  “咦,屋内怎的有灯光?”推开门,她惊诧道,完全没留意伏在桌上几乎睡着的男人。放下水心剑,她复又跳出门,往湖边走去。
  男人半睡半醒中坐起,也尾随着过去了。这一看不要紧,仿佛被雷劈了一般,立在湖边,半分也动弹不得。
  褪去外衫的墨砚正站在湖中洗发,露出一截皓白的脖颈。黑发丝丝缕缕的荡在水中,随着水波的震动,月影一圈圈漾开来。。。。
  “你饮酒了?”男人说话了,平地惊雷般让墨砚出了一身冷汗。回头一看,竟生生打了个寒颤。
  “大师兄。。。。”不顾湿漉漉的头发,她跳上岸来。
  墨霖捡起袍子给她披上,一如既往的温和道:“既饮了酒,为何却要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