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法墓天之四大贼王 作者:李亮
“不。”他简短地说。
他是一个清瘦而清秀的男子,三十多岁的年纪,鼻梁高挺,嘴唇很薄,一条左眉画得又黑又长,宛如一根翠羽。
“那……师父有喜欢的人么?”
“有。”男子惜字如金,但每一字,都令女孩脸色一惨。
“师父。”女孩简直快哭出来了,“到底什么是喜欢?”
男子虽然不动,却也看得出,他稍稍愣了一下。
花朵簌簌落下,男子低下头,张开眼,哑然失笑。
“喜欢……”他的声音仿佛也变得柔和了,“就是你想对她好,你要对她好……”
男子微微笑着,可是笑容却渐渐地越变越冷,越变越狰狞。
“为了她,你可以不顾一切。哪怕与全世界为敌,你也会觉得幸福。”
1
花浓走在屏风镇的街上,一群男人的口水打湿了鞋面。
她实在太漂亮了,宫装高髻,肌肤胜雪,莲步轻移,暗香浮动,甚至还有两只蝴蝶,围着她翩翩飞舞。在这庸俗喧闹的街道上,她高贵得宛如画中仙子。
男人被她那绝世的容光一照,就先酥掉了半边身子。而偏偏更要命的是,她好像是并不知道自己有多美的。她的眼神懵懂,全无防备,在满街男人的注视下,迷迷糊糊地往前走着。有点心不在焉,又像有点不知所措。
这迷路了似的神情,更令男人们想入非非起来。
几个闲得没事的混混,本来是在墙根下晒太阳,一看见她,彼此使个眼色,都围了上来。
“小姐,你这是要去哪呀?”
“咱们路熟,省得你跑冤枉路啊!”
“还有坏人呢!”
“当然了,咱们肯定是好人。”
花浓停下脚步,两只蝴蝶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在她的鬓边,一上一下,急促地拍着翅膀。
“你们别管我。”她看了看他们,小声说。
这毫无反抗力的一句话,简直像是在说“你们快来欺负我”似的。
四个混混,一个秃子、一个红鼻子、一个歪脖子、一个二尾子,对视一眼,笑得前仰后合。
“妹子,说什么呢!”
“哥哥一番好意,你别误会啊!”
“太伤心了,这笔账咱们可得慢慢算!”
“都怪你们几个,饿死鬼似的,吓着人家了!”
混混们你一言我一语,配合得风雨不透,说着笑着就把花浓围在了中间。
“妹子,你真香啊。”
“比小桃红还香。”
“去你的吧,小桃红一股口水味!”
“我看看涂的什么胭脂?”二尾子的那个,忽然伸手就往花浓的脸上摸去。
花浓仓促一挡,格开了他的手,想要逃走,可是四个混混却都挺着胯,用那下流的姿势,令她推不得、看不得。
两只蝴蝶飞得更急了。花浓被围在四个人的中间,羞得满脸通红。周围的路人虽然愤愤不平,却又没人敢招惹这几个号称“屏风镇四兄弟”的无赖。
“你们……你们再这样,会受伤的……”花浓勉强说道,只顾躲开混混们的蹭撞,却被那秃子一把抓住了两只手腕。
“我怎么受伤,你打我么?那你打我呀,你打我呀!”他拖着花浓的手,在自己的身上胡乱捶着,“你打我吧,你打死我算了!”
“好!”他的背后忽然有一个粗豪的声音答应道。
秃子忽然飞了起来,有一个人抓着他的后脖领子,扔小鸡似的,把他扔出了两丈远。
剩下的三个混混吃了一惊。
现在顶替秃子,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雄赳赳的大汉,豹头环眼,杀气腾腾,左手里捏着一支竹签穿着的糖人。
“你是谁?”歪脖子问。
“你爹!”
那大汉“呼”的一巴掌,扇倒了歪脖子,飞起一脚,踹倒了红鼻子,剩下一个二尾子,被他牛眼一瞪,直接软倒在地。
“买个糖人儿,你都能跑出这么远。”大汉把糖人递给花浓。花浓委委屈屈地接过去,大汉“嘿嘿”一乐,回手一拳,又把那刚爬起来想要偷袭的秃子重新打趴下。
“屏风镇四兄弟”一向以死缠烂打闻名,一旦吃了亏,立刻此起彼伏地跳起来和大汉动手,被大汉叮叮当当,揍了个奄奄一息。
“老子的女人,你们也敢调戏?”四兄弟被打得动弹不得,大汉一脚踩在二尾子的屁股上,摆个打虎的造型,下了结论,“不知死活!”
“我不是你的女人……”花浓举着糖人,固执地抗议。
这大汉,自然正是“青鬼”杜铭。
半个月前,他对这美得让人魂飞魄散的花浓一见钟情,追求之下,几乎把命都给送了。还引得蔡紫冠他们,好一顿嘲笑。
偏偏他是个真正的倔头,越危险,反倒越来劲;越差点送命,越觉得花浓美得让他放不下。
于是这些日子,他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花浓。
花浓一生气,他便躲得远些;花浓心情好,他便凑得近些,胡说八道,厚颜无耻,插科打诨,嬉皮笑脸。花浓本不想理他,可是自己手脚笨、脑子慢,遇到吃饭住宿的问题,却又离不开他帮忙打点。
慢慢地,两人便结成了这种既不像朋友又不像情侣的关系。
今天他们路过此地。在镇口,花浓看到一个吹糖人的摊子。那糖人师傅手艺精巧,吹出来的玩意儿漂亮有趣,花浓在摊子前看了好几眼。
杜铭远远地看在眼里,等花浓走了,便立刻过去买了一支。
那师傅所有的作品都要现做,杜铭因此等了一会儿。结果就这么一转眼的工夫,她便又被流氓给缠上了。
“你的‘花媚术’也太麻烦了!”杜铭用力皱着眉,“你闲来无事,迷倒老子就够了,不能见谁迷谁啊!”
花浓的魅力,除了世所罕见的绝世容貌之外,其实也是有神通暗中作用的。
她所修炼的“花媚术”专门针对男子,可以最大限度地激发男子独占她的欲望。她的笨拙、懵懂,都是花媚术的一部分,令人不经意间,便为她神魂颠倒。
在杜铭之前,实在已经不知有多少好汉,稀里糊涂地折在她貌似无辜的神情下。
“你停不了这个法术么?”
花浓摇摇头,咬着下唇,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花媚术”并不高深,但练成之后,神气合一,无时无刻以媚态示人,也就成了一个人本身的气质。
“停不了好啊!”杜铭一看她的脸,当即便忘了自己的初衷,“老子就爱看你美美的小模样!”
花浓羞得满脸通红,一跺脚,转过了身去。
“哎呀,哎呀!”杜铭惋惜地惨叫两声,才回过神来,“不对,还是得想个办法!不然的话,老子每天这架真是打个没完了。”
2
屏风镇只有一家成衣店,叫做“绣云轩”。
杜铭拽着花浓,转了两条街,才在镇西将店子找到。
这成衣店是在一个小小的十字路口上,两间瓦房,门口挑着蓝布幌子,样式古朴。
店子的门开着,里边却静悄悄的。
房子有点西晒,午后的阳光正好将屋子里照得一片明亮。从门口看去,房内最大的摆设,是一张横亘大屋的巨大木桌,上面摊着几卷布料,以及两件做到一半的衣服。
四壁上分为两截,上半部分挂着成衣,下半部分挂着各式布料,将墙壁遮得一点都看不见了;房顶上又悬起两根竹竿作为衣架,也挂满了衣服,男女款式,琳琅满目,
层层叠叠,遮拦掩映,令人在一瞬间觉得,这屋子仿佛比眼睛能看到的,还要大得多。
杜铭伸手门上拍了一巴掌:“有人吗?”
“有。”里间屋里有人答应了一声,然后“碌碌”声响,一辆木轮椅子慢慢地摇了出来。
轮椅上的人,大概五十多岁。相貌清癯,脖子上挂着卷尺,膝盖上横着一把剪刀。不过他的双腿在膝盖以下,就突兀地消失了。
“幸好裁剪衣服,是用手,不是用脚的。”见杜铭直眉楞眼地看着自己的断腿,那老者咳嗽一声,微笑道。
“哦,哦!”杜铭反应过来,也有点不好意思,“你怎么称呼?”
“小姓段。客人是要做衣服,还是买成衣?”
“成衣吧!”杜铭把花浓拉进屋里,大大咧咧地道,“给她来一身难看点的!”
一瞬间,这屋子里的其他衣物,在花浓的映衬下,仿佛都一下子暗淡了下去。那段师傅看到她的样子,登时目瞪口呆,好一会才道:“好漂亮的姑娘!”
花浓勉强笑了笑,杜铭却得意洋洋。
段师傅拼命转动轮椅,飞快地来到木桌前,掀开做了一半的衣服,拿出两本书来。
“不要买成衣!”他急切地说,“这么漂亮的姑娘,当然要量体裁衣,才配得上她!”
那是两本市面上最常见的厚书《文典》。但翻开之后才知道,原来段师傅是让他们看里边夹着的许多衣服样子。
一张张栩栩如生的人像剪纸,薄如蝉翼,人物所穿的服装,款式各个不同,煞是精美。
“所有的样子我都能做!价钱好商量,千万别买成衣!”段师傅诚恳地说,“哪怕我不要钱,能给这样天仙似的美人做上一套合身的衣裳,我这辈子也值了!”
他竟也是一个痴人。
“那可不成!”杜铭哈哈大笑,“咱们可没工夫等你现做。再说,又不是让她变漂亮!你呀,新衣服怎么难看,就怎么给她配!”
段师傅不仅无法理解,简直就有些义愤填膺了。
杜铭这才向他解释缘由。段师傅万分沮丧,可是既然客人坚持,他自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闷闷不乐地放弃了为花浓特制新装的宏愿。
绿花缎袄配黄绸遥埂⒋蠛旖蹩才渌榛嗳埂⒀┣喑ば漶刈印⒚骰仆呕ù箪?br /> 段师傅用木叉取下一件件撞色、过时的成衣,给花浓试穿。
“不行。”杜铭绝望地抱着头,“你穿啥玩意儿都那么好看。”
不起眼的衣裳花浓换了一身又一身,裙裤袍服试了个遍,可是那些原本平平无奇,甚至有些丑陋的衣裳,只要一上花浓的身,却顿时脱胎换骨,各有各的美。
别说杜铭,就连那段师傅的眼睛,也是越来越直了。
眼下,花浓戴着一顶戴黑纱的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可似乎那黑纱下露出的一点尖尖的、雪白的下颚,却更令人遐想了。
“我……我做了这么多年的衣服……”段师傅的眼中含泪,“都没见过有谁,能把它们穿得像这位姑娘这么美的!”
杜铭莫名得意,得意完了继续发愁。
“化妆吧!”他发狠道,“老子给你抹成猴屁股,就不信你还美得起来!”
隔壁就有水粉店,他跑过去买来两盒胭脂回来。
花浓完全没了主意,见他信心十足,也就老老实实地坐着。杜铭在胭脂盒里掏了两把,搓得两手血红。
“这下看你还能给老子美到哪去!”
花浓见他说得那么肯定,也只好抬起脸来,任他摆布。
她的一张素面,无瑕无垢,双目微阖,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杜铭离她近在咫尺,半边身子“嗖”地就麻了,举着一双血手,无论如何也拍不下去。
“老子……老子先给你打个叉!”他吞了口口水,下足了狠心,才伸出两根手指,在花浓的脸上,横过鼻梁,由左到右地画了一条红道。
触手滑若凝脂,已令人心猿意马。好不容易一道画完,杜铭一抬手,便觉一道惊艳的闪电,劈面而来!
只见那素白的玉面上,一道朱痕宛如碧天虹影,又灵又俏——竟在一瞬间画龙点睛,让花浓比平时还要美上个十倍八倍。
“啪嗒”一声,胭脂盒落在地上。
杜铭一时间万念俱灰,来回走了几圈,顿足捶胸,竟连话都说不出来。
“老子……老子这辈子要是娶不着你……老子就跟你姓!”他最后还是跺着脚,发了誓。
“不卖了!我的衣服都不卖了!”旁边的段师傅忽然发怒,“遭天谴呢!把这么美的人儿藏起来,遭天谴呢!”
两个男人争先恐后地发疯,花浓不知所措地坐在那里,哭笑不得。
事已至此,杜铭也只好放弃了“扮丑花浓”的打算。
于是花浓又去换回自己的那一身宫装。
杜铭在外间等着,一边翻着那两本衣服样子,一边和段师傅有一句没鬯一句地聊着。
“段师傅,腿怎么没啦?”
“年轻时遇上匪患,被砍了双腿。”段师傅坐在一旁,有点心不在焉,“幸好祖传的手艺都在手上,这才不至于饿死。”
“那还得恭喜你呢!”杜铭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那些剪纸的衣服样子,在他眼前刷拉刷拉地翻过,或端庄,或妩媚,或娇俏,或大方……各具匠心,绝无重样。
“这些图样都是你剪的?”
“闲着的时候,练练手。”
“真厉害。”杜铭由衷地赞道,“就是你这衣服铺子被一把火烧了,你靠剪这个也能混口饭吃!”
他夸人跟骂人似的,段师傅给他噎得直翻白眼。
“听客官说话,你和花姑娘还没成亲?”段师傅想了想,还是另起话头,防着他胡说八道。
“嘿嘿,跑不了她的!”
“真好……真漂亮,你们将来得闲,一定得让我为夫人做一身漂亮衣服!”
这一声“夫人”叫得杜铭简直舒服到了飞起。
“哈哈,好!到时候别说你腿断了,就是俩胳膊也断了,老子也让你给她做身好衣服!”
3
段师傅得脸色很难看。
任何人和杜铭不是找茬胜似找茬地聊上一会儿,只怕脸色都好不到哪儿去。
花浓换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