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魔人
一只圆得不正常的眼睛从门上的大裂缝中忽闪忽闪地看我!
我吓得差点坐地地上,可是此时,门无声无息的开了。
一个女人站在门里面,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脸,却看到她白森森的牙齿,感觉到她在笑,死人的笑,阴沉的笑!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她忽然往我的手里塞了一个小纸条,死人的冰冷和腐烂树叶的气味从我的手、我的鼻子一直传到我全身,然后门呯的一声关上了,就像从没打开过一样。
我吓坏了,扭头就跑,偏那天晚上月亮很好,让我能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影子――还有我影子旁边的另一个影子。我环顾四周,没有人跟着我,可地上确实有两个影子,直到我回到大树下等我的大孩子们身边。
他们没想到我能办成这件事,奇怪的是也没人看到荒宅大门曾经打开过,还嘲笑我吹牛,根本不提‘英雄好汉’的事,而我也顾不得这个‘封号’,等大家一散就跑回家,怕吵醒父母也不敢开灯,就着出奇明亮的月光看到差点被我揉烂了的纸条,上面歪歪扭扭的写了三个字――捉迷藏。
那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我只是又惊又怕,把纸条从后窗扔出去,再把窗户关得死死的,然而当我转过身时,月光下又看到了自己身边多出的影子。
我吓得连忙躲上床,半梦半醒的到了天亮,第二天醒来时见到那张纸条又自己长脚一样回到我的枕边。
捉迷藏!
这三个字好像用红笔描过了,比第一天晚上还清楚。
我拿起那张字条,惊惶的把它扔在火炉里,眼看它烧成灰烬。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我当时觉得纸条在火焰里不停地跳,好像被烧得很难受,一直对着我叫――疼――疼――疼。
想想,当年我才七岁,不是我吹牛,连番的惊吓没有当场吓死已经很不错了,怎么还敢把自己淘气的事告诉父母?那天我父母只怀疑我是不是病了,平时的万人嫌变成了乖宝宝,不但没闹着出去野玩野跑,连做饭的炉火都不靠近,实在怪怪的。可他们工作太忙了,见我没什么生理症状就随便询问了我几句,然后上班去了。
我一个人呆在家里,虽然大白天的,还是觉得有人跟在我身边,害得我大夏天的跑到院子里暴晒。邻居都说万里这孩子玩疯了,其实我是想证实影子只有我一个人的。
可是,仍然是两个影子!
虽然其中一个模模糊糊,虽然在正午的阳光下,我还是看到自己的影子旁边依偎着另一个影子,象是肩膀上又长出一颗头。
我在极度惊吓中生出一股蛮劲,拼命去踩那个多出的影子,为了寻找它的踪迹在原地不停的打转,那情景就象小狗追自己的尾巴玩,逗得每一个看到的人哈哈大笑。我的心中却惊恐之极,不明白人们为什么看不到我有两个影子。
这时候阿瞻来找我,我这才想起,因为他老爹要去邻镇办点事,怕回来的晚,不想让他一个人留在家里,所以和我父母商量后让他今天来我家住。
我一见他高兴得不得了,心想终于有人可以商量一下昨夜的事情,可谁知道他一见我就扑过来,狠狠打了我一耳光。我本来就为两个影子的事从惊恐到愤怒不已,这下还了得,也扑过去和他扭打在一起。
他根本不抵挡我打他的拳头,拼着挨打也要不停的捶我的头,我气坏了,甚至要咬他。邻居的大人把我们分开,教育了几句,可我们直到进屋还扭着。
我一进屋就对他大叫:“为什么打我?”
他说:“你的魂要跑出来了,我帮你打进去!”
后来我才知道,那一晚我的三魂七魄被吓出身体一部分,一直不能归位,而且从那时起我也第一次知道,阿瞻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第二部 血腥玛丽 第十三章 荒宅的故事(下)…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相信他,所以我把昨天夜里的事跟他说了一遍。当时他还小,虽然有天生‘良能’,但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是很义气地决定晚上和我一起看看有什么事。(其实他本来就是要住我家的。)我心里踏实多了。
当晚快午夜的时候,我自己住的小房间的后窗突然传来一阵悉悉嗦嗦的声音,然后一个小孩儿的尖嗓音拖长了声调叫我――万里-万里-万里――
我下意识的要答应,阿瞻一把捂住我嘴:“不能答应,一答应就死了!”
我们咬着牙不回答,可那声音却一声声不停,后来又加入了另一个更尖利的小女孩的声音,而且开始拍打我的窗户――万里――出来――捉迷藏!
我很奇怪为什么我的父母睡得这么熟,竟然听不到这么大的声音,我也不知道它们从哪里知道我的名子,我只是躲在床上惊恐万分。这时,可能它们叫我叫得烦了,开始要进到房间里来。
后窗上慢慢浸出两个小小影子,象要挣脱什么束缚似的钻了进来。它们一跳一跳的靠近我的床。借着昏黄的月光,我看见它们的样子。
一男一女,和我们相仿的年纪、虚蒙蒙的身体、惨绿的脸,因为变化得不好,五官歪斜着,女孩的脸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大洞当作嘴巴,被大丛大丛的头发包围在里面在,男孩的脸上有一只大得象人的拳头一样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看我,我突然明白昨天荒宅门缝里偷看我的东西是什么!
它们的下肢看不清楚轮廓,好像没有一样,其实就是没有,只有半身在空中飘动,一顿一顿的,乍一看还以为像僵尸那样跳过来。阿瞻把我拉得靠近床里面一点,可它们却不见了,然后我感觉墙壁变得软绵绵冰凉凉的,它们的‘手’从不知名的方向过来拉我。
万里――捉迷藏!
万里――捉迷藏!
“跟它们走。”阿瞻突然说。
我点头答应,虽然吓得要尿裤子,但很怕如果不答应,它们会来害我的父母。那时候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只记着一人做事一人当,死也要当大丈夫,所以就跟着那勾魂似的声音――万里――万里,一直来到荒宅。
才一进到荒宅里,身后的大门仿佛生锈一样吱呀呀的、慢慢的自动关上。
此时,小鬼们叫我的声音停止了,相反在破败得好像随时都会倒塌的主屋内却亮起两星微弱的鬼火,渐渐地,鬼火越来越近,我这才看清那是两盏白纸灯笼,上面写着大大的奠字。而灯笼并没有人挑着,只是悬浮在那里,然后有一个声音对我们说――
跟-我-来!
出乎预料的,灯笼并没有引我们进入室内,而是绕过阴森的大屋来到屋后的院落。那里的荒草更是茂盛,我们这种个头的小孩子走到里面几乎会被淹没在。这让我害怕起来,‘英雄好汉’的气概一扫而空。我觉得好像被关到一层层的坟墓之中,越往里走越喘不过气。我拉了阿瞻一下,发现他也很害怕,但是倔强的拧着眉,一付不服输的样子。我心想不能输给他,所以也挺直了胸膛。
忽然,灯笼没有预兆的凭空消失了,我们立即陷入了昏黄月色下的漆黑草丛中,接着我感到一双冰冷的手用力推我,让我一下子扑倒在地,起来的时候连阿瞻也不见了踪影。
“阿瞻!”我大叫,却感觉声音象是闷在什么里面,传不远。我再叫,回答我的只有那个怪异阴森的童音――
万里――捉迷藏――
我慌了,在草丛里乱窜,可是无论我跑到哪,那个小女鬼都会跑到我对面拦我,脸上那个象嘴一样的洞兴奋地吐着舌头一样的东西乱动,好像真的以为这就是捉迷藏。就算我爬在草坑里,它还是找得到我,僵硬没有人气的手乱扯我的衣服,发出衣――衣――衣的笑声。
我吓得屁滚尿流,一边跑一边大叫阿瞻,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小小的后院可以让我跑上半天还留在原地,四周是滚动不息的黑雾。过了好一会儿,我面前的黑雾‘霍’的一声划破了一样,从里面伸出一只鲜血淋漓的手来。
我转身就跑,这只手却死死抓住我背后的衣服。
“万里,别跑。”
是阿瞻!我颓然放松,任他把我拉回去,这才发现我们不过相隔一尺,是黑雾让我看不到他。他脸上身上全是伤痕,右手更是伤得鲜血淋漓,就象刚刚打了一场大架,左手还握着一颗带血的石头很生气盯着前面,可我却在那个方向看不到任何东西。
这时,小女鬼追了上来,阿瞻死盯着的那个地方也慢慢显出小男鬼的样子。不过它的四肢别扭的弯着,象被人拆过又重新组装一样,连头也转了180度,气愤得‘脸色’青紫,吐着舌头,露出窒息而死的人的狰狞模样。
娘――娘――
它尖锐的叫,用手一指阿瞻,用力得整个手骨都掉落在地上。
这个人看得见我――他也打得到我――娘――娘――
女人细碎的声音传来,咯吱咯吱的,象是咀嚼什么东西,又象是什么东西在石板地上爬着。一阵更浓的黑雾从左前方喷涌而出,我和阿瞻被这阵雾气卷得后退了好几米,摔倒在一个淹没在草丛里的、几不可见的枯井旁边。
井底发出闷闷的冷哼声,一双枯手从井里伸出来,然后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华服女鬼爬了出来,一下揪住阿瞻的衣领。
下-来-陪-我-们-吧!
它发出铁丝刮金属般的笑声,要把阿瞻拖下井去。我用力抱住阿瞻,他也拼命挣扎扭动,乱舞的双手一碰到女鬼,就使它身上的肉和衣物掉下一块,并不象我一样每次打到的都是虚空的空气。他打到那女鬼只剩下一具梳着精致发型骷髅,就连骨骼也象要碎裂一样,发出扑扑的空响。
它显然被我们的抗争气坏了,更执意要把阿瞻拖下去,那两只小鬼也扑过来往后拖我。它们抓得我又疼又冷,象是什么东西勒进我的骨头,可我知道不能松手,否则阿瞻就死定了。
渐渐的,我们开始力不从心,我眼见阿瞻的头、肩膀、腰,都掉进井里去,只有双腿被我死死抱着,他的双手撑勉强抓在井沿上,支撑着他不会下落。而那女鬼的手在扳他的手指,两只小鬼扳我的胳膊,让我们松-松-松-
就在阿瞻就要掉下去的一刹那,我忽然听到阿瞻他老爹传说中的踢踢哒哒的脚步声。这声音让女鬼的手一滞,两只小鬼尖叫着遁入井中,我和阿瞻则趁机摆脱了掌握。
然而它那么不甘心,顿了一顿后忽然飞出井口,象一个破布偶被人硬拉出来一样。它朝着阿瞻的脸上吹了一口气,阿瞻顿时失去知觉。
那种形容不出的极度寒冷,带着腐臭糜烂的气息,潮湿又枯干的触觉,直到今天我仍然无法忘记。
它伸出鬼手掐住我的脖子,你-找-死!森然的牙齿上下叩动。
我以为我就会死了,七岁的孩子就要死在这枯井边了,可我忽然‘看’到它的恐惧,没有表情的骷髅头上的恐惧。然后我听到阿瞻老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孽障,我本来要渡你的,你还要害人!”
我亲眼看到平时昏沉衰老的阿瞻他老爹一派道骨仙风的模样,只是伸手指了指女鬼,它就从刚才的凶恶模样迅速消失,变为一滩烂衣服。
阿瞻他老爹看看昏迷的阿瞻,又看看我,伸出手在我的头顶,却始终没有按下来。
“万里,”他叫我,又回到以前老实慈详的模样,“你能答应伯伯不说出去这件事吗?”
我用力的点头,心里发誓一定不说。
他能看穿一切的眼睛仿佛知道我的决心,微笑着抚摸了一下我的头说:“好孩子,那就让你记得这件事吧。”又转过头去看阿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这个孩子需要个朋友,一个人太可怜了。”
他一手抱着阿瞻,一手拖着我离开了荒宅,根本没有其它人知道那晚发生的事,不过我和阿瞻都大病了一场。事后我们再也没有讨论过这件事,可从那天注定我是他唯一的朋友,唯一知道他秘密的人。
直到大学快毕业的时候,我问起当年的往事,他告诉我说,那个女鬼和她的孩子是被那个大财主的正牌老婆害死后扔在井里的,还让个有法力的人术法封了它们的魂魄,让她们只能在镇上出没,永不超生。
它们也不是作祟害人,只有闯入者才会遭到驱赶。而那两个小鬼可能真是想和我捉迷藏,这才要把我也带到那个世界罢了。而阿瞻他老爹最终还是破了那个术法,让她们各得其所去了。
这就是我和阿瞻的第一段故事,我曾答应阿瞻他老爹不说出去,但我想你可以帮阿瞻,所以我说了,相信他老人家在天之灵也会赞成这么做。
今天就到这吧,我会努力帮你打听血腥玛丽的事,回国再见。
听过万里的故事,和万里道过别后,小夏忽然很心疼那个孤独的小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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