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霸血
这里虽然不是大城市,但客栈却也不少,张子华千条万选,在一个最不起眼的小客栈门前勒住了马缰,这间所谓的客栈也仅是由几个简陋的房间拼凑而成,看这模样,也知道平日里上门的大都是些苦哈哈而已。
下马,进了客栈,一位六旬老人笑呵呵地迎了上来。
“几位打尖还是住宿?”
张子华一改平日里阴沉的面容,满面笑容地说道:“老人家,来点吃的,再给我们备点干粮,越多越好。”
“怎么,客人们不是来避暑的?”老人惊讶地问道。
“自然不是,我们有急事,要赶路。”
老人的脸上掠过一丝失望,但还是道:“行啊,就来。”他回头对里面扯开嗓子吼了一声,内屋传来了一个老妇人的答应声。
老人殷勤地拉开了凳子,习惯性地用袖口扫了扫。
刘政启皱着眉头,厌恶地看着这一切,但在张子华的示意下,还是坐了下来。高承伟和刘正中等自然散坐在他的身边,隐隐将他拱卫起来。
张子华的脸上堆起了和蔼的笑容,问道:“老人家,最近生意如何啊?”
老人摇头,道:“难啊,若是往年这时候,来这里的人多的你想也想不到,我这间小店虽然简陋了些,但来的人一样不少。”他长吁短叹了半响,道:“说实话,今年夏天过了一半,但我老汉还没接几批客人呢。这日子可是没法过了啊。”
他唠叨了几句,自顾自地拿起了抹布,在桌椅上轻轻擦拭。
“匈奴人,孤一定要将他们赶回去。”刘政启低声咒骂着。
张子华一惊,眼角一瞥,那个老人擦拭的动作并未有半分停顿,这才轻轻地嘘了一口气。他转过头来,对着刘政启摇了摇头。刘政启自知失言,讪讪地对他一笑。
客栈门帘突地打开,一个年轻汉子大步而入,一边走一边高声叫道:“爹爹,我回来了。”他的身上背着一个包裹,显然是出去置办货物。
老人抬起了头,招呼道:“回来就好,怎么去了那么长的时间?”
年轻人叹了口气,道:“不知怎地,城里封锁的紧了,说是要抓什么大盗,差点就出不来了。”
他说者无心,刘政启等人心中却是同时一紧。
老人怒哼了一声,道:“就知道这群狼崽子没好心。”
年轻人此时方才看到刘政启等人,脸色顿时一变,连连向老爹施眼色,意识他不要多口。老人横了他一眼,道:“帮我招待好客人,我去帮你娘的忙。”
年轻人应了一声,目送老人进了内屋,他转过头来,笑着说道:“我爹他老人家年纪大了,平日里爱胡言乱语的,不要见怪。”
张子华起身笑道:“没事,老人么,都是如此。”他话锋一转,问道:“小兄弟,你说城里封了是怎么回事啊。”
年轻人一挥手道:“听说是什么人逃窜到了这里,不但是城里,南面的路都封死了。”他边说边看向张子华,突地目光一凝,好似想起了什么,顺着他的肩膀向下移,紧紧地盯住了张子华的那只断臂。脸上的笑容随即遁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震撼,但其中却含着一些惊喜。
张子华心中一动,他故作不知,笑问道:“小哥儿怎么了?”
那年轻人如梦初醒,勉强挤出了个笑容,道:“几位客官,还请稍坐,小的这就去帮父母给众位整治酒菜去。”
张子华笑眯眯的点头,待他走入内屋之后,脸上的笑容立即褪得干干净净。他踏前一步,来到门外,侧耳倾听。
“爹,我们要发财了。”一道明显压抑了的声音轻轻的响起。
“什么发财?”
“嘘……”
“干什么鬼鬼崇崇的。”老人不满的道。
“爹,我在城门口看到了,那张告示上通缉的大盗就是门口的那个汉子。”
“什么?你不会看错吧。”
“绝对不会。”年轻人的声音中有着极度的兴奋:“爹,只要向官府提供他们的行踪,就有五百两白银可以拿啊。”
“五百两?”一个老妇人倒抽了一口凉气,对于他们这些升斗小民来说,五百两白银已经是一笔不可想象的庞大数目了。
“你真的不会看错?”
“绝对不会。”年轻人诅咒发誓道:“那个汉子不但长相一样,而且还断了一条胳膊,您说怎么可能认错呢?”
内屋里沉默下去,张子华脸色苍白,他的独臂握紧了怀中匕首的把柄,至于高承伟等人早就蓄势以待,随时准备出手。
“爹,您拖住他们,我去报官。”
“不行。”老人斩钉截铁地否定了。
“为什么?”老妇人的声音中充满了惊讶。
“爹,您糊涂了?这可是五百两白银啊?”
“哼,老子开了一辈子的店,这点眼光还是有的。你知道外面的那些人骑的是什么马么?”
“什么?”
“军马。”
“那又怎么样?”年轻人大惑不解。
“笨蛋,既然骑了军马,就说明他们是军人,你懂了么?”
年轻人默不作声。
“现在是匈奴人的天下,而能被他们所通缉的军人还会有谁呢?我就算再穷,也不能做这种让人戳脊梁骨的事情。”
过了片刻,年轻人的声音再度响起,只是,此时他已再无半分雀跃之情:“爹,那您说该怎么办才好?”
“准备好干粮,给他们,今天,我们这店中没有来过任何人。”老人的声音坚定而凝重,不见抑扬顿挫,但却仿佛汩汩泉水,能够直接渗入人心。
第八卷 金戈铁马 第二百二十八章 逃遁(二)
“唉……”一声长叹,哈密刺放下了手中的信件。
“老师,您怎么了?”哈羯为他倒了一杯浓郁的参茶,递了上来。
哈密刺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京师初定,要做的事情千头万绪,他每日的睡眠时间不足三个时辰,忙了个四脚朝天,犹自觉得分身乏术。好在哈羯已经成长了不少,为他分担了部分压力,让他心甚喜之。
“你看看。”
哈羯接过,仔细地浏览一遍,皱紧了眉头道:“括拔将军也会如此冒进,确实异数,不过也在情理之中。”
“哦?”哈密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道:“说说看。”
“是。”哈羯的眼中有着睿智的光芒,他轻声道:“括拔将军是我族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他在京师城外被许海风以区区数十骑之勇便突破了二万大军的围堵。虽然他的对手是许海风,但以括拔将军的心高气傲,又岂会无动于衷。他为了将功赎罪,或者说是为了证明自己,才特意做出了这等出人意料之事。然而,他却未曾想到,竟然在无意中破坏了您老的计划。”
哈密刺看着他,眼中的赞赏之色越来越浓,终于大笑道:“好你个哈羯啊,比我想得还要多呢,为师后继有人了。”
“多谢老师夸奖。”哈羯深深的低下头去。
“可惜,连老夫也未曾料到这一点,否则自然不会让他如此匆忙赶去。”哈密刺唏嘘不已。
在他原先的安排中,是要以鲜卑等四族之力,先行消耗红色海洋的兵员和士气。只待双方二败俱伤之后,再携雷霆之势一举克之。如此不但可以达到消灭红色海洋的目的,还可以顺便消弱鲜卑等四族的实力。
这个计划并不复杂,亦不隐秘,鲜卑等族的族人亦是早有察觉,是以在开始之际,他们对于冒顿之命一直是敷衍了事,出工不出力。
直到冒顿祭出哈密刺所授的撒手锏,以土地为诱饵,才使得他们在一日间变得如狼似虎,所迸发出来的能量让红色海洋也吃了一个大大的亏。
不料,括拔鹰的随后赶到,竟然将他的全盘计划打乱,至此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变化,最后的结果更是始料未及。
“你是怎么想到这一点的?”哈密刺突然想起一事,问道。
哈羯抬起了头,眼中闪烁着属于自己的骄傲:“相当然而。”
哈密刺一怔,看着他的眼神再度有了新的变化,在哈羯瘦小的身躯里所隐藏着的傲气原来并不比那位名扬天下的括拔鹰要少上分毫啊。
与括拔鹰出身皇室的高贵血统不同,哈羯虽然也是出于贵族家庭,但他的母亲却是一个卑贱的奴隶。自出生以后,备受歧视,但他并未就此自暴自弃,而是奋发图强,孱弱的他,凭借着不懈的努力,尽力的充实着自己。
终于有一天,在机缘巧合之下,他遇到了哈密刺。
第一眼相见,哈密刺就被他眼中的那股倔强和不屈所深深吸引,经过一段时日的相处,哈密刺果断地收他为徒,这是他的第一个弟子,也是唯一的弟子。
而哈羯却也未曾让他失望过,他以自己的表现证明了哈密刺的眼光。
微微地失神了片刻,在那时,哈密刺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他又看见了正当盛年的冒顿王子,又看见了英姿勃发的托何蒂,又看见了氐族中那位胸怀凌云壮志的南宜僚,他甚至于还看到了老对头方令天。
当时的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只是,三十年的岁月已经磨去了他太多的棱角,他或许是真正的成熟了,懂得了深思熟虑,但是失却了,或者说是忘记了年轻人的蓬勃朝气。
“天意啊……”哈密刺抬起了头,遥望无有穷尽的苍穹,发出了一声出自于肺腑的感叹。
哈羯奇怪地望着这位名动天下的匈奴国师,他问道:“老师,您想起了什么?”
“我想起了阿鹰……”哈密刺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接着说:“还有你。”
“弟子?”哈羯愈发不解,他与老师的关系非比寻常,多年相处,亲如父子。就算是哈密刺的独子褫多也为之妒忌不已,是以他们之间说话向来并无顾忌。
哈密刺站了起来,笑道:“是啊,阿鹰虽然破坏了我的计划,但他能够提早三日率领三万大军赶至,最终迫使方令辰弃营而逃,这也是一个极为难得的战绩了。日后的匈奴,就要靠你们这批年轻人了。”
哈羯的脸儿一红,道:“括拔鹰将军是天之骄子,确实是国家的栋梁之材。”
哈密刺微微一笑,突地斩钉截铁地道:“你是我的弟子,虽然今日你不如他,但我相信日后你的成就绝不会在他之下。”
“老师。”哈羯豁然抬起头来,所看到的是哈密刺满含鼓励的目光,他重重的一点头,双目下垂,眼角已有一点水雾弥漫。
“哈羯。”
“在。”
“你会让我失望么?”哈密刺笑呵呵的问道。
“绝对不会。”哈羯的声音中有着无比坚定的自信。
“好。”哈密刺伸手在他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一下,瘦小的身躯却是纹丝不动。哈密刺满面笑容,突然问道:“你以为许海风和蒋孔明如何?”
“一文一武,正是我族最大的敌人。”哈羯沉声道。
“不错,你要记住,日后你最大的敌人或许就是他们了。”
月湖镇,月光明媚,家家户户熄灯安寝,这里深夜静悄悄。
豁然,一缕火光从数间房屋中飞腾而起,大火蔓延的极其快速,不消片刻,那几间屋子已然尽数陷入火海之中。
这样的大火自然很容易引来众人的瞩目,不过片刻时分,敲锣打鼓之声响彻全镇。
“走水了……”无数的人从梦乡中清醒过来,他们匆匆批衣而起,来到起火之处。
有人自发地组织救火,无奈火势太大,救之不及,这几间房屋最终还是被无情的烈火付之一炬。
“是王老汉的家,他们家怎么会走水了?”
“他们逃出来了么?”
“那么大的火,怎么逃啊。”
“是啊,唉……王老汉平日里老实巴交的,想不到啊。”
待火势熄灭,镇长带人勘查了半响,除了一些挣扎的痕迹之外,什么也未曾发现,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意外失火,匆匆地就将此案了解。
混杂在人群中的一个汉子至此才偷偷地松了口气,趁众人不注意,悄悄地离开,就仿佛他从来未曾出现过一样,自始至终都未惊动过任何人。
他快步来到镇外的一处密林之中,走了进去,就听一人问道:“如何了?”
“张先生,他们一家已然全数毙命,镇中也无人怀疑。”他恭敬的行礼道。
“如此就好。”
“唉……张先生,您说真有这个必要么?”
这一行人正是日间离开月湖镇的刘政启等人。
虽然老人的儿子认出了张子华,但在老人的执意坚持下,他最终还是没有告发,反而为他们张罗了大量的干粮食水。
张子华故作不知,千恩万谢的辞别了老人。然而,一出镇外,他立即令人返回监视。同时他和刘华良几人在此等候。一到夜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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