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姿物语
那……
只好说把东西放在别处,先蒙混一时了。
“怎么样,你该不会说没把东西带在身上吧?”
韩特先行叫破,“这么重要的东西,不随身携带,有人会相信吗?”
“我……”
正当两人再度陷入僵局,突然四面打起强烈火光,几个由火把拼组成的粗制移动浮灯,移到两人上方,将他们这一桌照得通明,周围人声随之大哗。
突然的变局,令韩特一惊,立刻将警觉心提至最高,手也按放剑柄上,预备出鞘。
结果事情的下一步演变,却让他们不知所措。
原来,他们两个人谈得专心之时,台上表演杂耍的男子,见台下反应不佳,决心拿出压箱底绝活,转盘射飞刀。
射了几回,准头不错,客人们纷纷叫好,而杂耍人打铁趁热,要求一位客人上台共同表演,随着他的手指,灯火打到韩特这一桌。
弄明白事情原委,韩特心里稍安,正要出言拒绝,只听到台上大声说,“灯打错了,不是这一桌的两位,是墙角边的那位小姐,没错,就是你,请上来吧!”
一片喧哗声中,灯光迅速地移动到角落,在火光辉映中,众人却随之眼前一黑。
火光下,一名黑袍女子独自站在墙角边,全身黑袍黑鞋黑斗蓬,裹得密不透风,瞧不见面孔,只能从袍子的轮廓中判别出性别。
她手中拎着只竹编花篮,里头一堆花草,似乎是来此卖花,可是这副奇怪的打扮,却令所有客人在瞧清后,为之轰然大笑。
稍有不同的,是与这名女子遥遥相隔的韩特,从火光亮起那一刻起,他的全副精神都放在这名女子身上。
似他这等级数的剑手,都拥有一种毋须藉助耳目的感知力,即使闭上眼睛、听不见任何声音,仍然是可以感觉出在一定范围内,有什么物体存在。
可是,打从进这个店开始,韩特一直没有察觉到在屋角有任何物体,即使是现在,亲眼看着这名黑袍女子,还是有种很不真切的感觉,彷佛她并不存在。
也许一般人不觉得这有什么,但对于猎人们而言,这非常地恐怖,因为这代表了,倘若和这种人动手,可能一直要到对方的兵器刺进自己胸膛,才惊觉对方的存在。
因此,韩特打起精神,盯着这人,想多记一点可用资料,以备他日之需。
“这位小姐,请你上台协助表演,谢谢。”
台上喊得大声,台下的猎人们也跟着起哄,有韩特那种认知的人这里并没有,对他们来说,会在这场所里面看到女人,是十分稀奇的事,所以都大声嚷嚷,希望看到精彩的飞刀表演。
黑袍女子往外举步,似想离开,但在众多鼓噪声中,最后还是改变了方向,笔直地走向表演台。
“哦,这就对了,谢谢你小姐,各位观众,请热烈鼓掌。”
在掌声里,韩特微笑了起来,他有预感,等一下的飞刀表演,将会有一出好戏上演。
不少猎人们想趁黑袍女子上台的时候,看看她的相貌,但在那似急似徐的步伐里,都只能瞥见斗蓬内的一团黑影。
当黑袍女子终于走上台,观众掌声逐渐停息,嘘声渐起,表演掷飞刀绝技的男子,堆满笑容,指着后面一个大型旋转盘,笑道:“啊,谢谢小姐你的帮忙,接下来,只要把背靠着旋转盘,闭上眼睛,相信小生的技术就可以了。”
台下轰然大笑,黑袍女子不发一言,走到旋转盘旁,执起盘上用来固定物体的索带,冷然道:“用皮带就够了吗?”
众人直至此时才正式听见她的声音,那是一种低沉而有磁性的嗓音,但声音里却没什么高低起伏,不是因为压抑,而是出自一种根源于天性的冷漠。
但杂耍男子却在刹那间变了脸色,原本的笑容全没了,眼中因为猎物上钩而雀跃光芒,一声呼哨,旋转盘上迸出一道合金圈,就恰好将黑袍女子的右手扣死在盘上。
“对付学姊,当然不够!”
合金圈发动的一刻,杂耍人鬼魅般抢至旋转盘前,急攻一掌,黑袍女子以左掌接下,两人瞬间以擒拿手法交拆了七八招,迅捷无比,最后似是黑袍女子气力不支,左臂稍输半式,也给合金圈锁住。
杂耍表演骤变为江湖仇杀,观众无不大惊,可在惊讶声出口之前,屋顶“轰”地一声裂开个大洞,砂石飞扬,熄灭灯火,众人纷纷走避。
在灯火完全熄灭之前,眼力较佳的几名客人,隐约看见是两道窈窕身影从屋顶跃下。
接下来是一片黑暗与混乱,只听见一声娇叱,“叛徒受死”,跟着就是一连串的“嗤嗤”作响,惨叫声起,是来人对准台上目标以暗器遥攻,其中当然也不免伤及无辜。
但听见惨叫声响不了几下就了无声息,显然暗器上喂了极厉害毒药,中毒者见血封喉。
“糟糕。”
“我们中计了。”
“唉唷!”
“啊!”
几声娇呼,破风声响起,好半晌,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待得灯光重新亮起,众人回复视力,大多都灰头土脸,有的甚至头破血流,当然最倒楣的就是地上新添的六具尸体,他们贪看表演,抢坐前排,暗器射来首先成为箭猪。
表演台旋转盘上,一具尸体双手被合金圈缚住,死状极惨,鲜血不停地往下淌。
来人暗器造诣甚佳,虽是黑暗中仍认位准确,暗器将尸体面孔打成稀烂,之后又冲上台来,对着目标连砍十余刀,全中要害,从尸体上滴的是黑血来看,用的定是毒刃。
狠辣无比的刺杀手法,准确迅捷的行动,一切看来是那么完美,只有一点小问题:旋转盘上的尸首是男的。
那名黑袍女子竟有本事,在千钧一发之际偷龙转凤,反将杂耍人调锁在旋转盘上,当场就给暗器狙杀,她躲在一旁,趁着来人上前砍杀时,出手暗袭,一举退敌。
有人好奇地上前察看,锁住尸体双手的合金圈分毫未损,不由得啧啧称奇,真不知那名女子是如何脱身的。
经历了这么惊心动魄的一幕,所有人都身虚力软,只想找个地方躺上一觉,没多久就四散干净,只留下抱怨连连的店老板、伙计,以及仍呆在桌上的一对男女。
韩特微微一笑,将手上的针收进腰间皮囊里,刚才暗器四射,也有一两枚“流”针射到这边,倘若自己的本事和对面那小傻瓜等若,现在这里大概就只剩两具发黑的丑尸了。
从暗器的特徵,韩特大概猜到了来人的身份,也证实了原先的某项预感,果然,同行识同行啊。
这样看来,也许大家还会有碰面的机会也说不定。
“初次见面就这么热闹,了不起啊。”
韩特摸摸下巴,并没有说出“期待下次”的话语,但眼神里却闪烁着喜悦。
“好了,小家伙,别浪费时间了,真拿不出东西就承认吧,乖乖回家,别再瞎混了。”
“韩特先生,我……”
爱菱把手伸向怀里,几分迟疑之后,慢慢地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金像。
“这是……!”
韩特一惊,很难得地,他也没想过自己有睁大眼睛的时候。
金像的构成物是黄金,纯度极高,上头缀饰着各色宝石与奇奇怪怪的花纹,铸工精巧,宝光环绕,单是黄金像的本身,已经是高价的艺术品。
韩特急忙取张手帕稍作遮掩,责怪道:“财不露白,怎么这也不懂?”
“是你要人家拿出证据的嘛!我说不要,你偏偏要,我只好等人散了再拿出来啊!”
“这就是证据?”
韩特半信半疑,这黄金像怪模怪样,大头小眼睛,手长脚短,上头雕铸的花纹,与其说是装饰,倒不如说是某种咒文,只是自己在这方面所知不多,难以有结论就是了。
“对啊,不信的话,你可以看看黄金像的底座。”
韩特举起黄金像,果然,金像底座有隆。贝多芬专用的章纹,以自己专业眼光来判断,这是隆。贝多芬的作品,绝无庸议。
“这黄金像就是寻找宝藏的线索,只要能找到入口,就可以用它上面的咒文开启入口,也就能取得封印在工作室里的东西了。”
爱菱一字一字地把话说完,看韩特如此专注在黄金像上,她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刚才,就在一片黑暗混乱中,她正想钻到桌下避风头,突然背后吹起一阵凉风,跟着腰间一重,伸手去摸,就多了这个黄金像,巧合的是,这正是布玛的作品。
从韩特先生的表情看来,应该是相信六七成了,虽然不知道这黄金像是怎么来的,但可真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呢。
“冥冥中果然有天意。”爱菱喜孜孜地想着,“这证明我这次的选择是对的,阿朗巴特山一定有宝藏。”
爱菱完全沉浸在喜悦中,对于不肯定的未来满怀信心,至于黄金像的原主人是谁?会惹来什么麻烦?这已经全被她抛诸脑后了。
“那……韩特先生,你的意思怎么样呢?”
爱菱俏皮道:“证据我已经提出来了,如果你还是不肯答应,那我只好去找别人了。”
“臭小鬼,居然学会跟我要胁!”
韩特肚里暗骂,心中却得下个决定。
“六四。”
“什么?”
“我说六四分帐,找到宝藏以后,我六你四。”
“不行,要就只能平分。”
“你一个小鬼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韩特先生又要那么多钱干嘛?我坚持五五。”
爱菱大喜若狂,但是,她也知道,不能答应的太快,否则会引起怀疑,最后在两人的坚持中,以五五分帐做结,从此刻开始,他们就是共同往阿朗巴特山寻宝的伙伴了。
“那么,为了安全起见……”
韩特一面说话,一面悄悄地将黄金像收入怀中,“像黄金像这么高价的财宝……不,重要的路标,在你手里实在太危险了,我想还是……”
“还是让韩特先生保管吧!”
爱菱托着脸,一派天真,眼眸里清澈如水,“像这样贵重的东西,放我身上实在太不安全了,还是让韩特先生这样的剑法高手来保护,我比较放心啊!”
这样说,应该没问题吧!
到时候如果黄金像的主人回来索取,韩特先生也一定会誓死守护这“路标”的,只希望他知道真相后不会气成猪肝脸了。
韩特倒是很意外,没想到这女孩这么容易就把东西交给他。
难道宝藏有假?
不管它,就算宝藏是假的,这黄金像可确实是宝物一件,只要紧抓着不放,最后再吞了它,什么损失都赔得起。
“你就那么放心我吗?要是我吞了黄金像,那你不是血本无归吗?”
出于好奇,韩特还是将这问题问出口了。
少女仅是简单地报以一笑,“没问题的,因为你是韩特先生,是莫问先生的朋友啊,我相信莫问先生,所以,我也相信韩特先生。对吧?”
“对,对。”
两人相视大笑中,韩特更是暗暗好笑,“小傻瓜,你上了大当啦!”
以他向来的习惯,像这黄金像那么高价的财物,不管有没有找到宝藏,都是绝对要吞没为己有的,谁来都没人情可说。
“对了。”
止住笑声,韩特忽然想起一事。
“听李小子说,你当初和他旅行时好像非常的碍手碍……”
“那是以前的事。”
爱菱抢着说,“以前,我真是很没用,可是,这几年我在家里自修,学会了很多东西,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了。”
“哦?哪些东西?”
“打造更好、更耐用的东西,战斗时候的护理技术。”
爱菱道:“我学了些基本的武术,还有了信仰喔。”
“有了信仰?”
韩特给这句话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还是别再问下去了,反正,不过是一个小不点,能惹出多大的麻烦。
彼此握手,表示缔结盟约,两人都对将来的旅行满怀信心,认为自己绝不会有所亏损,却都没想到,不久之后,他们会给彼此带来多大的麻烦。
“好了,我们走吧!该去做一些旅行的准备了。”
“好啊,咦,韩特先生,要离城的话应该往左边走,为什么你往右边走呢?”
“有两个理由。”
韩特大声地回答道:“教你个乖,这就是奖金猎人的守则,永远别让其他人猜到你的想法。”
“喔!那第二个呢?”
“呃……刚刚有场拳赛,我托人在一头大蛮牛身上下了超级大注,现在他打赢,我就要去收钱了……”
~第二章不波非江湖~
艾尔铁诺历五六五年十月自由都市境内
“韩特先生,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呢?”
“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去拿钱啊!”
离开了沙尔柱,韩特与爱菱这对刚组成的搭档,相偕往东南方而去。
在沙尔柱狠狠地捞了一票,韩特的腰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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