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姿物语
江湖阅历尚浅,爱菱根本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这番话,她觉得有些东西不是这样,但却又无法反驳这番话的正确性,无奈之下,她将目光移向其余的伙伴。
韩特第一个转过脸去。
“抱歉了,爱菱。”白飞仍是一派温文,但那抹平常让人安心的微笑,在此情境下看来,只觉残酷,“除非你能像上次那样提出奇迹点子,不然我必须以我们自身利益为重。”
为了寻求奇迹,最后,她把目光移向赤先生。
老人本来想说些什么的,但忽地心念一动,慎重地摇了摇头。
唯一希望宣告破灭,又得不到任何支持,在两种相反价值观的激烈冲击下,少女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旁徨与迷惑。
果真是自己太单纯了吗?还是说,体认并接受某些事实,是长大必须付出的代价呢?
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可是,如果自己真的是对的,为什么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呢?反之,华姊姊的论点,听来再正确也不过,但自己却偏偏无法坦然接受!
想着、想着,爱菱突然好想大哭一场。
“好了,我们时间不多,大家快走吧!”白飞催促着。
这个表现看在旁人眼里,可能会觉得他胆小怕死吧!不过,了解友人至深的韩特,很明白他仅是在贯彻自己的人生准则:选择最正确的那条路,快步直走到底,绝不停留、绝不回头!
只不过,看见爱菱的表情,韩特忽然有种忍不住的悸动,一种早在多年前就消失的感觉。
这时,巷外的情形又变,一名哭红双眼的三岁女孩,嚎啕着寻找着母亲,在几番寻找后,眼前出现了母亲张开双臂要拥抱她的身影,少女开心地笑起来,大步跑过去。
然而,给泪水弄模糊的眸子,并没看清母亲的双眼失去光亮,半断的颈子沾满血污,大张的双臂握着两把镰刀,像狩物而噬的母螳螂,预备热情迎接她。
饶是脑中正为两种价值观冲击不休,当眼睛瞥见这幕景象,仍是给予爱菱强烈的震撼。
“我该怎么做呢?该怎么做才是对的呢?”
而在脑子有回答之前,在少女意识到自己行为之前,她的双脚已经迈开大步,急奔过去了。
“笨蛋!”白飞惊呼一声,伸手阻拦,却迟了一刻没有抓住。在百分之一秒的犹豫后,他怒道:“不管了,我们走吧!”
“小白!”
白飞皱起眉头,却没有回过身,他知道,自己最害怕也最不愿意见到的场面出现了。
“从恶魔岛上与你见面开始,我就一直觉得你头脑很好,讲的话也都很对。这么多年来,你对我做的建议从来没有错过,一直到现在,我也还觉得你是对的……”
“韩特!你……”
“不过啊,大概就像刚才华大美人说的一样:世上不是只有对的事才会发生!”
话声随着急速掠风声结束,而当感到友人已不在原地,白飞听见了背后女子的冷哼。
“哼!真是遗憾,到最后仍然事与愿违啊!”
爱菱三步并作两步,急速奔出巷口,手里扣住两发自制粗劣火药弹,当看见行尸手中两柄镰刀交错挥下,她毫不犹豫地将火药弹掷了出去,自身同时往那女孩飞扑。
“轰!”
火药弹爆炸,行尸嚎出震天惨叫,爱菱以连自己都难以相信的俐落动作,扑倒女孩,在地上连打几个滚,避开爆炸范围。
(干得好!)
心中暗赞一声,更为救人成功而喜悦,爱菱拿稳身形,却感到背后热气迫近。那行尸一时未死,竟嚎叫着向她扑来,图个同归于尽。
(这下完蛋了!)
当这想法在脑海中出现,耳后劲风尖锐骤响,一柄沉重快剑及时挥起,迅雷不及掩耳间,便将行尸大卸八块,远远飞出。
“喂!笨丫头,你没事……”
问候的声音,嘎然而止,爱菱睁开眼睛,登时明白了韩特停住声音的意思。被她搂在怀里的女孩,终究来不及避过那一下镰刀交挥,给割断喉咙,就在爱菱怀里断了气。
原本的欣喜尽成泡影,两行眼泪立刻从少女眼眶流下。
“喂!这不是哭的时候啊!你赶快把尸体放下,她没多久也会变行尸了,对,就这样放下,然后离开这里找地方躲。”
听清韩特的话,爱菱惊问道:“我去躲?那韩特先生你呢?”
问题很快便有了答案,一抹骇人黑影无声无息地矗立在韩特身后,无比肃杀的感觉,完全笼罩住两人。
“嘿!终于给本座逮着,这次,终于多了个新角色啊!”
“呵!老鬼,你也终于换了登场的首句台词啊!”
从声音里,韩特听出严正已从上次的暴躁中回复,成为了初遇时的冷静,还更添肃杀气息。明白生死只在一瞬间,他反手就是一剑,同时预备藉势拉开距离,带人逃命。
“长辈说话却不肯听完,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知礼数。”
淡漠的语调间,回斩的一剑在半空中给硬生生停住,像是给一样看不见的东西阻挡,韩特不胜诧异,因为配剑并非凡铁,出道至今,任何敌人都需为此忌惮三分,现在居然给隔空架住,这是前所未有的奇事。
“说来本座还该感谢你们三个小辈,若非受到你们的刺激,本座亦不能再行突破,让白骨阴煞功更上层楼,达到目前的最高境界,幽冥邪神!”
这番话说得韩特心里发毛,本来就已经强绝的敌人,武功再有突破,自己怎能再与他抗衡。当下把心一横,孤注一掷,飞脚先以巧劲将爱菱远远踢开,跟着旋身跃起,当头便是一剑。
长剑爆亮成一团白光,像流星一样坠射敌人,更在中途一化为三,看上去玄奥莫测。
“三天剑斩,剑仙李煜的惊世一剑,昔日斩开艾尔铁诺叹息之门的绝招,无怪上次令老夫惨败。”严正冷笑道:“但为何这能斩天劈地的一剑,在你手中毫无原创者的半成威力啊!”
说话同时,严正手不抬、身不动,只是往韩特看上一眼,没等剑光再由三化一,韩特突然觉得全身剧痛,像是给一堵坚硬至极的无形巨墙高速迎面撞着,耳中立即便听到骨碎声,剑势溃散,鲜血一喷,就往后倒去。
严正微吸一口气,正要追击,后方已如预期一般响起劈风声。
“终于肯出来了吗?”
双臂一展,严正神功再发,沛然气劲将冲上来的白、华两人,震得在空中连翻几个筋斗,打跌落地。街上同时还有几具行尸,给这气劲碰着,立时散得四分五裂。
这边韩特刚摔落地,给扑上来接人的爱菱迎个正着,不致伤上加伤,抹抹嘴边血渍,苦笑道:“唉!真是没有搭档默契啊!我本来还希望你趁这时候逃跑的……”
另一边的白飞、华扁鹊,则是同感骇然。他们刚刚联手一击,当幽冥王发力时,突然感到周围虚茫缥缈,如坠黑暗迷雾,什么方向都拿捏不住,头晕脑胀,跟着就给凌空一击,打得气血翻涌,跌落地上。
“不是劈空掌之类的东西,是咒术吗?”最精明的脑袋立即运转,由严正的手足不动,白飞肯定这不是寻常的破空类武学,先向身旁的女魔导师要求监定。
“不是,至少不是寻常的魔法。”华扁鹊只说到这里,因为幽冥王跟着以行动说明了一切。
就在众人眼前,严正提升功力,身后的一片虚空里,刮起阵阵旋风,跟著,一个半透明的八尺巨像,慢慢凝结成形。蛇首人身,型态狰狞,碧磷双瞳,血红长舌,不单是外型恐怖,光是那股阴寒的压迫感,就让场中四人打从心底为之战栗。
“你班小辈真有眼福,能见到本座的幽冥邪神,并丧命于它手中。”
得意的话语,令实战三人组同感一凛。他们知道这是什么了。
武炼的引神入体,是一种吸纳附近的浮游阴灵,暂时增长功力的邪功。
最常见的用法,就是像严正的白骨阴刹功初段,吸纳死去动物的阴魂,以为己用,随着功力渐高,一次吸纳的数量也越多,但到了传说中的最高境界,便能将千百阴魂聚为实体,化为阴神,恃之攻敌,无人能挡。麦第奇家的睥世七神绝,就是这类武术的颠峰成就。
白骨阴煞功的顶层功力,赫然也有着相同效果,虽然仅有一神,却已是地界级数里骇人听闻的修为,更令三人心头大震。
华扁鹊低声道:“老家伙倾巢而出了,构成这阴神的全是真货!”
白飞倒吸了一口凉气。引神入体虽然号称是吸摄阴魂,但真正吸到的,往往只是易于控驭的低级动物灵,随召随散,负担与反噬都小;严正的这尊阴神,若真全由人类魂魄所构,至少也牺牲了近千人命,在怨气催化下,威力更是难以估计。
“要拼命了,等一下我去缠住老家伙,你去把韩特拖走,我再想办法脱身。”
“真好笑。你凭什么东西去拼命,老头子任意一下你都未必能接下,送死还快些。”
“凭这个!”
白飞低喝一声,全身肌肉突然迅速膨胀。上趟爱菱使用的七煞迫魂,他当时便已记住七处穴位,这时以无相诀运转真气,自行于体内刺激穴位,立刻便产生相同效果。
“交给你了。”
筋肉充气似的鼓涨突起,撑裂衣衫,白飞将光剑舞成一团蓝光,整个人便往严正大步冲去。背后,华扁鹊趁机往韩特一方赶去。
“这等三流伎俩,还敢再用,愚不可及!”较上次功力远增,此番严正完全不感威胁,眉头一扬,身后阴神吞吐红舌,凌空截击白飞,几招之后,轻易地占了上风。
华扁鹊抢至韩特身边,此时两旁街道均已着火,赤焰、黑烟笼罩着上方天空,灼热的感觉更使人焦急,几具行尸靠近了过来,韩特内伤沉重,砍开两具后不住喘气,爱菱引火把烧了一具,另有两具正要砸下,给及时赶来的华扁鹊出掌推入火屋中。
“喂!鬼婆!”见挚友迭遇险招,韩特劈头就问,“除了挨臭丫头的鬼针,还有没有什么可靠办法,能让我瞬间暴增几十倍功力,去和严正老鬼拼个你死我活!”
“有!”华扁鹊回过头来,神色森冷,“你伸长脖子,让我现在杀了你,再用独门秘法把你化为金僵魔尸,就可以与现在的严正一拼,至少有四成胜算,就算赢不了,也够时间让大家撤退了。”
诡异的提案,却由于发言者的表情太过正经,反而使韩特一时间不晓得该怎么回答。
“你这提案一点可行性都没有,假如要这样,那还不如让小爱菱帮你刺个七针,比较有实效。”
“姑且不论副作用,被刺到之后会变成那种肌肉暴涨的丑样子,一点美感都没有的东西,你认为我会用吗?”
“你……你这女人要美不要命啊!”
这边还没获得结论,另一边的白飞,面对似实却虚的幽冥阴神,攻守两难,更不时被阴神带起的特殊幻境所迷惑,有力难发。要不是七煞迫魂的奇效,加上白家武学护身,早不知死到哪里去了。
“你自己看着办吧!要是还能动,就带着小爱菱先跑,我和白飞会自己想办法脱身。”
简单撂下一句话,华扁鹊纵身再回场上,加入战圈。
严正提起功力,幽冥阴神所向披靡,但心中微微一奇,上次白飞暴增功力时,似乎没有持续这么久啊!难道他用的刺激法又改良了吗?再一注意,白飞口鼻之间不住溢出鲜血,原本以为是与阴神交手所受的内伤,这时稍一思索,立明其理。
“年轻人,你义气深重,本座很欣赏你啊!”
七煞迫魂对体无害的主因,便是功力消散得快,但白飞为了支撑,硬是用无相诀反覆刺激穴位,使得功力不衰。但如此一来,便对身体造成严重伤害,虽有乙太绵身护体,也吃不消这巨大耗损,时间一长,内伤加重,止不住的鲜血溢满了口鼻。
严正加提内力,所幸此时华扁鹊赶至,并肩作战,继续在阴神的疯狂攻势下支撑。连拆几招,两人都感觉到,每次阴神一动,周遭就化为一片深沉的黑暗,目难视物,耳边尖声嚎叫,鬼影幢幢,恍若置身地狱,连集中心神都难以做到,更别说招架无形无影的阴魂攻击。
“好吧!死马当活马医。”韩特把心一横,拉过爱菱,道:“再用你上次那方法,替我也刺上七针,我要和老家伙拼了!”
还没从刚才救人失败的沮丧、挫折中回复,爱菱愣了一下,道:“我怕有点记不清楚了,而且,我现在也没有针……”
话没说完,一根白晃晃的银针,射插在她前方地上。瞧那样式是华扁鹊所用,就不知是她百忙中掷出,还是被打脱手的。
“没时间了,快做吧!”
禁不住韩特催促,爱菱深呼吸一口,镇定下来,依着上次记忆中的穴位,一针针刺在韩特背上。
七煞迫魂果有奇效,每下一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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