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姿物语
英杰之士,才有资格拥有这么出色的手下。
麦第奇家与石家暗斗不断,倘使源五郎是麦第奇家的门客,那么他窃听东方家机密、蓄意挑起与石家的斗争,这些举动都解释得通了。旭烈兀是陆游七徒之一,这样一来,源五郎会使白鹿洞绝学,也可以理解。
“招亲之举,必然引动各方势力干涉,石家末必能尝到甜头,但在那之前,我一个人实力不足,所以想请花二哥助一臂之力。”
“哦?我看不出自己有什么理由要和你站一道?”
“您与公子爷本是旧识,凭着你们双方的情谊,相信您对麦第奇家没有恶感,相反地,石家近年来的作为,以您的个性,相信反感已久,只是懒得出手对付,既是如此,何不趁此之便,助我方一臂之力,让石家栽个大筋斗呢?”
语句合情合理,闻言,花次郎沈默半晌,但到最後,他为之冷笑。
“说得很动听,但那也只不过是你们的一厢情愿而已。既然你是麦第奇家的人,旭烈兀也就应该告诉过你,我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既然你只是他的手下,那么也就失去与我赌约的资格。”花次郎道:“老实说吧!我厌恶你们这种狡狯之徒的嘴脸,我不信任旭烈兀那小子,更不信任你!”说完,掉头就走。
说到底,自己对源五郎的话仍有怀疑,不管他是不是受命于旭烈兀,这两人都是极度麻烦的人物。论智略见识,大家相差不多,但比起筹谋深算,自己便远远不及,为免再落人算计,还是及早抽身为妙。这是笨方法,但也是对付聪明人的好方法。
“呵!又要走了吗?不过是一两次战败,遇事逃避已经变成你的习惯了吗?”
“你说什么!”
明知可能是激将法,花次郎仍是忍不住地停下脚步。
“挑拨也该有个限度,随便乱放话,後果你承担不起的。”
说话的语调极为森冷,显示了程度以上的威吓,但源五郎不为所动,持续道∶“我没有说错啊!不管遇到什么事,永不退避,这样的人称为强者。你口中把所有人都称为废物,可是只懂得从这个醉乡逃到那个醉乡的你,和你口中的废物叉百什么不同呢?才不过是打输一两次而已,你……”
源五郎淡淡说着,蓦地,瞥见花次郎的背影中,发丝末端开始变色,不由得面色大变。
(不好!)
心念甫动,光剑已出现在花次郎手中,源五郎亦微微侧身,打算在光剑剑柱掣开前退走。
怎知,花次郎完全没有掣开光剑的打算,甚至连头也不回,以一个最简单的姿势,用光剑柄反手扫出一剑。
“哗~~”
当见到这个动作,源五郎耳里甚至听到一种古怪爆响,声音不大,像是撕扯布帛的脆响,也在这瞬间,他脸上向来悠闲的微笑消失了,变作一种十二万分专注的凝神,紧跟着,他的身形蒸发不见,以一种肉眼难辨的骇人高速,刹那间移动到原位右後方十尺外。
拿定身形,源五郎感到左脸颊上一阵热辣辣疼痛,举目看去,花次郎原姿势站定不动,但在他身後,大片透明的空气竟有些模糊,诡异地扭曲变形,连带使得人影有些瞧不真切。
(好恐怖!他的武功比当日战败时远远进步了……认真起来,随手一剑便斩裂大气,若非凭九曜极速移位,恐怕……)
源五郎暗自惊异,自己的独门神功,念起身移,举世无双,却还被剑威扫到,险些避不开,看来对眼前这人的剑技修为,要另加估计才是。
然而,当这念头在脑里出现,庭院里微风吹过,源五郎脑後发束忽然散开,几十根长发断作两截,随风飞舞飘扬,转眼间消失不见。
(怎会!?不是稍稍扫过,是根本就没避开,他的剑怎会进步到这等境界了?)
对手实力远超预算,源五郎仍维持冷静,他必须估算对方现在的心情,是因为被激怒而出手示威;抑或是当真动起杀意,还是有另外的感觉。每一种,都牵涉到不同的应对法。
只是,一个远较预期中冷淡的语调,清楚响在耳畔。
“这一剑,如果不是看在旭烈兀的面子,绝对会砍断你白嫩嫩的脖子,那时候,再好的脑子也没用。你和旭烈兀都有颗了不起的脑袋,但别以为什么事都能尽如所料,要是挑上不该挑的对象,随便一下失算,比起一般人,你们更承担不起失败的後果。”
直至此刻,源五郎才感受到一股不受控制的战栗感。
花次郎也许是压抑情绪,也许是已经回复,但他清楚地表明了,不管陷身在什么计算里,他都能凭实力强行破局。以力破巧,蛮横的笨手段,却是所有智者的克星。从这点来看,自己的计算是彻底失败了,因为一个优秀的操盘者,绝不允许任何足以导致崩溃的失误发生。
看来事情比估算中困难得多,这入不愧是号称天下英杰的人物,小聪明对他是没用的,如果想要打动他,那么就得表现出相称的气魄。
不过,如果在这里放弃,那才真是满盘皆输。
“花二哥!”
“晤,你胆子倒不小,居然还敢继续纠缠。”
“这一场我准备不及,输得不服,希望能有个翻本的机会。”
“嘿!先前陪你耍的把戏,我并未认真,你真以为自己有实力接我一剑?”
“没实际交手,一切都未成定论,麦第奇家的人,都是最好的赌徒,如果就这么认输,没脸见公子爷,那不如战死在这里好了。”源五郎从地上拾起一颗巴掌大的石头,朗声道:“以这类石子为计,当我将之掷出,花二哥向我发一剑,若是我接不下,以後绝不再纠缠您……”
“想清楚再说,不然这次你的速度再快,都救不了你。”
“无妨,为了让花二哥满意,小弟不闪不避,只要稍有移动,便算我输。”
花次郎大奇,如果限制不能移动,那源五郎擅长的高速移位就无从施其技,莫非他还有别的神奇优俩足以依恃。方自好奇,却见源五郎敛起笑意,两臂舒张,复又缓缓环抱成圈,如是数遍,浑身竟泛起一层极微弱的紫光。
“紫电功?旭烈兀居然让你修练睥世七神绝?”乍见这当年麦第奇家上任主人仗之横行大陆的惊世武学,花次郎为之侧目。
(七大宗门镇派神功,唯有白家与麦第奇家密而不宣,我三次索战,旭烈兀避不见面,如果能在此一会睥世七神绝,不仅了我一桩心愿,或许更能解我不解之思。)
看源五郎架势十足,人不动,却隐隐带出一股惊世绝学的独有气势,似乎甚得此绝学精要,花次郎顿时心痒如沸,他手边光剑已在早前一击损毁,便拾根树枝,正声道:“好,冲着七神绝,只要你能接我一剑不死,我就如你所愿,帮你对付石家。”
“真的吗?”
“绝不食言!”
源五郎闭目计算片刻,跟着微微一笑,右手将石掷出,任石头划着弧线,高高消失在空中。
也不多话,花次郎慢慢举起右臂,树枝横胸而放。简单动作,却令周围大气彷佛凝结一般,若有实质地沈重,连带迫得十尺外源五郎气息不顺。
对眼前绝技寄予厚望,花次郎凝聚心神,要在两力相撞时,充分感受睥世七神绝的每一分变化、威势,不漏过半点讯息。
能与这级数的神功相遇,是增长己身修为的大好良机。
当树枝终于挥动,不急不徐的动作,似乎没有任何杀伤力,但相隔十尺外的源五郎,却感受到一股由至静中急速升起的狂飙力量,风未至,前奏的压力已将左右一尺内的空气迫得点滴无存。
时间恍若停顿,树枝挥下,万钧一剑终于发出。花次郎的精神集中至极点,留心源五郎任何细微的举动。
可是,源五郎仅是温和地微笑,全身因运功而升起的气势,尽数消失无踪,就这么以毫无防备的姿态,预备承受一剑。
(怎么回事?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花次郎方自疑惑,手中未停,右侧忽地爆起巨响,大量泥土砂石,夹着屋瓦木块,犹如怒浪排空,刹那间横亘于两人之间。
剑威的可怖,这时才尽数显现。
虽是凌空发招,剑气所过之处,触及一切皆被断开,像是一把无形巨刃,斩掉所有拦阻之物。
(不好!)
突然间,花次郎惊觉土石浪中杂有人气,竟是有具人体藏于其中,仓促之间不及细想,本能地买劲于臂,强行收招,硬生生将剑气迫散。动作太急,胸口气血反冲,好生疼痛,手中树枝更是轰然爆成靡粉。
响声不断,满牢土石泥沙连续坠地,当一切回复平静,视野清晰,才看到右方众人藏身的木屋,坍落了一半;里面的兰斯洛吓得跳了出来,并瞠目结舌,不解为何屋子会突然变成这样。
地上大堆土石木块中,躺着可怜的雪特人,已经口喷白沫地昏过去。
跟着,是前方,保持一贯微笑,彷佛完成一场恶作剧似的源五郎。
“您出了一剑,我不死、不伤,没移开过原地一步,蒙您赏脸,这次让我扳回一局。”
“你……好卑鄙!”
“我武功不及您,又很爱惜生命,当然只有耍小聪明的份!”
“你走了狗运!”
掷去树枝残根,花次郎不发一言,背转身朝屋子走去,面色仍因自己心软中计而阴沈恼怒,但嘴角却逸出一丝奇异笑意。
源五郎刚才掷石人屋,凭着石上暗劲炸裂屋子,同时将人弹出,却不伤人体,其中计算之准、运劲之巧,己身远有不如,虽然他仍是取巧获胜,但的确是有让己心服之处。当胜负的分晓能物有所值,被耍弄的耻辱就不再是那么一件难以忍受的事。
另一边,源五郎暗叹侥幸,松了口气,俯身摇醒有雪。
“……头好昏……身体好痛……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好像被万马从身上奔腾过一样……”
“喔!刚刚突然地震,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在你脚边爆炸,然後你就飞了出来,没事吧!我扶你进屋里去。”
“呃……刚才二哥的头发怎么突然变长了……我是不是在作梦啊……”
“不是作梦,是幻觉,你忘了它吧!”
~第五章白夜骑士~
屋子离奇炸塌了半边,兰斯洛大感摸不着头脑,不过,也有另外的变化发生。
给那大爆炸一响,昏迷在床上的那名青年,悠悠转醒。
“这……这里是什麽地方……我在哪里……”
“哪里都行,总之不是阴曹地府,小子你运气不坏,再晚一点救你,你说不定就没命了。”
捡过一张缺脚凳子,兰斯洛坐到床边。既然屋子里现在只剩自己一个,那麽就理所当然地负起问话责任。
“这里很安全,起码……暂时很安全,你可以在这里把伤养好。”
兰斯洛叨叨说着,等待青年回复反应,过不多时,那青年的神智清醒过来,大致弄清了自己的处境,立即想下床叩谢,却被兰斯洛拦住。
“恩……恩公在上……请受小人花若鸿一拜……”
“别拜了,你伤得不清,再乱动,伤口万一破裂,你就真的需要人祭拜了。”兰斯洛道∶“你叫花若鸿是吧?要是你有力气,那不妨解释一下,你到底是什麽人?为什麽会被石家那批人打成这样。”
这些问题兰斯洛一知半解,正好向始作俑者查询,整合资料。这时,臭着一张脸的花次郎也进到屋里,斜倚在门边,聆听两人问答。
“我……我是花家旁系子孙……这次到暹罗……是为了我的未婚妻……翠翠……我……”
由於伤势沈重,一番话说得断断续续,但经过整理,大概也听得出其中意思。
这人叫做花若鸿,是花字世家旁系子孙,讲说旁系,其实已与如今当权的嫡系相差甚远,仅是个血缘极为淡薄的族人。自幼家贫,父死母病,过着完全称不上安好的日子。
与他们母子相邻而居的,是一对母女,其中的女儿叫翠翠,和他是青梅竹马,打小便情投意合,年长後互许终生。翠翠的父亲从来没有出现过,去年,村子里爆发疫病,翠翠的母亲病逝,临终前交付信物,嘱咐女儿寻找生父。花若鸿的母亲也泄病在家,他侍奉母亲,不能分身,一对小情人约好半年後重逢。
半年时间过去,花若鸿的母亲也在疫病中过逝,守着母丧的他,却接到翠翠来信,说自己依着母亲嘱咐进到东方家,却因信物的时间相隔太远,找不到父亲,恰逢东方家选族女联姻,人人不愿,主事者见她孤弱可欺,竟强逼出嫁。
花若鸿见信大惊,匆匆赶往,却被东方家拒於门外,难见爱侣一面。後来听说花轿将随聘礼一起进入东方家总堡举行典礼,途中经过暹罗城,念及翠翠在信中的焦急与伤心,悲愤不已,虽知一己力弱,但也决心强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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