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姿物语
“你劈裂了整座擂台?”秀雅的眉目间露出忧色,风华问道:“那……有没有伤到人?”
兰斯洛顿感莫名其妙。能在群雄面前镇慑八方,迫退所有同台竞争者,这是何等风光的壮举,她不详问那时的每个细节,反而关心起有没有人死伤的鸡毛蒜皮事,这是什麽道理?真是教人好生没趣。
看着风华十分担忧的模样,只得努力回想那时发生的种种。虽然自己对胜利的追求极为执着,但却不是喜好以大量死伤人数来夸耀胜利之人,发刀之时更是挑人少地方,伤者固然难免,但死者以及可能重伤致死者,应该都是不存在的吧!
这答案令风华略为心安,以兰斯洛的内力,如果是乱斩发刀,要在十馀刀内杀尽同台竞争者,应该是不难的,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是很好了。
“那,你自己没事吧?没有受伤吧?”
这一句让兰斯洛好过不少,虽说是先关怀完旁人才轮到自己,这让他颇为不悦,但能让漂亮女孩子为自己担忧,总算也堪安慰。
“你要小心啊!切记内力不可催运过猛。”风华柔声道:“你原本的内力,如今有九成被封锁於各处大穴中,但针灸药石终是俗法,效应有限,倘使过分催逼内力,令那九成内力破封,全身穴位必然毁於一旦,就算能保住性命,也难免残废,这点一定要小心。”
想了想,风华又道:“其实,比武决胜,胜负不一定是最重要的。凡事欲速则不达,刚极则折,柳大哥还年轻,与人动手时,只要无伤性命,宁可这次输了,也别急着求胜,过分催动内力,得不偿失。”
风华谆谆告诫,兰斯洛随口答应,却立即抛诸脑後。他心中所求,绝非单单苟且保命,不求胜利的仗,打来有何意义?至於比武时些许牺牲、伤害,那本就是在所难免,大丈夫应该要看得开,横竖伤的是自己,与旁人无关,那便全无心理负担。至於风华婆婆妈妈的,这是妇人之见,不听也罢。
从敷衍的回应中,清楚察觉到兰斯洛的想法,风华为之沈默。有些事不是说说就罢,对这个卯足力气往前冲的男子,要劝阻些什麽是不可能的,自己是不是该为此做些什麽呢……
有些话不投机,双方的交谈陷入停顿。蓦地,不远处传来连串爆响声,兰斯洛一惊,先是以为有人正在动手,继而发现那不过是火药的爆炸声,从声音规模研判,只是爆竹烟花一类的东西。
听有雪提起,四月十三是暹罗城的一个大节日,届时所有百姓均会大肆庆祝,可能就是为了那日将施放的烟花,筹备人员在准备吧!
凝望远方天空剩馀彩光,兰斯洛忽然想起自己怀中,那只专用以传讯的烟花火箭。当初原本约好,自己进暹罗城探听消息,如果时机适当,那就发烟花传讯,手下就会攻进暹罗城,但入城後大小事不断,将此事忘个精光。
无妨!横竖现在事情进展的顺利,自己还想在比武大会上多闯闯,就由得他们在城外啃便当枯等好了。
“是烟花吗?”听出了端倪,风华幽幽叹道:“真想去瞧瞧烟花的光景。”
说这话时,风华凄清秀容上,露出寂然神情,看得兰斯洛心中一怜。
“要看烟花,这有何难,我现在就放给你看……”正要伸手去掏怀中的烟花火箭,兰斯洛想到风华眼盲,纵然自己施放,她也是看不着的。
“没关系的,柳大哥,能和你在这里说说话,我就已经很知足了。这世上,总有些东西是人们不该妄想的……”
淡淡细语,兰斯洛心中直嚷狗屁。他才不相信有什麽是人们不该妄想的,意志是一切,只要能坚持、肯努力,就算老天挡在前面,自己连天也要翻过来,这样的想法,才算是充满朝气的人生啊!
想帮风华打破这种退缩的想法,又觉得她这麽长年孤伶伶呆在梅园里太过可怜,兰斯洛快速思考着。
就算不能看到烟花,起码也该离开这里,到外面去看看,活动一下。
这麽一想,兰斯洛登时忆起,初见时风华说的话。
“风华,有件事我要问问你。”
“什麽事呢?”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不能离开梅园,除非有人帮忙,是不是?”
“嗯……是这样的,不过……”
“我来帮你吧!把方法告诉我!”蹲近风华面前,兰斯洛热切道:“像你这麽好的女孩子,不该一直被臭老天关在这鬼地方,我不信天、更不信命,我发誓,无论如何都要让你离开这烂地方,得到自由!”
~第五章蓝血神针~
艾尔铁诺历五六六年四月二日自由都市暹罗
比武招亲的第二天赛程,因为前一天的骚动,参赛者之间都有著异样的肃然感,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在今天的比赛里,又跑出什么惊人高手。
但在源五郎的估计中,这是机率极低的,因为像兰斯洛那样不合级数的特例,并不是那么随随便便就会发生的。
兰斯洛、花若鸿都确定晋级,在四月四号之前,除了闭门苦练,应该没有别的事需要做,但两人却不约而同地亲临赛场。并非为著观察剩余对手,而是他们的同伴,被排进了今日的预赛。
假如是花次郎或源五郎,这比赛丝毫不足为惧,但此刻兰斯洛却忍不住纳闷,让一个武功几乎等于零的雪特人上台参赛,那不是只有等著收尸的份吗?
也许策划众人行动的人妖军师另有打算吧!十天前,当自己与花若鸿在花次郎的苛刻督促下学武,源五郎似乎也把有雪带到某处,进行秘密特训。内容为何不得而知,但从远处隐隐传来的杀猪惨叫、连串爆炸,总令听者不寒而栗,难以想像可怜的雪特人在承受何等恐怖的训练。
晚餐碰头时,只见源五郎面带微笑,自信满满,而雪特人则体无完肤,像是被狂奔兽群狠狠践踏过,不过在源五郎回复咒文强行催愈下,连逃避练习的理由都没有,饭后不久又被拖著衣领抓去特训。听著那一下下声嘶力竭的哀嚎,始终搞不清楚状况的花若鸿,衷心赞叹,忍者果然忍人所不能忍。
“喂!你这作老大的,不是要同甘共苦吗?兄弟叫成这样,你还吃得下饭啊!”
“你脑子有病!我当初说的是同乾共煮,所以老四有难,我们最应该做的就是在这里乾杯吃菜,这样才不违誓言,乾杯!”
“……我鄙视你这没道义的下流作为,但是这一次,我私下同意你的看法,再乾一杯!”
心中有数的兰斯洛与花次郎,偷偷交换著这样的对话,之后,他们默默举杯庆祝,所幸自己没有成为雪特人的同学,共受冷血教师的荼毒。
不管怎样,刻苦特训的验收时刻,便在此时。怀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身为老大的兰斯洛一副黑衣打扮来到现场,凝视重新赶建好的擂台,注意大小动向,却意外发现自己也成了旁人注意的目标。
不是像昨日那样蔑笑的目光,当自身展示足够实力,怪异穿著就成了吸引人的独特风格。
敬畏、好奇、惊惧、妒忌……的眼神,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成为注目焦点的兰斯洛,首次有种飘飘然的虚荣感。但当他察觉数道来自几方面贵宾看台的目光,也移至此方时,心中也生起警讯。
受人注目还不错,但成为目标就值得谨慎,这点警觉心兰斯洛并未疏忽,为此,他闷哼一声,低调走到观众看台一角坐下,与花若鸿也保持一段距离。
彷佛肯定特训的效果,源五郎并未出席,花次郎则像是一夜外出,凌晨甫一回屋便以补眠为由,呼呼大睡。
没多久就轮到今天的第三场,裁判敲响代表开赛的铜锣,第三场参赛的一百人各自寻觅适合的对手。兰斯洛很快就在人群中找到了有雪。
依照毋须添上的必然规定,雪特人是不被允许参加的,所以源五郎帮他用特殊方法遮住眼瞳与耳朵,让外人看不出来。
“杀!”
“杀啊!”
一片喊杀声中,台上百人彼此兵刃相向,这经验兰斯洛与花若鸿俱不陌生,而他们也都看到,有雪左右张望后,朝一名使刀汉子奔去,似乎打算袭击他后背,但那汉子抢先一步发现,回刀反攻。
源五郎到底传授了些什么保命招数呢?兰斯洛十分好奇,想看看有雪用什么神奇手法扭转乾坤,但出乎意料的,只见大篷鲜血喷泉般洒出,雪特人身体摇摇晃晃,肩上裂了好长一道剧烈伤痕。
“你……你居然用先天刀气……杀我……”雪特人白眼一翻,急促道:“好刀法!”跟著就翻身倒地,四肢大张的倒在旁边尸首中。
“麦……前辈,前辈,鬼藏前辈被杀了,他怎么会被杀了呢?”惊惶失措的花若鸿,奔来揪著兰斯洛衣袖猛问。后者脑中亦是一片空白,但真正莫名其妙的,则是那名挥刀的行凶者。
(奇……奇怪!我的刀明明没碰著他啊!他为什么会死了,难……难道我是天才,武功突然大进,所以先天刀气不催而发吗?啊!!)这问题他是找不到答案了,因为激烈搏命的擂台上,是不容许人愣著思考的,傻瓜尤然。
那声“啊”是有人偷偷将他由后剐开的惨叫声,倒下的尸首,则压在吐舌惨死的雪特人身上,被偷偷睁开眼的有雪用手拨开。
兰斯洛目睹著这一切,心中转惊为笑,接著,他看见有雪在尸首堆的掩护中,像条不引人注意的蛆虫,缓缓蠕动,悄没声息地接近身边激战的比武者,偷偷在他们脚跟、腿上一碰,那些人立刻倒地,口吐白沫,失去意识。
有些人因为对手败得突然,刹时为之一惊,却被“蛆虫杀手”趁隙爬近,指中藏针在脚下一刺,同步决斗对手后尘。
有雪的动作隐密,身上穿的衣服更是大有玄机,发挥保护色的隐蔽作用,显然源五郎早已拟定出这样的战略。
就这样,倒地的人越来越多,速度之快,较之前几场厮杀多过数倍。
最后,当一名持光剑的骑士杀败对手,环顾左右,自己是唯一站立者,兴奋得要狂呼胜利时,腿上蓦地一麻,立刻伸腿瞪眼昏死过去。之后,成为当然胜利者的有雪,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赢了,我是这场比赛的胜利者!”
如此宣告,大概是想获得一些喝采吧!但是当观众们从急遽转变的惊愕中醒来,明白有雪的战术后,如雷喝骂立即在观众席上响起。
“卑鄙的矮鬼!”
“你好不要脸啊!用这下流步数!”
“武人之耻,这样也算比武招亲?你根本就是来骗婚的!”
在全场观众叫骂声中,果皮、纸屑、石块、泥尘……纷纷被愤怒群众掷起,扔往擂台,甚至有人气得扔出刀剑兵器,想把卑鄙的矮鬼砍成十八段。
“麦、麦前辈,鬼藏前辈这种行为,不是太卑劣了吗?为什么他要使用这种手段呢?”对雪特人卑鄙行径感到震惊的花若鸿,推著兰斯洛,焦急地追问著,纯以精神面而言,这少年可能是他们一行人中最有骑士精神的人。
兰斯洛则翻著白眼,满面茫然,答不出半句话。一个武功低微的雪特人,想夺取胜利,当然只能用不光明的手法,但是,自己又要怎么向花若鸿解释,品行高洁的白夜四骑士,会在比斗中做出这种下流行为呢?
“不,正好相反,鬼藏是我所认识最圣洁的圣殿骑士。”
就在两人错愕间,一把轻柔好听的嗓音响起,比世上任何美女更有优雅气质的源五郎,悄然驾临。他对著花若鸿,表情极为凝重、严肃地开口了。
“若鸿小弟,事物不能只看表象,你听我慢慢告诉你。”彷佛知道两人心中的疑问一般,源五郎脸上带著一副庄严的神情娓娓道来。
“在这个世上,最残酷的事物就是人和人之间的争斗。要阻止这些争斗,除了靠神的慈爱感化他们之外,有时候也必须以战止战,这就是圣殿骑士团存在的目的。然而即使目的是如此的正确,一次又一次的战争仍然不免造成许许多多的死伤。对圣殿骑士们来说,这是何等残酷的考验啊!一方面心怀慈爱,一方面却要面对杀戮。明明战争是一两人引起的,为什么却要这么多无辜的士兵来牺牲。
因此,如果能在战争发生之前就除掉主谋者,不就可以避免更多的伤亡吗?这正是白夜四骑士需要忍者存在的原因,而鬼藏所执行的正是这样的任务。“
“所谓的忍者,就是力图以最少的牺牲,达成最大的目的。只要能拯救更多的人,不管有多辛苦,不管手段有多不光明,也不管别人如何唾骂他,鬼藏总是默默的容忍,把一切的对与错都加以舍弃,为了侍奉神明的理想而献身。拘泥个人一时的名誉,这是常人。纵然个人受到千夫所指,也能带著笑容忍受下来,这才是忍者的最高奥义,而鬼藏正是这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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