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姿物语
烁,不住揣测,自己能否接得下这一剑。
第六次,兰斯洛冲上时,花次郎依旧挥剑往他手腕斩落,但这次,兰斯洛不闪不避,迳自加速刺去,照轨迹,会先刺中花次郎,再给削下手臂。不愿硬拼,花次郎唯有回剑挑开兰斯洛宝刀,将人震退。
尽避吃鳖,这次却保得兵器在手,兰斯洛暗喜战术成功,弥补了武学技术上的不足。
花次郎点点头,笑道:“好小子……现在,你才真的有资格陪我拆招。”朗声一笑,花次郎取饼一只酒壶,仰首咕噜咕噜喝去半壶,跟着反手将剩馀半壶酒倒在剑刃上。
光剑剑刃本来半虚半实,但给他内力一催,当酒液洒上,登时镀上一层彩光,七色流转,灿若虹霞,刹是好看。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於会稽山阴之兰亭……”
花次郎纵声长吟,同时挥剑往兰斯洛斩去,这次他只为展示剑招,并非败敌,威力敛去大半,而在他内力催运下,酒液随着无形剑气波动而起舞,令兰斯洛看明剑气强弱之所,循隙抵挡、反攻。
饶是如此,在花次郎头一剑挥出,排山倒海的剑威,便压得兰斯洛喘不过气,虎口剧震,兵器险些脱手,赶忙催运内力,才接下这一剑。
“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
花次郎随口吟颂,手下妙着源源不绝。兰亭帖化字为招,兰斯洛觑准剑气强弱,听明文字後迅速反应,在剑势中有攻有守,得保不失;只是,当花次郎将字体转为狂草,乘着酒性再添三分逸气,一笔一划,神妙无方,如天外神龙,纵横来去,不能见其首尾,兰斯洛大感吃力,只得将内力提至极限,强行接招,接不下时便以适才所悟,险招还以险招,迫对方收剑。
石存信在旁看得惊疑不定。这人使的剑法,与传说中的兰亭帖分毫不差,莫非他真是王右军?但是,他的身高、体型,又与昨日紧急报告中王右军的形貌全然不同,这……这怎麽可能了……当年就连陆游本人都曾赞许,普天下只有王右军一人,能使出真正的兰亭帖啊!
东方玄虎面色难看,这人是否王右军已不重要,他此时显露的武功,较诸自己只高不低,有这样的人存在,自己想掌控大局就多了变数。
兰斯洛则是汗流浃背,只觉得对方一剑跟着一剑,越来越难以捉磨,剑上真气内敛,却是泉源不绝;反观自己,只能将内力催至颠峰,以强破巧,但时间一长,内力便难以为继,到後来全凭反应拆招,脑里嗡嗡作响,无法思考。
这时候,他才明白,这个酷爱冷笑的坏嘴巴酒鬼,实力完全超乎了自己的想像。
“……其致一也。後之览者,亦将有感於斯文!”
当花次郎吟至最终,剑气陡然发如潮水,酒液呈色七彩分明,像一头千羽凤凰,振翅袭下。兰斯洛猛一咬牙,将全身真气灌注刀上,蓄劲劈出。
巨响声中,剑招被破,夹带劲风的酒液往四周洒去,众人或闪或遮,好不狼狈。兰斯洛在破招同时,给一股大力由厅堂中迫退至门边,好不容易止住脚步,发现自己手足酸软,险欲坐倒。
“小子,就这点微末本事,回去再练个一百年吧!”
花次郎摇头轻笑,收剑踱至石存信桌前。後者正要起身相迎,却给他飞起一脚,将整张桌子踢翻,汤汤水水,弄得石存信与亲卫队一身。
“不过,像这种再练几千年也没出息的家伙,都能在江湖上跑,你的烂武功也算可以了……”
连番侮辱,石存信大怒,但懔於对方武功,又不敢发作。
花次郎回过头来,虽然瞧不见表情,但目光中傲视群雄的独尊气势,令众人心惊。
“怎麽样?还有谁要怀疑我不是王右军吗?”
东方玄虎沈吟不语。这人的武功、举态,不像王右军,反倒是与传说中的某人颇为类似……
对自己的怀疑感到荒谬,但想到那人,东方玄虎的脸色坏得无以复加。
丢了大脸,石存信一行人匆匆告辞;话不投机,酒席也难以为继,以基本礼仪敷衍几句後,草草散席。
离去时,东方玄虎态度谦逊不少,反正彼此心中有数。花次郎也懒得多话,只是身为领头的,必须交代几句场面话,才得以离开。但当他走出门口,却不见兰斯洛两人踪影,看门的禀告说他们有急事先行离去了。
“急事?先离开了?”
鬼扯?那为何自己感应到他们两人又往里头跑!
花次郎低叹一声,今天可能比想像中更多灾多难!
从宴席中脱身,兰斯洛便打算实现到此的本来目的,花若鸿因为惊魂未定,对兰斯洛的提议有些怯场,但兰斯洛认为,经过这一闹,东方家的防备必然松弛,正是侵入的大好时机。
於是,两人换上黑衣黑头套,找个隐蔽位置,翻墙侵入东方府内。由於东方府中的人手大都被调去参与正堂的围杀预备,还未撤回,防守比平时弱,两人不费什麽力气便成功潜入。
城主府占地甚广,两人不知花若鸿的未婚妻身处何处,只得茫无头绪地乱走。兰斯洛认为,守卫越严密的地方,就是藏人之所,正要往那边寻去,所幸来了一名杂役,被两人擒下逼问後,说出那女子被禁在南边小楼。
敲昏那倒楣杂役,两人循路觅往小楼,路上碰着几次守卫巡逻,都给兰斯洛发现避过,成功抵达。
到了小楼下,兰斯洛微感踌躇。楼上灯火通明,花若鸿的未婚妻在里头吗?有没有旁人看守?倘使等会儿有人叫起来,惊动守卫,那该如何是好?
正自思索,花若鸿已经忍耐不住,跑到楼下低声叫唤。
“阿翠──你在这里吗?阿翠──”
兰斯洛暗叫不妙,却听见一声女子轻呼,跟着一道窈窕身影出现在二楼窗畔。
“大鸿哥,是你吗?”
兰斯洛摇头慨叹这两人的昵称怎地如此土气,花若鸿惊喜交集,连武功也似乎增了几分,纵身跃起,踏上二楼窗台,稳住身形,就与窗内人交谈起来。
黑夜视线不清,但仍隐隐看得见花若鸿面上时悲时喜,却有更多的兴奋,兰斯洛确认花若鸿安全没问题後,躲远了一点,注意周遭动向,为这对久别重逢的情人作警戒。
没想到心情一松,整个人几乎颓然坐倒,与花次郎拆招的体力消耗,比外表看来更累上十倍。那个没天良的臭酒鬼,好像打定主意要耗光自己内力,每一剑力重千钧,逼得自己一直将内力催在极限,长时间下来,丹田里空荡荡一片,连动作大些都感到气喘,要不是一心想帮花若鸿,现在就该回去睡大头觉。
“死花老二,平时也不见他练功,怎麽武功这麽厉害?又说那些鬼字只有王右军会写,花老二怎会写得这麽顺畅?”
这个问题,非独兰斯洛,就连东方玄虎与石存信,也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不久後,源五郎才做了简单的回答:“王右军是用剑写书法的俊才,但是,花二哥却是剑的天才,只要和剑扯上关系,没有事能难倒他的”。
这时的兰斯洛,拼命在回想着与花次郎比剑时的景象。对方已经做出诸多让步,自己却仍处在下风,那麽,要怎麽样能拉近这段距离呢?
假如能像东方家高手那样,在内力中夹带炽热火劲,与花次郎正面对拼时,可以事半功倍的。不过……兰斯洛抓抓头发,他实在想不出,到底内力要怎麽练,才会把自己练成喷火龙!
那天巧遇的老人也说,“你的那一刀,更是差劲得不像话,不过只是把真气逼出刀外,连刀劲都没有成形”,他的意思,是说发出去的内劲能逼得锐利如刀吗?这又该怎麽做呢?
侧着脑袋,兰斯洛思索这些问题。在苦练之馀,他极少像现在这般深入思考,却没料到会是在这样一个情形下,探索到自身武学的本质。
这些日子以来,花次郎、源五郎……等高手,围绕在兰斯洛身边,加上实战经验,他其实已在不知不觉中,吸收了许多东西,视野大开,而当他正式思索归纳,慢慢地,一个念头在他脑中成形。
让内力不只是内力!
兰斯洛隐约有了这个了悟,但是,却还掌握不到具体方针。唯一想到的,是那日醉鬼老爹说的:“练啊!想办法找套配得上你内力的内功心法!”假设说,自己体内的雄浑内力是得自於养大自己的死老头,那麽,从他手里得来的半本秘笈,就是修练武功的最佳捷径了。
从前在山上,常常看死老头捧着一个灰布包,对着里头的东西沈思,却不许自己接近。自己将那布包当作价值连城的财宝,离山时偷出带走。但当自己在苍月草那边醒来,偷偷打开灰布包,却没看见着什麽值钱东西,除了几样小杂物外,就是被撕去了封皮、首页,又少去後面半部的残缺秘笈。
藉着月光,兰斯洛从怀中取出那半本秘笈。这本东西,说是武功秘笈又不像,内中是有阐述一些行功歌诀,但自己对这方面所知甚寡,无法判断、修练;而更多部份,是说些不着边际的鬼话,让人弄不清这本书的意义何在。
好比这开头第一句吧!“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什麽意思呢?刍狗是什麽东西?一种狗名吗?那照字面意思翻译,就是“老天很残暴,把世上万物当作狗”,而把这意思演化到武功,莫非是说下手凶残无比,视一切生命如无物……唔!这倒很合乎死老头的作风,他的训练,也从没把自己的命当回事,要不是狗运强,自己早已不知投过几次胎了。
想得出神,忽然花若鸿的方向传来细碎吵杂,兰斯洛运功倾听,只听到花若鸿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现在就带你走……这……这怎麽行……这里守备森严……”
那对小情人似乎有了争执,兰斯洛好奇心起,悄然贴近,这次听得清楚了,似乎是女方有什麽要求,花若鸿无法答应。
“大鸿哥……你真的不愿意,像上次那样,立刻带我离开这里?”
窗後的女音低缓而沈重,衷心地对情郎做出要求,但花若鸿沈默半晌,终於还是摇头道:“……现在还不行,阿翠,你再等我些时间,我一定会来带你走的……”
窗後传来一声幽幽轻叹,听得出来,轻叹声中有着极深的伤心与失望,兰斯洛甚至忍不住想冲上去,痛揍花若鸿一拳,怎可如此辜负爱侣情意;蓦地,兰斯洛惊觉一道尖锐杀意,在小楼内急速升起。
这杀气来得突然,显是楼内有高手驾临,正要出招,眼见花若鸿浑然未觉,兰斯洛焦急跃起,大喝道:“小心!快退!”
花若鸿正自心神激荡,听见兰斯洛大喊,未及反应,已给他扯着後退,同时,小楼内传来一声苍老的斥喝声:“小贼!好大胆!”以及女声仓促道:“求你别伤他!”两声一毕,炽热劲道已融墙而出,耀眼火网,朝两人卷来。
听那苍老声音,依稀便是东方玄虎,兰斯洛大惊,不料在此遇上这老儿,他的火劲自己逊之一筹,现在内力几乎耗尽,更是不堪,眼见涛涛火劲将袭身,情急下唯有抽出“风华”,劲灌刀内,恃着神兵一拼。
两力相碰,爆出巨响,火劲溃散,兰斯洛和花若鸿也给高高抛起,连翻几个筋斗,狼狈摔落地面,方想觅路逃跑,东方玄虎冷哼一声,满空溃散火劲竟离奇聚合,在一股莫名劲道的操控下,化作数道锯齿火柱,四面八方往兰斯洛两人斩来,正是六阳尊诀之一,烽火神剑!
纵是再以神兵硬接,也仅能挡去其一,无济於事,而这老鬼的功力,好像比上趟接触暴强逾倍,兰斯洛正感旁徨无计,後方树丛疾风骤起,一名黑衣人天神般纵身落下,人在半空,手里长剑水平荡出,银虹过处,激起劲风如撕,火柱被截断、熄灭,散於无形。
黑衣人落地,兰斯洛一凛,随即便从来人眼神,知道黑衣人正是花次郎。
“混蛋!怎麽现在才来!”
花次郎不答,反手却甩了花若鸿一记重耳光。兰斯洛与花若鸿大感错愕,花次郎已再出两掌,击在两人背心,一股柔劲将两人带得高高飞出,花次郎随着跃起,像头大鹏鸟般紧蹑两人身後。
“敢闯我东方府第,留下名来?”
後方有人发掌追截,花次郎起手一剑,将火劲震散,从容断後。
兰斯洛身不由己地飞起,嘴里却还不忘记掩饰身份,顺道转移敌人注意。
“东方老贼,你家大爷姓柳名一刀的便是,我看上了这姑娘的标致,你们守得住她一日,却守不住她一世!哈!哈!哈!啊──”
最後叫的一声,是因为笑得太难听,而被花次郎趁着发掌补力,痛打一记的痛叫声。
~第四章化石奇功~
暹罗城的城主府第,虽然称不上豪华,但也有相当规模,三栋主楼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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