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龙传
彭提亚那的怪模样对小早川奈津子产生不了吓阻的作用,她看到彭提亚那身上悬挂五脏六腑迎面飞来时放声大笑道。
“哦呵呵呵呵!只有美丽的东西才有生存的资格。像你这般恶心的货色,我绝不容许你再继续活半秒钟,到餐厅的奇特食物展示橱窗去吧!”
彭提亚那的肠子直冲着小早川奈津子而来,如果换成续与终一定急着闪躲,但小早川奈津子却连动也不动,也不向后退,反而是大大地往前跨过去,举起她那粗壮的手臂用力揪住迎面飞来的肠子。彭提亚那在半空中狼狈地惨叫,小早川奈津子单手紧抓着肠子挥舞,甩了两三圈以后加快速度,彭提亚那的头像是掷链球比赛里的链球一样在半空中转个不停,小早川奈津子甩着可能是地面上最恶心的武器跳进敌人当中。
“哦呵呵呵呵呵呵呵呵!看我愤怒的正义之拳!”
老实说四姊妹跟小早川奈津子根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他们的共通点都是“想收拾竜堂兄弟,因此他们应该联手出击才对。但小早川奈津子现在紧抓住彭提亚那的肠子,甩动它的头部把四姊妹的喽啰一一击倒,所谓“排山倒海”正是她目前的写照。
“好厉害。”
余惊叹道,终也不禁拍手叫好。原本应该是一副恶心丑陋的血腥光景,到头来愈看愈滑稽,原先呆站在一旁的茉理等人发出忍俊不住的笑声。这时续喊着弟弟们。
“你们还在发什么愣,趁他们自相残杀的当头,我们也要赶快离开。”
这是长兄的意思,始不希望小孩子特别是余看到这种限制级的血腥场面,虽然已经来不及了。“都什么时代了,大哥还妄想期待余留在无菌的温室里长大吗?”续虽然颇有微词,到头来还是遵照长兄的意思行事。
“我们要退到哪里去啊?”
终提出相当实际的问题,黄老接着开口答道。
“放心,我自有法子。”
一行人同意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于是竜堂四兄弟、鸟羽茉理、虹川、蜃海、水池、黄老、王伯仁再加上松永合计十个人与一只狗,组成一个日中混合的队伍,匆匆向负责人致谢并道别,负责人露出理解的表情并祈祷他们一行人平安无事,然后塞了一叠美钞与日币到王伯仁手上。
“哦呵呵呵呵!反抗大日本帝国神兵的叛国贼下场就是如此!”
小早川奈津子得意洋洋地踩过遍地的死者与伤者,把她原本的目的抛诸脑后。当她把彭提亚那鲜血淋淳的头部丢开,头撞到地板发出声响时她才清醒过来,连忙四处张望却连一个影子也看不到。以负责人为首的所有饭店人员全部在她的眼前消声匿迹,此时只听见负责人先前联络的香港警车警铃声急速成接近当中。
第七章 灰洒哀愁城市
东京的街道并非一片死寂,而是在重伤的痛苦中挣扎。无论除灰作业如何积极进行,连日来火山灰已经淹没了整个街道,群树萎缩凋零,人们的咽喉与肺部隐隐作痛。川崎的石化总厂累计有一千人以上的牺牲者,截至目前为止火势尚未完全扑灭。东京、横滨、川崎三个都市遭受火山热灰所引发的火灾高达九百处,其中60处火势仍然继续蔓延。
“反正这场火山灰不会一直下个不停,只要大家再忍耐一会儿。在宣泄不满与抨击之前,所有人必须合力铲除火山灰。”
位于官邸的一室里首相如此表示,而大藏省(译注:相当于财政部)事务次官则皮笑肉不笑地回应道。
“反正财源方面又不愁短缺,总算有机会让人民了解消费税的好处在哪里了。”
话还没说完,同桌的东京都知事立刻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众人皆知东京都知事在自治省(译注:日本整合地方自治、公职选举的中央行政机构。)时任内表现优异,不仅政治手段高明,也是日本的政治家当中出了名的清官,但唯一的缺点就是权力与荣誉感太强。目前已经85岁的他丝毫没有退休的意愿,甚至还高唱:“一生一知事”、“百岁之前不退位”,首相为此伤透脑筋。因为他不退休,首相就无法提拔自己的亲信接任知事的职位。
动作蹒跚的都知事对首相表示。
“我不会坐视东京都市政大楼烧成灰烬的,在我两眼阖上之前我盖一栋更气派的大厦,一座连巨龙都踩不坏的永恒金字塔!”
“你的眼睛不是已经阖上一半了吗?”
首相心里想是这么想,结果仍然没有说出口。他翻起眼珠打量知事的表情然后答道。
“很遗憾,重建市政大楼的计划必须延后,首先必须抢修医院、道路、电线、上下输水管等设备。”
首相虽然义正词严,但大半的理由是负责抢修业务的建设公司已经致赠了政治献金给他。驳退知事后,等在一旁的大藏省事务次官再度打开话匣子。
“我们所提出的消费税真的是一支魔法棒,轻轻一挥要多少钱就是多少钱。早知如此当初应该提高到20%才对。”
“拜托你讲话留点口德,我们跟你们内阁不同,我们是人民选举出来的,可不能随便得罪人民啊。”
管僚主义的特征在于极端自我膨胀,这些人坚信只有自己才是最优秀最公正不阿最优国忧民的。对他们而言人民是盲目且无知的,被这种人民选出来的政治家必定昏庸无能。因此官僚们既不做行政革新,也不懂得节约税金,更不想放弃笼络大企业与财团,因为没有这个必要。他们动员国营传播与媒体的力量对人民进行洗脑所得到的结果是:“提高消费税是为了增进全民福祉。”人民妥协了,但消费税用于增进全民福祉的实例完全找不到。即使人民要求提出数据,他们均以“机密文件不宜公开”为由拒绝了。这些官僚们可不认为自己是所谓的“公仆”,他们只知道自己是统治一群盲目百姓的社会精英。他们的手上掌握了无穷的财源、消费税,从原本的3%到5%,然后是7%到10%,以后只会调高不会降低,甚至还有人表示:“欧洲国家的税率更高。”,可是欧洲各国的物价却比日本便宜许多。
“仔细想想,这可说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首相的内心几乎可以喜不自胜来形容,继东海大地震紧接着富士山火山爆发,一连串的灾难虽然造成了相当惨重的损失,对首相本身而言却也泛生了几项利益。第一,首相所牵涉的贪污丑闻已经销声匿迹,面对要求首相负责的声浪,国民报等国营报社便主张:“现在正值非常时期,一味责备政府是不负责任的行为,目前最重要的是同心协力度过眼前的重大灾害才是。”而且这种非常时期也不可能实施政权交替,因此他的首相地位可说是稳若泰山。
此外,建筑界的景气也跟着复苏。在这之前所谓“建设财团疑云”暴露出一个国际知名的日本建设公司私下与政客和民僚勾结,公然贪污,暗盘交易与犯罪,信用完全扫地。但在地震与火山爆发后国土急需重建,因此建筑公司自然不可或缺。于是趁着一片混乱之际,政府与建筑业界再度联手勾结。
前些日子,身为首相亲信的议员在贪污事件审判中无罪开释,连外行人也看得出他的确有罪,但东京地方法院的法官大人比较懂得人情世故。
“企业界致赠高额现金或是有价证券给政治家的惯例已经行之有年,他们认为这并不是贿赂而是政治献金,而政治家本身也不认为这是一种贿赂行为,因此我判定无罪。”
这个判决的理由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除非有白纸黑字的证据,不然贿赂一词无法成立,而政治家也不能因此被认定贪污判决有罪。很好很好‘政治献金’四人字有如万能护身符,任何法律都没什么好怕的。”
首相面露满意的笑容,双眼眺望着窗外。现在还只是下午三点,但下个不停的灰雨和笼罩着天空的火山喷烟让东京街道敷盖在一层铅色之中,窗玻璃只见首相的笑脸。
不仅是首相官邸所在的千代田区永田町,就连中野区也臣服在不断飘降的灰雨之下。
“真气人,我怎么这么倒楣?富士山的确很可恶,可是政府更没用。”
嘴里骂着大自然与人类双方,手里舞动铲子的正是竜堂家的邻居花井欣子女士,她正在花井家的院子里与满地的积灰奋斗当中,不断趁机把灰倾倒至街道或隔壁的院子里。她所持的理由是:“反正大家都这么做。”另一方面她还不时地伸长脖子观察竜堂家的动静,竜堂四兄弟人去楼空之后有一对鸟羽夫妇据说是他们的叔父母前来帮忙看家。此时她魁梧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原来是花井先生打开客厅的窗子,手上拿着书本吆喝着自己的老婆。
“喂,这是从区立图书馆借来的书耶,你怎么可以在上头乱写字?如果是自己的书随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可是图书馆的书是公共财产,你在上头号乱写是很可耻的行为,想想接下来借这本书的人看到上头号一团涂鸦时会是什么感觉……”
“都什么时候你还在发什么神经啊!”
花井太太大吼着并把铲子高高举起,如果一阵朦胧的灰此起彼落,呛得花井太太与花井先生咳个不停,花井太太嫌恶地拍掉衣服上的灰尘说道。
“对了,你买米跟卫生纸了吗?”
“现在的存量我们夫妇俩可以用上三个月绰绰有余,三个月之后一切也完全恢复正常了,买那么多干什么?”
“你怎么这么笨?这时候当然是愈多愈好啊,以后用不完再拿到左邻右舍……”
“分送吗?”
“别傻了,当然是卖给他们啰。”
“……抱歉,打扰一下。”
一个平静的女人声音突然插进来,花井先生原本打算对老婆说的话全吞进肚子里。只见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女性伫立在矮墙的另一端,她身高只比花井女士高一点,但体型却是花井太太的一半宽。她就是竜堂兄弟的姑妈,也是鸟羽茉理在人界的母亲鸟羽牙子。
“哎呀隔壁的太太,实在是很伤脑筋,政府那些当官的一点用也没有,我们老百姓只有自求多福了,真伤脑筋,麻烦事一大堆。”
花井夫人嘴里动不动嘘寒问暖,其实只是做做表面工夫罢了。花井太太打从一开始就对牙子有敌意,因为花井太太对竜堂兄弟突然消失的原因感到半信半疑,她甚至认为竜堂兄弟可能还躲藏在那广大却古老的西式建筑里,这个空想使得她每天夜以继日暗中监视着竜堂家,而牙子明明知道这件事,表面上却视若无睹,这一点使得花井太太更加不满。
“对了,鸟羽太太,你有何贵干啊?”
花井太太堆起满脸的假笑,隐约流露着猜忌与敌意;鸟羽牙子毫不客气地说明来意。
“有件东西我非还给你不可。”
“哎呀,你向我借过什么东西吗?”
花井太太侧着肥大的脖子,脸上的表情转变为:如果你要还我就收。突然间她眼前飞灰四起,牙子拿出一个垃圾袋丢向花井家的院子,里头装满了火山灰。
“你、你这是干什么?”
“这是你这几天丢到我家院子的火山灰,我没办法正确估计,只有斟酌大约数量还给你。”
花井太太两眼转来转去,愤愤不平地大声吼道。
“你、你凭什么诬赖我?你有什么证据……!”
鸟羽牙子以既平静又冷漠的口气答道。
“我在火山灰里头看到你的耳环、你自己忘记了吗?”
“咦?啊、我那时根本没戴耳环啊。”
花井太太连忙以手遮住双耳,牙子继续冷嘲热讽。
“是吗?那关于耳环这件事是我弄错了,失陪了。”
鸟羽牙子转过身,背朝一动也不动的花井太太迳自走入竜堂家的洋房。约过了三秒半种,花井太太回过神来怒吼道。
“气、气死我了,那个自私自利、厚脸皮的女人!我要制裁她,我要在图书馆借来的本子里写她的坏话让她见不得人,给我记住!”
花井先生叹了一口气随即关上窗子。
东京首都圈的道路上放置了十万辆以上的汽车,热灰溶解了地面的柏油,导致轮胎被柏油粘住动弹不得。一见车主一直没回来,一些投机的日本人与外国人就成群结队拿着汽油桶偷汽油。无论发生什么状况总是有人不择手段求生存,只是一旦被发现就免不了一场争执,徒增伤患。
意外事故与街头暴动的次数并不多,这次虽然突显了政府的腐败无能,但大家都明白富士山火山爆发是天灾而非人祸。所以每个人只有努力维持自己的生活,上班族在灰雨当中徒步走了五个小时到公司上班,家庭主妇撑着伞在超级市场排队,有的孩子们埋怨道:“唉,为什么?不管发生什么灾难,学校就是不停课呢?”他们大概可以跟竜堂终成为臭味相投的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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