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龙传
头目朝地上吐口水:“你这个爱管闲事的小鬼!原本你只要好好在街头表演卖艺,赚点零钱花用,日子好歹也还过得去,想不到你这么不爱惜生命,婴儿是献给摩驼大神的,你的胆就给我们吃!”
粗指一弹,白刀便从白龙王左右袭来。
贼人并非挥刀砍人而是握拳打人,动作快速且猛烈,倘若着实打在身上,背骨恐怕会当场折断。
下一瞬间,两个窃贼的拳头相互嵌进对方的身体,随着惨烈凄绝的哀嚷声,两人例在地上翻滚。“路过此地的美少年”像只小鸟飞上半空,在距离相当接近之际躲过贼人的攻击,让两人打中彼此。
“记得瞄准一点,两位大叔。”少年才以优雅的姿势从天而降,窃贼立即蜂拥上前,只听见嘶哑的哀叫不绝于耳,一群窃贼整个瘫平在地面。
青龙王就位于闪耀的银色剑光中心。
应付这种对手并不需要使出全力,然而若想留他们活口,则必须具备相当程度的剑术才办得到。剑光驰骋三次,三名窃贼右上臂的手筋被砍断。大刀摔落地面,五只手指敞开,从此无法抓拾物品。
头目发出低嗥,他领悟到对方是与自己处于不同层次的强者,只见他眼珠子忙不迭地转来转去,重新握紧大刀,霎地往一旁跳去,企图抓住年轻妻子当人质。
然而,头目的巨躯转眼倒向地面,发出厚重的地鸣,因为青龙王和剑一闪,接连二次斩击挑断了头目的右手筋与右脚筋。大刀落地,头目连站也站不起来,只能发出充满痛苦与败北感的嚎叫。
紧紧抓着重回怀抱的婴儿,欣喜若狂的少老板大喊:
“谢谢!谢谢!您们是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任何回报我都在所不辞,请恩公尽管吩咐。”
白龙王挺起胸膛:“哪儿的话,我们并非贪图回报才拯救你们一家人,全是为了伸张正义,重整道德。”
“实在感激不尽。”
“不过呢,你们有心回报救命恩人实属难能可贵,今后如果发现店门前来了一个肚子饿得七荤八素的少年,看他喜欢什么就给他吃什么……”话还没说完,白龙王的耳朵就被人用力一扯。
“你啊,不要得意忘形!”
“好痛好痛!不要拉我的耳朵啦。”
“肚子饿得七荤八素的少年指的是谁呀?说穿了你就是想白吃白喝对吧!?”
“有什么关系,预防万一嘛,反正我们已经收了曹彬的五百两银子。”
“那是两回事,这次要以不幸受害的店员们为优先考量。老板,你应该会帮他们治伤,也会照顾他们一辈子吧。”
“这是当然的,我会负起责任维持他们的生活。”
“请你务必履行这个承诺,现在已经查明这群人就是杀人祭鬼的信徒,请立刻通知开封府尹,不过我要先询问他们一些事情。”
当青龙王走近之际,倒地的头目挪动左手,从怀里捣掏出一支小笛,脸上泛起阴森的笑容卫住笛子。
当笛音吹起的刹那间,屋内充斥着比笛音来得更高亢的尖叫,一群倒地的恶贼开始痛苦地挣扎。
青龙王伸出脚把笛子从头目手上踢开,头目则望着青龙王发出近似咆哮的笑声。从他张开的口中冒出一块暗红色的物体,在半空画了一个弧形碰撞到墙壁,将墙壁染成暗红之后滑落地面的正是头目的心脏。
白龙王按住喉头,太真王夫人则别过头去。
所有恶贼都从口中呕出心脏,气绝而死。鲜血与内脏的气味弥漫在空气里,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婴儿再度嚎啕大哭。
“请通报官府,另外,假若你们有心报恩,请绝对不要说出我们的事情。”如此吩咐少老板之后,青龙王便催促着其他两人离开,最后消失在黑暗之中。
当时的开封其实还未到达全盛时期,开封的繁华臻于顶点是在徽宗皇帝甫登基的时候,约十二世纪初叶,距离赵匡义的治世将近一百四十年之后。
近代日本有位艺术家名为北大路鲁山人(译注:西元1883…1959年),他于陶艺、造园等各个范畴都表现杰出,以烹饪家、美食家闻名,两个性方面则被评为桀傲不羁。
这位北大路鲁山人曾经被日本政府指名为国宝级人物,那是一九五六年的事情,文部首(译注:相当于教育部)的官员前来拜访,希望鲁山人能够接受国宝级人物的名号,鲁山人不理不睬予以拒绝。
“我不要,如果换成中国的宋徽宗来指名,我会很乐意接受。”
就连个性乖僻不逊的鲁山人都对宋徽宗表示相当程度的敬意,可见徽宗皇帝确实是位伟大的艺术家与文化人士,他在诗画书法都留下上乘的佳作,在世界各国均列为国宝级珍藏。
然而作为一个强大帝国的皇帝,他的表现奇差无比,对政治从来不闻不问。当然十九岁由于兄长摔死而登上帝国位之际,一名朝臣不禁呐喊:“让那个败家子当皇帝,大宋前途堪虑啊!”
这是广当人知的逸话,后来这位朝臣忧心忡忡的预测不幸言中,败政连年亏损,外交频频失策,官僚贪污腐败,集以上三项大成的宋朝最后遭到金国侵略而走上灭亡的不归路……
目前,开封的繁华景象才正要揭开序幕而已。八月初,城里正准备举办隆重庆典,因为皇帝赵匡义正率领大军从北方边境凯旋归国。
开封的城墙高四丈(当时的一丈等于十尺,也就是三·○七公尺),宽五丈九尺,全世界最大的都市规模之坚固适足以严密抵御外敌与洪水,城墙上方能够容纳六排骑马队齐头并进。
这时城墙上飘扬着数万支军旗,身披红色或绿色华丽军服的将兵排成一列。
皇街挤满了数万名男女老少,这条路从外城门延续到宫城正门,是开封主要大道。路面有五十步(约七十七公尺)宽,平常道路两旁摆满了摊贩,今天则成为皇帝专用道路,禁上摊贩摆设,也恢复了原有的宽敞。
天色尚未完全吐白,整座开封城却处于兴奋激动的情绪之中,所有人都睡不着觉,两位龙王、太真王夫人以及五仙也来到群众之中一同看热闹。
城门一开,首先入城的是骑兵队,骑兵身披五种不同颜色的金甲战袍,缀有小旗的长矛如同丛林般成排耸立,队伍开始行进。
这原本是完成统一天下大业的凯旋大典,一场令人眼花缭乱,绚烂缤纷的盛大表演自然是不可或缺,但由于惨败在辽军之下,阵亡将士为数众多,因此决定采用比当初预定来得稍微简朴的行进方式。
虽说简朴,钧容直(军乐队)仍然吹奏出热闹滚滚的音乐,大鼓、笛子与铜锣节奏统一毫不紊乱,钧容直向来深受开封居民的欢迎。
“啊、大象,是大象耶!”群众鼓噪起来,曾经统治南方广州一带的南汉向宋朝投降之际,送上大象给朝廷做为献礼。
开封城外有个“玉津园”,是皇宫卸用动物园,大象在此接受训练,体积庞大的大象身上缀满了红、金色的布料与造花,长鼻前端挂着摇晃的大铃铛一步一步前进。大象身旁紧紧跟着身穿紫衣的驯象师,挥舞着前端呈现钩状的铜棒与大象齐步并进。观众,尤其小孩子的情绪更是处于兴奋的顶点。
“玉格就快来了。”
玉格就是以金银珠宝装饰得灿烂夺目的皇帝卸用马车,从车身正面望过去,可以见到坐在车座上的皇帝,左右与后方垂挂着绢帛彩樱,先皇·赵匡胤经常一手撩起彩樱,向群众挥手致意,而当今皇帝·赵匡义则神态肃穆地望着前方,姿势纹风不动以保持一国之群的威严。
青龙王与白龙王也瞧见了熟悉的面孔,枢密使曹彬就位于玉格一侧,在马背上昂首挺胸,散发出威风凛凛的气势,偶尔也会以和蔼的神态环视左右,颔首回应。
另外也年见曹彬的儿子曹圯与剑术高强的宦官秦翰的骑马英姿,而呼延赞就走在士兵与马匹均配有铁甲开装的铁骑队前锋。一喊到他们的名字,群众便报以热烈掌声。
当碗蜿蜒五公里、盛大壮观的行军阵容进行到尾声,青龙王却是一脸闷闷不乐的表情,皇帝回京了,这同时也意味着即将有人要被皇帝逼入死地。
城里的宫城是一座壮阔绚丽的建筑,为皇帝的居所,亦是国家行政中枢。然而相较起唐朝的长安宫城,其规模仅有当时的四分之一。从上空鸟瞰,整座宫城外观呈现正方形,每边长约六百九十公尺。内部还有司掌天文与历法的浑仪台(天文台),堪称学术重镇。
完成统一天下大业,睽违半年之久回到宫城的赵匡义连续数日低调行事,每天都闷在牌子书房睿思殿沉思。
朝中大臣感到不解,从战场归来的将兵不仅觉得疑惑也产生不满,原本退回开封之后应该要立即举行犒赏有功将士的颁奖仪式,岂料迟迟不见动静。
“圣上为何不犒赏我们这些将兵呢?”
“因为败给辽发就忽略在统一天下战役里牺牲奉献的功绩,试问该如何抚慰将士们的辛劳?”
“生还的将士尚且如此,接下来恐怕连阵亡的将士遗族都要怨声载道了。”
“是不是应该禀奏圣上,请圣上犒赏将士?”
“可是我们根本不可能直接面对圣上请愿,还不如请一位身份显要的王公贵族为我们的心情代言比较恰当。”
“枢密使这阵子忙于处理战后事宜。”
“对了,请求武功郡王大人如何?”
“噢噢、大人禀性良善,又能体恤身份低下之人,必然能够明白我们的感受。”
做出结论之后,将兵便推派代表前去会晤武功郡王·赵德昭。聆听说明之后,德昭明快地点头答应。
“小王明白了,各位所言甚是,小王会向圣上禀明,希望圣上好好犒赏统一天下有功的将士与遗族。”
德昭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的命运,他只不过是替人带个口信,转达皇帝要善等将士与遗族。
严格说来,德昭的个性或许过于天真。德昭是先皇·赵匡胤的嫡子,当他的父亲驾崩,一旦德昭坚持自身地位的正当性,朝廷势必分裂成二派陷入一场空前的混乱局面,然而德昭退让一步,拥立才能出众的叔父·赵匡义登基。
德昭并未以恩人的姿态自居,皇族序列也一直处在另一位叔父齐王·廷美之下,未曾吐露半句怨言。然而,他却不曾顾虑到皇帝会不会把他的话听进耳里。
在进入皇帝的御书房睿思殿的时候,不知德昭有没有感受到不祥之气?
皇帝·赵匡义坐在紫檀桌前,身后立着一帧大型屏风,整面绘有“山河社稷混一图(宋代全国地图)”。
听完德昭传达将士们的请求之后,赵匡义脸上浮现叫人看了就觉得不舒服的笑容。
“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是不是!?”
“啊……?”
德昭不明白话中含意。他是个聪明令利的青年,从小在单纯的环境成长,未曾训练出敏锐的知觉以感触权力的毒性,他望向自己的叔父,同时也是皇帝的赵匡义。
德昭有生以来头一次产生恶寒,皇帝面色如土,两眼烯着青白色的火焰。皇帝的表情打不出一丝亲切与温和,反倒是充斥着饥饿的 猫儿瞪视老鼠的骇人神色。
“圣上……”
皇帝动作粗鲁地站起身,来到噤声不语的德昭面前。紧接着赵匡义以打颤的声音咆吼起来:“要犒赏将士等你自己当皇帝不就得了,到时再犒赏也不迟!”
德昭当地面无血色。赵匡义狠狠瞪视自己的侄儿,他的视线如同毒刀刺穿德昭并把他砍得粉碎,德昭感到自己仿佛被拖进了阴暗潮湿的深井里。
“圣上,微臣……”
“哼!你这么想讨将干的欢心吗?看来你拥有联所没有的,想必将来会是个好皇帝吧!”
饱受恶意摧残的德昭脚步蹒跚地退出御书房。不知走了多久,遇到数名宦官向他作揖行礼,他随即在走廊站定脚步。
“你们当中有谁配剑?”德昭这么一问令宦官们瞠圆了双眼,连忙摇着手。
“郡王殿下,这里是大内皇宫,谁都不许配剑的。”
“啊,原来如此,说得也是。”
德昭茫然若失地背对宦官们离去,宦官们心有不安地喊着德昭,德昭没有任何反应,继续以随时可能摔倒的步代往前走。
一回过神,德昭已经站在厨房里。现在已过用膳时刻,不到第二天清晨是不会有人走进这个偌大的厨房的。
摆在上桌上的一把果刀(水果刀)整个映入德昭眼帘。
如果白龙王在场,或许会再次冒出“厨房还真像个兵器库一样”这句话。
从久有数名宦官蹑手蹑脚探向厨房,他们发觉德昭的状况不太对劲,于是偷偷尾随德昭身后而来。
他们见到的是,厨房地板上一滩血池,以及倒卧在其中的贵公子。德昭以水果刀割断颈动脉,已经断气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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