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龙传
“看来,只要有他的许可,连狗和猪都可以说人语。”
始好不容易才应了上坂一句话。上坂在语言方面的感受力并没有好到让他立刻就听出始话中痛切的嘲讽意义。他在考虑了两秒半钟之后,好不容易才发现到自己被比喻为狗。在发现的同时,他立刻火冒三丈,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你、你这个臭小子,你是彻头彻尾地没把我放在眼里啊?不懂礼貌的家伙;我要让你立刻感到后悔。”
坏人也有一流二流之分,而二流坏人的悲哀就在于他的反应和台词都被对方识破了。上坂的话都在龙堂兄弟们的预料范围之内,所以,连一公克的震撼和恐惧都没有出现。暴力议员的怒气没有了发泄的管道,最后终于爆发了。他忿忿地踢倒了桌子。
“不可以啊,上坂议员,先别动怒。”
园浦虽然开口劝阻,可是,也没有真正要制止的意思。如果他这么做,只怕他会先尝到上坂的拳头滋味。用两三拳殴打对方,让对方屈服,然后日后再强辩“那是对方自己摔倒的”,这是上坂的一贯作风。当然,园浦会以证人的身份证实上坂的“正当性”。强行进入校园固然是有点太过火了,可是,上坂和园浦一直深信胁迫和暴力的效果。
上坂的身高比始矮上个十公分以上,可是,体重反而重上十公斤左右吧。他把重量级的体重全买进拳头上,朝着始的下巴挥了过去。上坂是暴力团员出身,殴打、突刺的经验非常丰富。他曾多次以下巴的一击让比自己高大的对象趴倒在地上。可是今天,那种过去的光荣不通用了。他的拳头并没有碰到始的下巴。
始的身体动都不动。以两倍于上坂的速度移动的是老三终。他若无其事地以自己被牛仔裤包着的脚划了个弧线,巧妙地扫开了上级的粗脚。
顿时响起了一阵非常没有音乐性的响声,上坂的两个膝盖重重地撞击在地上。他反射性地用两手撑在地上想支起身体,可是,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发不出声音来。一瞬间,上坂就丧失了战斗能力和战意,整个人呈现无力化了。
大吃一惊的园浦一边叫着上坂的名字,一边正待从沙发上站起来。可是,他并不需要用自己的力气去做这件事。以堪称优雅的步伐绕到沙发后方的续伸出了手臂,抓住了园浦的衣领,轻轻地举了起来。动作之自然访佛是抓起一只小猫一般。
园浦从开着的窗户被丢出去了。因为办公室是在一楼,而且就在草坪上,所以他连一点擦伤也没有。当上坂接着被丢出来的时候,园浦避开了身体,以免被上坂撞个正着,这是因为他一想到两人的体格差异太大之故。
在他们两人狼狈地逃走了之后,龙堂兄弟动手清扫了院长的办公室,然后听院长把整个事情从头到尾说清楚。当院长大电话回家的时候,续对着始耸了耸肩膀说道。
“神圣真理教团的本部在海东,我以前并不知道啊!”
据公布,神圣真理教团这个新兴的宗教团体的信徒有三十万人。在日本,信徒多达一百万人以上的宗教团体有好几个,所以,这个教派毋宁说是一个规模极小的宗教。可是,其资金之丰富、对政界与财界的影响力之大却居全国之冠。据说,政界和财界的有力者偷偷入教的人很多,他们所缴纳的会费和捐献金额非常之高。另一方面,他们让会员进行诈欺或强迫推销的行为,以高价强卖“去除恶咒的痰壶”或“呼叫幸福的便器”等等恶劣商法也是众人所皆知的。
这个恶劣商法在社会上也造成了相当大的问题,大众传播媒体也大加批评,可是,教团总是运用其对政界的影响力,最后总是逃过法律的制裁,以迄今日。
以前,教团的本部在东京西郊,然而,于去年迁到海东来了。教团买下了几乎有三个高尔夫球场那么大的丘陵地,耗资上亿的资金,盖起了各种壮丽的设施。发展到这种地步是教团的自由,可是,教祖在占卜了所谓的“地脉”之后,发现到白杨学院的校地攸关教团一百万年的繁荣,所以非要把这块校地拿到手不可。于是,教团和白杨学院的往来银行海东商工银行联手,以上坂为代理人,前来胁迫院长屈服。
“银行和宗教团体联手企图夺取校地,哪有这种事?”终发出了愤慨的声音。始摸了摸下巴。
“银行也有好坏啊,终。有的银行还会和暴力集团或恶劣的不动产商联手炒地皮呢!神圣真理教团是银行的大客户,而且,如果把白杨学院的土地拿到手的话,多多少少对他们自己也有好处。”
这是一种大致上的常识性说明。日本的银行有时候为了利益会把道义搁在一旁,这种实例也不乏举证,尤其是与不动产业者勾结以贪图暴利的银打更是令人发指,甚至财界内部也加以批判。教团要土地,银行帮助教团以图获得某些利益。尽管如此,作法也未免太强人所难了。银行的背后有名云一族,他们的目的在哪里?
“不管怎么说,如果名云家和神圣真理教团联手的话,至少,在这个城市里他们是可以做到呼风唤雨了。”
“那些当事人是这么想的吧?”
“是啊!然后,他们会付诸行动。”
难道他们只是要土地吗、始对这一点感到怀疑。凝视着陷入沉思的哥哥侧脸,续把视线转向蔷薇色渐渐转浓的云层。
“看来我们好像不能放着名云家和神圣真理教团不管了。”
“这是正义使者该做的工作。”
始耸了耸宽广的肩膀。
“我们可不是正义使者。我们作战只是为了自己的方便。因为我们不喜欢做没有功勋的事。”
“嗯,我知道。”续看似认真地点点头。他很了解哥哥的脾气。毕竟他们在一起也有十九年了。
“可是,对方可不会管我们方不方便啊,反正他们总是会出手的。”
“唉,不管怎么说,我们没有办法立刻回东京去了。”
他们想到的是对方对白杨学院施加的报复行动。上坂议员的背后有着散发出腐臭味的黑线,如果循着这一条线找,就可以找到名云一族了,在没有看到白杨学院平安稳定之前,他们是不能回东京的。
老三终凝视着哥哥们的背影,对着么弟低声说道:“我们家的年长者们道理可真多啊。”
“可是,反正他们要做的事跟终哥哥你是一样的。”这是余的回答。
无疑的拥有海东支配者地位札权力的男人就是名云泰信——适合做这种描写的人物在日本还是存在着的。名云泰信今年刚好六十岁,可是,光看他那半白的头发,却有着也适用在四十岁后半的人身上充满精力的风貌。他那粗浓的眉毛和具有威严的眼睛距离太近了,可是,对某些女性而言还是相当有吸引力的。他的身高将近有一八0公分,粗邝的骨架所支撑起来的身体有着适度的宽度和厚度。穿着英国制的西装,更衬托出他那日本人少有的增一分则太肥,减一分则太瘦的合度身材。
名云的宅邸位于区的中心地段,从JR车站和县厅建筑、厅建筑聚集的一区开汽车往西南方约十分钟的高台上。一边可看到六十万都的主要部分,另一边则可以俯视日本海,景观极其美丽。即使在盛夏里也很容易就承受来自海洋的凉风吹龚。在三万坪的建地中,有大小两座西式建筑和一栋纯日本风的离馆,同时还有车库而下人的宿舍。松、柏老树很多,看来就像一个把海东市区当成外环城市的山城一样。
有两个人影漫步在充满着柏树投影的邸内道路上,看来像是主仆的这两个人就是名云泰信和刚上任的县警本部长。名云看也不看落后三步远,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的本部长,傲然地说道。
“那么,你将来有什么希望!如果想要柏青哥业界团体的理事席位,你随时都可以来跟我说。”警察官僚和柏青哥业界之间的关系一向都是很有名的。在一九八九年秋天的国会上,暴露出了警察官僚OB以理事的身份任职于日本全国各地的柏青哥业界团体一事,这件事让日本国民们非常惊讶。
正方形的脸上架着正方形眼镜的本部长出人意料之外地回答。
“不,我希望将来能离开官场的制约,站在视野更广阔的地位为国家和社会尽一点力。”
他想离开警察的工作成为一个政治家,这也不是多稀奇的事。本部长的真正心愿是有候补选举的时侯,能够得到名云的支持。名云知道这一点,可是他故意避开。
“哦、你想当政治家、这事固然好,不过,你难道想从左翼政党出马来竞选?”
“没、没这回事。名云先生也太会开人玩笑了。吃警察饭的人怎么可能做出从左翼政党出马竞选这种不知图报的行为。”本部长急切地辩解,正方形的脸上流出了汗水。
“啊,对不起,我是开玩笑的。不过,现在日本人似乎都变得忘了民族之魂而不知知恩图报了呢;人们也忘了日本是拜保守党之赐才繁荣起来的,只以税金和渎职的理由,就在先前的那一次选举中让左翼政党获胜。”
“真是一群不如知恩图报的愚民啊!”
“在你转职政界之前,还是得以公务员的身份为国家尽一份心力。”
“是的。”本部长拿出了麻质的手帕挨着额头上的汗水。
纯和风的离馆建于广达二千多坪的日本庭园中央部位。规模之大以离馆来称呼实在有些离谱,虽然是平房建筑,可是却有着大至一百叠建地宽的大房间到小至四叠半宽的茶室,一共有十四个房间。每个月的一号,名云都要把隶属于他势力之下的名士们召集来此地开会。本部长是第一次蒙受“来参加会议”召唤的光荣。
在看似一流料理店的离馆玄关处,放置着一个出自曾接受过文化勋章的日本画家笔下的屏风。画题是“苏武”,可是,对本部长而言,最重要的事是并列于台前的鞋子数目。
当天聚集在接待室的人们已经太足以证明名云家的权力之大了。县知事、副知事、市长、助手、人名国会议员、三名参议院议员、十四名县议会议员、十八名议会议员、公司的社长,不管规模大小,超过了六十名。国会议员大半是从海东市和其周边地区选出来的,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保守党的总务会长。
聚会开始,在结东打了招呼之后,总务会长端正体态,深深地对着名云低下了头。
“我以首相代理人的身份前来参加会议。本来,首相是应该亲自前来和名云先生打个招呼的,可是,他因国事在身,现在正在欧洲各国拜访当中,所以今天只好失礼了,请客云先生原谅……”
“啊!绝对不可原谅!”
一个带着醉意的男人声音立刻响起。声音的主人是一个叫村田的议员,在国会中以低劣的行为和暴力的言谈而出名。曾经以收贿罪被逮捕,然后被判有罪。他也曾经将想采访新闻的报社记者从楼梯上推落。他以海东区为选举区,自称“名云先生的跑腿”。他有着一张像是营养失调的牛头犬的险。
“欧洲只不过是一个没落而无趣的地方。首相应该以名云先生的招待为重,先把那种地方搁置一旁的。是这样吧?总务会长。”
“啊,话是没错,可是,请别再这样折磨人了。”名云没把这些无聊的话听进耳里,他用手把任职这个县的知事招到前面来。知事低着头离开了自己的座位,来到名云面前。
“有什么事吗?先生。”
“在县厅的建设部里有一个叫寒川的课长辅佐官吧?”
“这个……啊,是的,确实是有这个人。他虽然年轻,可是,是一个相当能干的人。”
“你当真是这么觉得?”名云的两眼中隐含着散发着强烈光芒的毒针。知事脸上的表情仿佛全身被泼了一盆冷水般,整个身体都在颤动着。
“你没有看人的眼光。他是一个没用的人,是一个帮不上任何忙的人。”
“他、他是不是做了什么让名云先生不高兴的事?”知事的声音颤动着。名云浮起了一抹浅笑,然后沉默不说话了,服侍在一旁的秘书田代替主人开口说道。
“知事,关于七曲川的全面修改工程一事,那是一个整备本县的社会资本,使本县迈向二十一世纪的重大事业。”
“是、是的。”
“所以,名云先生的公司之一包下工程是理所当然的事。我以先生代理人的身份要求寒川让我看看估价罩和基本计画书的影本,结果……”
“结、结果怎么了?”
“结果,你知道寒川这个人怎么回答、他说将这些资料外泄是违法的行为,所以他不能答应。简直太无礼了嘛!”
“他、他说了这么无礼的话……!”
知事发出了悲鸣,离开了座垫。他正襟危坐在榻榻米上,两手扶在上面,额头紧贴着榻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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