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之责
肖彦梁很意外地看着余鸿春,这样的表扬他并不认可:“余先生过奖了。只要是中国人,这就是他应该做的。应该做的事情,有什么好谢的呢?”
“呵呵,倒是我太注重形式了。”余鸿春笑了笑:“行吧,让我们在以后的日子里并肩作战,为把鬼子赶出中国,贡献出我们的青春和热血吧。”
“好,为了抗战的胜利,为了中国的独立自由,贡献出我们的青春和热血。”肖彦梁感到一股血气在体内升腾,紧紧抓住对方伸过来的双手,久久地看着对方。
他们不知道,他们还要等六年,或许,他们不需要知道,他们只需要在心里坚定一个信念,抗战必将胜利,日本侵略者必将被赶出中国去!
正文 尾声
1945年8月15日,张旭从宪兵队又把张根生带了出来。今天横边浅很奇怪,情绪极为低落,完全没有以前看见“学生”的笑容。
看见他有些不对劲,张旭知趣地提出了告辞。
走出办公室,张旭发现不仅是横边浅,就连宪兵队其他的鬼子也时没精打采的,对张旭也是破天荒的笑脸相迎。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张旭带着儿子来到了警察局。
“走吧,我们到你家去喝茶。法政也没什么事。德贵,去,把戴先生请到大哥家里。中午顺便就在那里吃饭了。”和干儿子打过招呼,听张旭说起这些怪事,肖彦梁也是很意外。
三个人在张旭家里讨论着今天鬼子的怪异表现,却依旧得不出什么结论。就是日本打了很多败仗,也没见他们象今天这个样子。
“干爹,戴叔叔,”7岁得张根生此时从屋里跑出来,仰着小脸,很是奇怪地问道:“什么叫‘联合公告’?”
这话问得莫名其妙,三个大人你看我,我看你,竟没有一个回答。
“根生,你从哪里听到的这个什么‘联合公告’?”戴安平摸着张根生的头,笑呵呵地问道。
“收音机里啊。今天真是奇怪,老是用几种语言播送日本天皇的话,所有的台都是这样。”张根生说的“收音机”,是横边浅几年前送给这个学生的一件生日礼物。
“日本天皇的话?”三个人几乎同时站起来,拉着张根生一起往屋里跑去。
“朕深鉴于世界之大势于帝国之现状,欲以非常之错置,收拾时局,兹告尔忠良之臣民。朕已命帝国政府通告美、英、中、苏四国,接受其联合公告。盖谋求帝国臣民之安宁,同享万邦共荣之乐,乃皇祖皇宗之遗范,亦为朕所眷眷不忘者。曩者帝国所以对美、英两国宣战,实亦出于庶几帝国之自存与东亚之安定。至若排斥他国之主权,侵犯他国之领土,固非朕之本志。然交战已阅四载,纵有陆、海将士之奋战,百官有司之奋勉,一亦众庶之奉公,各自克尽最大努力,战局并未好转,世界大势亦不利于我。加之,敌新使用残虐炸弹,频杀无辜,惨害所及,实难逆料。若仍继续交战,不仅导致我民族之灭亡,亦将破坏人类之文明。如斯,朕何以保亿兆之赤子,谢皇祖皇宗之神灵乎!此朕之所以卒至饬帝国政府联合公告也。朕对于始终与帝国共为东亚解放合作之各盟邦,不得不表示遗憾之意。念及帝国臣民死于战阵,殉于职守,毙于非命者及其遗族,五内为裂。而负战伤、蒙战祸、失家业者之生计,亦朕所轸念也。惟今后帝国将受之苦难,固非旬常,朕亦深知尔等臣民之衷情。然时运之所趋,朕欲耐其难耐,忍其难忍,以为万世开太平之基。
朕于兹得以护持国体,信倚尔等忠良臣民之赤诚,常与尔等臣民共在。若夫为感情所激,妄滋事端,或同胞互相排挤,扰乱时局,因而失误前途,失信与世界,朕最戒之。宜念举国一家,子孙相传,确信神州之不灭,任重而道远,倾全力于将来之建设,笃守道义,坚定志操,誓期发扬国体之精华,勿后于世界之潮流。望尔等臣民善体朕意。”
听了几遍,终于把这个鬼子天皇的话算是从头到尾听完整了。里面文绉绉的话让张旭、肖彦梁理解起来很是吃力,刚想问问戴安平,却发现他浑身发抖,嘴唇蠕动,想说什么。
“安平兄,你怎么了?”肖彦梁喊了一句,戴安平却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不得已只好推了他一下。
“啊?”戴安平回过神来,看见两个人脸上的表情,忽然象发了疯似的一把把两个人抱住:“张大哥、彦梁老弟,这是鬼子天皇的投降诏书!鬼子投降了,我们胜利啦。”
一边说,眼泪就一边流了下来,嘴里依旧不断地重复着“我们胜利了”。
鬼子投降了?抗战胜利了?
仿佛在梦里,两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彻底击呆了。
“安平兄,你在说什么?”肖彦梁最先反应过来,反手一把抓住戴安平。
“彦梁老弟,你听,你们听,”戴安平有些语无伦次,指着收音机,几乎是用喊的方式说道:“投降诏书,这是鬼子天皇亲口宣读的投降诏书!小日本投降了,我们胜利了。”
这一回两个人终于听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肖彦梁感觉到手足冰凉,八年,从1937年逃离南京那个恐怖的那一年到现在亲耳听到鬼子宣布投降,整整八年!
他跑到院子里,“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双手向天张开:“国军大哥,小菇,田先生,司徒,程翻译官,你们听到了吗?鬼子投降了,我们胜利了!”
泪水象拧开的水龙头,止不住的流下来。
张旭抱着收音机从屋子里冲出来,一把提起肖彦梁,泪流满面却兴奋的喊道:“彦梁老弟,快,我们去警察局,把兄弟们集合起来,告诉他们这个天大的消息。”
抱着收音机,三个人一边走在街上一边大声呼喊:“鬼子投降了,我们胜利了!”。街上没有一个日本人,所有在路上走的行人听见喊话,看见两个警察和一个平民象疯子一样的表情,先是摇头不相信,接着是议论,不由自主的跟着他们往警察局跑。
集合好队伍的时候,警察局里里外外都围满了人。
“兄弟们。”肖彦梁上前一步,看了周围的人群一眼,忽然止不住再一次失声痛哭。这样好一阵子,他才稳定了情绪,大声说道:
“日本人投降了,我们胜利了!这里是一部收音机,下面让我们听一听日本天皇亲口宣读的《投降诏书》。”
电线已经从屋里牵出来接上,张旭扭开了收音机,里面正传出字正腔圆的汉语宣读的《投降诏书》。
人群霎时间像是沸腾的开水,“哗”,不知是谁率先把手里的东西抛上了天空,跟着无数人也是拿什么抛什么,压抑了八年的辛酸苦辣在这一刻得到了彻底的宣泄。
警察们也是乱了,加入到了欢庆的人群。孙毅跪在地上,满脸的泪水,嘴里喃喃的说道:“少爷,少爷你听到了吗?我们胜利了,我们把小鬼子打败了!”
如同一阵风,胜利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城里城外。到处都是欢呼的人。此时,宪兵队和医院的大门紧紧关着,看不见一个鬼子,也没有一个鬼子上前试图干涉。这进一步加深了老百姓的信心。
晚上的时候,欢庆并没有停下来,欢庆的人们似乎有无穷的精力。肖彦梁没有加入其中。此刻,他正把他媳妇许小菇的灵牌端端正正地放在堂屋中央。
“小菇,我们回家了,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话未说完,他已经抱住灵牌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大哥,你说我们生几个孩子?”冥冥当中,许小菇的话若隐若现,在外面喧嚣的声浪里,这句话最后竟是清晰无比,肖彦梁更是难以自己。
两个星期以后,身穿着整齐的警察制服,头上帽子正中央,是干净明亮的青天白日帽徽,肖彦梁、张旭带着队里的兄弟们,昂首阔步走在通往宪兵队的路上。
八年,八年了,他们从没有象今天这样挺起胸膛走在大街上;八年了,他们从没有象今天这样,因为是中国人而感到无比自豪。
戴安平依旧是一身长衫走在张旭、肖彦梁边上,他今天是以“国民政府受降官员”的身份和警察们走在一起的。
来到宪兵队,早已得到命令的日军士兵们已经把各种武器、文件堆在了操场上,只是看到这些警察们的样子,十分的紧张,有些不知所措。
门是开着的,肖彦梁带着警察,走了进去。
宪兵队长横边浅出现在二楼办公室门口,他看着这一切,迟疑了一阵,缓步走下楼,来到了操场,站到了张旭、肖彦梁、戴安平三个人面前。
“兹命,军统特派员戴安平……”
肖彦梁轻蔑地看了一眼横边浅,拿出一纸电文,大声向横边浅宣读着国民政府的受降令。他的口袋里还有一封逮捕横边浅、石原太郎等等战犯的命令。不过这个命令要等到鬼子投降以后才能宣布。
受降令宣读完毕,肖彦梁把电文递到了横边浅面前。
老鬼子带着雪白手套的双手接过电文,粗粗地浏览了一边,折好放进口袋。他今天穿戴着整整齐齐,两边肩上大佐的金星擦得很亮,胸前也挂满了各种勋章,神情黯然。
“横边浅,我们开始吧?”肖彦梁很是欣赏横边浅的表情,豪情万丈地问道。
横边浅半天没有说话,忽然发出一阵阵的狂笑:“我真是想不到,一个我们大日本帝国养的几条狗,今天竟然成了受降的官员。支那真是很奇怪。”
肖彦梁伸手阻止了发怒的德贵,冷冷地说道:“横边浅,你错了。我、大哥、戴先生从这座城市沦陷起,就奉命潜伏下来。你们养的所谓的‘狗’,已经被我们杀了不少。”
“八嘎!”已经是少佐军衔的铃木启隆忍不住上前一步,手握刀柄,满脸的怒色。
“放下你的刀。”肖彦梁平静地说道:“在胜利的中国人面前,你,还有所有的日本军人,已经没有资格再在我们面前张牙舞爪了。”
“放肆,退下。”横边浅此时似乎有些清醒,转头对铃木启隆骂道。待少佐服从了命令,他才对肖彦梁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我想不到你们竟然那么能忍,能演戏,居然骗了我六年。想必这里发生的所有事都是你们干的?”
“是的,杀在的伤兵、炸军火库、袭击士兵、处决大介洋三等等事情,都是我们干的。背了八年的汉奸罪名,现在我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一个中国人。你大概不知道,我每一次看到你们,都在心里嘲笑着你们的无能。”肖彦梁意气抒发,向每一个人大声宣布着事情的真像。
“你错了。”横边浅一脸的遗憾:“每一次我都在怀疑你,可是每一次都被你骗了。”
“不,是你错了。”久久没有说话的戴安平说道:“即使你没有被骗,即使肖彦梁被你识破了,可还会有千千万万的热血青年投入到这场伟大的抗战中去。你们一个小岛国,面对的是数千年来有着坚贞不屈,英勇抗争精神的中国人民,你们的失败是必然的。
你们杀的人还少吗?可是你们得到了什么?你们的屠杀,只能激起我们更大的反抗!无论是前线、敌后,还是你们内部,无数的中国人在尽自己的职责!
你们试图建立以汪逆精卫为首的傀儡政权,可是你们看看,有几个中国人承认它?这些数典忘祖的可耻汉奸,必然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碑上!
小鬼子你听好了,面对中国人民,你们的失败是注定的!”
横边浅被说得脸一阵白一阵红,它没有想到,那个平时表现得完全是小商人的戴安平会说出这样豪气万丈的话。
此时,他的目光一一从面前的中国人扫过,卑颜屈膝的肖彦梁、胆小怕事的张旭,还有那些走路都是弓着腰,似乎从来没有挺起过胸膛的警察。这些人是那么的熟悉,却又是那么的陌生。
横边浅此时此刻才明白,不仅是他,其他所有的所谓“中国通”的日本人,从来就没有真正、彻底地“通中国”。
心理叹息了一声,把自己多年来的疑问提了出来:“能告诉我,你们三个当中,谁是‘钟馗’?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六年。”
“你听好了,‘钟馗’不是一个人,我们都是‘钟馗’。”肖彦梁的话让横边浅一愣,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
“我没有问题了。”横边浅终于想起今天的现实。转过身,话未出口,眼泪已经流了出来:“诸君,奉天皇的昭命,我们战败了……”
随着横边浅的话,队伍里不少士兵跟着失声哭起来,横边浅拼命忍住自己的悲伤终于宣布完了投降令。
他再一次转过身。面前肖彦梁站的位置已经换成了戴安平。他和铃木启隆以及石原太郎,艰难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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