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舞
成河,不由微微摇头。
蓦地,他看到了倒在言雨澜身旁的君自傲,不由一怔,自语道:“他也死了么?”缓步来到近前,只见君自傲胸前一片血红,面色却红润无比,胸膛缓起缓伏,呼吸匀畅,似是在熟睡一般,显是未受分毫伤害。
天涯讶然而视,不知其所以然。
浑身一震,天涯忍不住又吐出一口鲜血,他半跪在地调息半晌,方觉好转,略一犹豫,抱起君自傲,缓步走出客栈,消失在夜色之中。
空山静夜,虫鸣声声,间或有一两声夜枭鸣叫,闻之令人毛骨悚然。
火焰舞动,山洞内一片温暖。
龙紫纹向火堆中再添了几根枯枝,回头看了看昏迷中的叶清幽,不由眉头大皱。
之前,龙紫纹用龙拳中的一招“云龙幻雾”吓住了伍慷三人,藉机带着叶清幽狂奔数十里,躲进重山峻岭之中,叶清幽本就受了极重的内伤,如此疾奔下,一到此地便再支撑不住,龙紫纹内力所剩无多,拼死为她推宫活血疗伤,却不见起色,不免忧心忡忡。
再休息片刻,他只觉内力稍有恢复,便急将叶清幽扶起,双掌轻贴在她背后,将内力打入她经脉之中。
叶清幽气若游丝,内力散乱无比,在经脉中左突右冲,令伤势不断加重,龙紫纹勉强将她的内力引导成流,不想内气一到膻中穴,便重又乱成一团,与沈绯云的伤势一般无二。
只是龙紫纹未像君自傲般从丹田注力,却也不致自伤。
龙紫纹觉出,叶清幽膻中穴处,有一股阴湿邪异之气伫留,扰得其真气散乱,但此时他内力眼看又要用光,连引导叶清幽内力亦成问题,更不用说冲破这股邪气,不由令他心急如焚。
龙紫纹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无能,第一次感到自己无心苦练的武功是如此重要,他深悔当初未曾听话勤修苦练,才致使今日眼见心仪之人命悬一线,自己却无能为力。
叶清幽气息渐弱,其体内那股邪气却愈见强盛,随时都会冲破其全身经脉。
龙紫纹焦急万分,只盼天降奇迹,哪怕是用自己的命来换叶清幽的命,他也愿意。
蓦然间,一个念头涌上龙紫纹心头,他猛一咬牙,额上渐渐浮出一道淡淡的紫色龙纹,一时间洞内真气鼓荡,隐有龙吟之声。
紫色龙纹愈加清晰,龙紫纹身上不断散发出强盛无匹的真气,洞内龙吟之声大作,犹如龙神现世一般。
习武之人外练筋骨,内练真气,练气有成者,体内便会生出一股遍布全身的本源之气,此气与习武者四肢百骸、全身经络融为一体,寻常所说之内气,便是由此气生出,再储于丹田之中。
练气之人将此气称为真元,即有真气之本之意,世人所指功力深浅,实质便是真元的强弱,一般的真气耗尽耗尽,其实便是真元生出之真气暂时用尽,所以内力耗尽者只消休养一段时间,真元自会再造出内气来。
此时龙紫纹真气耗尽,若静待真元再造,至少要等上数日,到那时,叶清幽怕早已香消玉殒。
龙紫纹在情急之下,竟不顾性命安危,硬生生将真元逼出,打入叶清幽体内。
龙紫纹这等高手的真元何等强大,一入叶清幽体内,便立刻将其内力制住,以摧枯拉朽之势冲向膻中穴,在这强大的溟气真元冲击下,那道邪气瞬间烟消云散,叶清幽的经脉立时恢复顺畅。
龙紫纹面露笑容,随即全身一震,颓然倒下。
第八章 游方无常
也是空山静夜,也是焰舞赤光,此处却不是深山洞中,而是一片密林之内。
君自傲仰躺地上,呼吸平稳顺畅,如酒醉后正自酣睡一般。
天涯则在火堆前盘膝打坐,暗自运功疗伤。
许久之后,天涯才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君自傲身旁,探手观脉后轻咦一声,暗道:“他脉相稳定,毫无受伤之象,却为何昏睡三日而不醒?”略一沉吟,他试探着将一丝真气送入君自傲体内,想藉以探知究竟。
不想那真气方一入君自傲经脉,便立即被一股强横无比的气劲撞了回来,天涯被震得手臂酸麻,急松手后撤。
君自傲真气却似被唤醒,在体内鼓荡不休,朦胧中他只觉通体舒畅,呻吟一声坐起身来,长出了一口气。
天涯将手缩回黑袍之中,道:“你终于醒了,鬼界高手为何要杀你?”仍在朦胧中的君自傲闻言浑身一震,客栈中那场腥风血雨忽地浮现眼前,他倏然而起,只见星斗满天,四周树木遍布,近处一堆篝火正红,将一身黑袍的天涯亦映成了红色。
红,如血的红,把君自傲记忆重又带回了客栈,带回了言雨澜身边,他痛苦地闭上双眼,想避开这满眼的红,但心中却无一刻能忘得了那一抹撕心裂肺的血色,椎心刺骨的那一刻。
天涯一语不发,静静凝视君自傲,直到君自傲再次睁开双眼,才道:“你的同伴都死了,你已昏睡了三日,现下有何打算?”君自傲眼中闪动着的悲伤,渐渐被一股汹涌的怒意所替代,他仿佛化身成了地狱中的厉鬼,全身散发出一种令人胆寒的气息,狠声道:“报仇!”天涯微微摇头,道:“以你的本事,怕只是白白送死。”君自傲咬牙切齿,道:“那又如何?”天涯冷笑一声,道:“你自去送死,与我无干,只是我救你一命,你须先还于我才行。”君自傲双目寒光一闪,随即抱拳道:“大恩不言谢,待在下手刃仇人后,自会将命还与尊者!”天涯冷笑着摇了摇头,道:“那时你的性命早已为他人所取,又拿什么还我?你即一心求死,不如就让我杀了你,也算你还了我相救之恩!”语毕身形后撤,黑袍中射出三道黑影,直取君自傲胸腹。
此时君自傲已被痛苦和愤怒冲昏了头,见天涯出手,也不假思索,便运起全身内力向天涯击出一掌,一股黑色阴气顺掌射出,不但将天涯发出的黑影击散,更以雷霆之势疾射向天涯。
天涯虽料到君自傲定会还以颜色,却未料其出手如此之重,不由心中一惊,闪避不及下,只好出掌硬接了这股淩厉的阴气。
砰然一响中,天涯倒退数步方才站稳,急运起全身内力,以防君自傲再攻。
不想君自傲竟怔在原地,以万分惊诧的表情注视着自己的手掌,仿佛不相信方才那一击是自己发出一般,天涯不由微感愕然。
君自傲心中百感交集,暗道:“我竟有此神力,可为何这神力不早些发出来?
如果当时我有此神力,又怎会……”一种无法言喻的难过滋味,在他心中弥漫开来,他颓然跪倒在地,一时间热泪盈眶。
天涯只道君自傲是绝顶高手,却不知其体内真气之事,见他跪倒在地,亦不知应如何是好,沉默半晌,方缓声道:“那老鬼功力甚高,我能全身而退,实属侥幸,你与我功力相仿,自然也非其对手,何况那老鬼定然还有帮手,你若贸然而去,只怕仇未报身先死,如此却正合了老鬼心意。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若真要为死者雪恨,便要先珍惜自己的性命才是。
”君自傲惨然一笑,道:“珍惜自己的性命?我这条命留之何益?别人把我当成英雄豪杰,而我呢?却连一个人都保护不了……”他心中的哀痛,此时已化成了对自己的恨,只觉自己是天下最无能、最可恨之人,实应速速死了才好。
“住口!”天涯突然一改往常的冰冷语调,声音因激动而带着颤音,怒道:“一死何难?可到了黄泉之地,你有何面目见死去的同伴?大仇未报之前,你的命便不是你的,而是他们的!你要为他们而活下去,直到为他们报了仇,这条命才是你的,那时才随你怎样轻言生死!”君自傲闻言一震,抬起头凝视天涯,半晌后,他倏然长身而起,沉声道:“多谢尊者教诲,在下自会铭记于心!”声音充满了坚定,双目中流动着寒光。
天涯微微一颤,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他感到君自傲身上发生了难以形容的变化,散发出一种令人胆寒的气息,望而生畏,全不似方才那般颓丧迷茫,更不似方醒时那般愤怒莽撞。
此时的君自傲,仿佛已忘却了仇恨,好像一个运筹帷幄的大将,不被一时的损兵折将所扰,以一种冷静得令人惊惧的心境面对大敌,以最终的胜负为目标,将不惜一切代价、不择一切手段,向敌人发出最淩厉的攻势!
一抱拳,君自傲道:“在下欠尊者的,他日必当奉还。今日就此别过,待在下为言家班报了此仇,再来相见。”语毕深施一礼,转身大步离去。
天涯心中又是一寒,他只觉君自傲已化作另一个人,一个任谁都无法接近、任谁都会因之丧胆的人。
刹那间,天涯对君自傲生出一丝莫名的感觉,令他忍不住张口道:“此处离天宁甚远,你不识路径,怕是走不回去。再者鬼界高手众多,以你一人之力,怕难以得手。我左右无事,便随你一道玩玩,也省得你将命白白送给不相干的。”君自傲未料到这“生人勿近”的天涯竟会有相助之意,讶异下微微一笑,道:“如此在下就又欠天涯兄一份人情了。”天涯语气一转,冷然道:“莫要会错了意,我可绝不会帮你对付任何人。”君自傲仰天一笑,声音中透出几许悲凉,道:“在下也绝不再做那处处需人帮护之人!”天涯半晌无语,许久后,方缓声道:“如今你有何打算?”君自傲略一思索,道:“司刑君与老鬼必不能就此甘休,定会四处搜寻你我,咱们就潜于暗处,伺机逐个击破便是。”天涯道:“司刑君似与老鬼反目,而他被我打伤,左手已废,必会隐踪疗伤,一时间怕是难觅其踪,且鬼界势力定然不小,只怕你找不到什么暗处可藏。”君自傲目视星空,冷冷一笑道:“天涯兄放心,到时我便站在老鬼和司刑君面前,只怕他们也没本事认出我来!”天涯心中不解,面上却不露声色,微一点头,道:“如此甚好。”言罢转身向黑暗中一片密林走去,边走边道:“我要休息了,君公子也请早些歇息吧。
”君自傲全无困意,便盘膝坐于地上,他见火苗闪动,四周一片通红,不由心下烦躁,运气一掌击向火堆,可火光舞动如常,丝毫未受影响。
君自傲见状,再发一掌,却仍空自挥击,未能发出一丝真气。
惊诧中,君自傲忽隐约有所感悟,他不刻意运力,自然而然地发出一掌,一道真气立时澎湃而出,气劲到处,火焰立熄,四周瞬间化作一片黑暗。
随着这一掌,他心中早已萌发却一直未曾细思过的那个念头,渐渐明朗开来,想证实一下。
他运起内力,施展了一套轻功,只觉越练越气闷,越练周身真气越不顺畅,他停下来调息片刻,不运内力,不依套路,只按自己心中所想左冲右突,上下纵跃,只觉周遭景物随自己进退起伏而飞速变换,心中明白自是自己移动迅疾之故,不由大为惊诧。
他倏然停住,凝目望向数丈外一株巨树,只见枝叶掩映下,树枝上有无数鸟雀正自安眠,不由心中一动,倏然奔至树下,向那树干猛击一掌,那树立时一颤,抖落无数叶片,群鸟惊醒,纷纷震翅而起。
君自傲向上一纵,射向空中,轻喝一声,双臂倏展,真气弥漫而出,形成一张硕大的气网,将群鸟阻住,他飘然落下,将真气一收,群鸟便被拉回地上,在真气笼罩中鸣叫不止。
君自傲将真气散开,群鸟争先恐后地逃逸而去,他微微一笑,随即盘膝而坐,细察体内真气之变化,不多时,便渐渐感觉到,自己体内竟存有一强一弱两股真气,竟然不会相互干扰。
强的那股,阴寒邪异,却与他浑然一体,深藏于全身骨肉脏腑、经络穴道之中;弱的那股,温暖柔和,却与他格格不入,便似是肠中之虫一般,虽在自家体内,却与自家全无干系。
然而,偏偏这浑然一体之气自行流动,不易控制,反是这格格不入之气,却可依师父所传运气之法驱使,实是怪异。
君自傲初时不解,旋即恍然,暗道:“当年我未曾习武之时,身上便有一身噬人之气,师父说我阴气太盛,指的便应是此气。
“后来师父传我阴无拳,旨在抑阴培阳,想来这股温暖之气,便是我多年来练出的阳气,故而能以运气之法驱使,师父所传运气之法,本就是御阳抑阴之法,故此无法催动这股阴气。”想到此处,君自傲又运气回圈,只觉这阳气运行之时,阴气便被压制在体内无法运行,再运气击出数掌,只觉一运力出击,体内阳气便分出九成去抑制阴气,似是怕阴气因主人有伤人之意,而奔涌而出一般。
君自傲不由暗道:“难怪每逢与人交手之时,这真气便发挥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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