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舞
天涯一怔,随即道:“这……这倒不必……反正天黑前定能到达,我还是自己走的好。”
君自傲知他脾气,也只好由他。
二人一鬼一路步行,终在天黑前来到了那座小镇中。
一入镇,君自傲便道:“若龙吟有心追赶,我们根本就逃不出隐龙山,既然现下并无危险,咱们也不必过分小心,还是在此地休息一夜,明日再走的好。”
天涯犹豫片刻,点头同意。
这小镇上只有一家小客栈,生意清淡,难得有人住宿,平时全靠兼营酒店维持,今日骤见来了两个客人,自然殷勤加倍。
君自傲向天涯笑道:“天涯兄不惯与人同住,咱们就要三间客房吧。”
天涯道:“何需三间?我们只有两个人。”说到“人”字时,故意加重了声音。
君自傲一拍额头道:“这我倒忘了。”心中暗忖:“鬼卒日日行走于人间,何时又用过什么客房?”
厕鬼亦知机地在他耳边悄声道:“多谢大王美意,小的自有依附之处,大王不必挂怀。”
掌柜亲自带二人来到房前,天涯吩咐其准备热水洗面,掌柜应声退下。
天涯看了看四周,向君自傲道:“你那个看不见的属下,可莫要偷溜到我房中,不然,我不管他是神是鬼,概不轻饶!”言罢推门入房,将门关了个严严实实。
君自傲摇头一笑,看左右无人,便向厕鬼道:“你可莫要招惹我这位天涯兄,随我进来吧。”推门进入自己房中。
厕鬼随之而入,道:“鬼卒是不可干扰人间事的,除非是神或大王授命,再者……小的胆小,大王是知道的,虽明知天涯大人伤不了小的,但小的还是很怕他,似他这样的人,小的平日都不敢近身,更别提招惹了。”
君自傲奇道:“你说他伤不了你?”
厕鬼道:“正……正是。鬼卒穿行人间,除引领魂魄外,再没有别的本事,最多是法力高强者,可在白日显形吓人。不过除了神和大王您,别人谁也看不到、伤不到我们,不管他有多高的本事。”
君自傲微微点头,心道:“我那招”鬼影“,可令我在瞬间变得如同虚影一般,想来这些鬼卒的身体,便和那时的我一般,既不能伤别人,也不会为别人所伤。难怪这厕鬼初见我时就胆颤心惊,我前世那般暴戾,现世又仍有判他生死之能,他自然要怕。”
刚要遣走厕鬼,忽又想起一事,急问道:“那么从鬼界转世来的那些”鬼“呢?他们能伤你么?”
厕鬼道:“我们虽都是鬼,却大不相同。所以他们也一样看不到、伤不到我们。”
君自傲一阵暗喜,道:“鬼卒的这种本事如能为我所用,不啻于可安插在任何地方的细作,将来与群鬼较量,定能发挥奇效。”
又一想,只觉这厕鬼的名号实在不中听,应为其改一改,也算是小小的补偿,便道:“你生前叫何名字?”
厕鬼道:“从前做人时的事,小的死后就都忘了。”
君自傲道:“如此,我便为你重起个名字如何?”
厕鬼闻言惊喜万分,道:“大王的意思是……”
君自傲道:“厕鬼这名字不大好,我想为你换个名字,也省得其他鬼卒瞧不起你,你肤色偏青,便叫你青鬼如何?”
得了新名的厕鬼喜极而泣,跪倒在地不住叩首,连声道:“多谢大王!”
君自傲方要上前将他扶起,隔壁天涯房内忽传来一声惊叫,正是天涯的声音,君自傲一惊,跃出房外,撞开天涯房门冲入房内。
屋内并无别人,只有脱下了黑袍的天涯,一个人呆呆地站在脸盆前。
此时,他并未戴那招牌式的面具,一张脸完全暴露在灯光下,让君自傲看了个清清楚楚。只见他面色白皙,鼻直目圆,皮肤光滑,两道剑眉虽略显纤细,但配上整张脸孔,仍使他显得极为刚毅。
君自傲不由暗赞道:“我还道天涯兄相貌丑陋,所以才整日戴着面具,却不想他竟如此英俊,简直是潘安在世。”见天涯木然不语,急问题:“天涯兄,发生了何事?”
天涯恍如未闻,双手颤抖着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一双眼紧紧盯着脸盆,仿佛那里有什么惊世之物一般。
君自傲大惑不解,正要上前看个究竟,天涯忽抬起头来,直瞪着他,喃喃道:“我的脸……为什么……”
君自傲一头雾水,奇道:“你的脸怎么了?我并未看出任何不妥啊!”
天涯注视着君自傲,忽道:“我明白了!”两行泪水潸然而下,急用手擦去,道:“我没什么,你快回去休息吧,我……我也要休息了……”
君自傲犹疑道:“天涯兄真的没事么?”
天涯轻轻点点头,转过身去,道:“没事,你快走吧!”语气又恢复了从前的冰冷。
君自傲被弄得莫名其妙,却又不敢追问清楚,只好摇着头回到自己房中,自语道:“天涯兄这人行事也太过怪异,实在令人捉摸不透,他的事,怕任谁也弄不懂。”
许是元气耗费过甚,他虽以“鬼噬”之气吃了一头山猪,却没有往日那种不倦不乏的感觉,一阵倦意上涌,便不再多想天涯身上那些难解之事,倒头大睡起来。
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被天涯的敲门声惊醒,急穿衣下床。
一开门,只见天涯早穿戴整齐,却破天荒地未戴面具,那张俊美无比的脸,难得地显现在阳光下,而那双如湖水般清澈深邃的眼中,更隐隐闪动着些什么,但君自傲却无法将其清晰地感觉出来。
君自傲被天涯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竟怔在原地,不知说什么才好。
天涯并未在意,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启程吧,马车和干粮我都准备好了。”他虽面无表情,但君自傲却觉得他已不似从前那般冰冷,脸上仿佛还有一丝笑意,不由大为称奇,道:“天涯兄今日与平时大不相同呢。”
天涯道:“有何不同?我看你是太多心了。”
君自傲摇头笑道:“不同,大为不同。天涯兄为何不戴面具了?”
天涯冷哼一声,道:“我高兴戴就戴,高兴摘就摘,要你多管么?快些启程吧!”言罢转身便走。
君自傲尴尬一笑,急忙收拾行囊追了出去。
来到店外,只见一辆马车已停在门前,却并无车夫。
天涯掀开车帘进入车内,道:“没有车夫,你就坐在外面赶车吧。”
君自傲愣了愣,随即摇头苦笑,心道:“天涯兄这脾气,也只有我受得了。好在这赶车劈柴之类的活我从小便做惯了。”想到此处,不由又想起娘和紫烟来,长叹一声,上车赶马向前而去。
天涯听他叹息,冷冷道:“怎么,要你赶车委屈你了?”
君自傲道:“天涯兄误会了,我只是想起了我娘……”
天涯道:“你娘……伯母已不在人世了吧?”
君自傲叹道:“我爹死的早,我娘独自抚养我长大,为我吃了一世的苦,我却没能让她享上半天清福,实在是不孝之极……唉,如果娘还在世的话,该有多好啊!”
天涯沉默半晌,问道:“伯母是何时过世的?”
君自傲道:“算算也差不多有一年多了。”
天涯道:“伯母能有你这样的儿子,泉下有知的话,也当知足了。何况伯母有你与她相依为命十数年,比那些孤苦一人苦熬岁月的人强了不知多少倍,这已算是福了。”
君自傲未料到,一向冷言冷语的天涯,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微感意外之余,又深为感动,道:“没想到天涯兄还很会安慰人呢,谢谢。”
天涯道:“实话实说而已。下个镇子距此甚远,让马再跑快些吧─我特意选的好马,不怕久跑。”
君自傲应了一声,打马飞奔起来。天涯悄悄掀开车帘,静静地注视着君自傲的背影,眼中闪动着一种异样的光芒,君自傲却未发现。
此后一路且行且住,不断接近天宁。
一路上,天涯一改往日冰冷,对君自傲关心有加,弄得君自傲反而不自在起来,不过时日一长,他也就慢慢习惯了天涯的变化,与天涯的感情也更深了一层。
那青鬼一路紧跟,却并不多话,常令君自傲忘了还有这么个同行者,只在打探地形、寻找水源等事上才想起他来,青鬼倒也乐得如此。
这一日,两人终到达天宁。
君自傲触景生情,禁不住长叹一声。
天涯道:“你又想起她了?”
君自傲点点头。
天涯道:“你很喜欢她么?”
君自傲茫然道:“我也不清楚,或许是有些喜欢吧……唉,我总觉得非常对不起言姑娘,她对我那样深情,我却什么也未能给她─哪怕是一句让她欣喜的话……”
天涯沉默片刻,忽道:“喜欢一个人,并不是为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才会痴心地付出,为所爱之人奉献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幸福。你也没什么好内疚的,言姑娘若地下有知,也会盼你放下包袱的。”
君自傲笑笑,道:“天涯兄越来越会安慰人了。时已近午,咱们找家铺子吃些东西吧。”
天涯道:“有的是酒楼,找什么铺子?我记得有家叫”庄田雅居“的酒楼,酒香菜美,尤其是一道”西子鱼“,实可称人间美味。我请客,咱们去尝尝吧。”
君自傲身上本无几两银子,自与天涯结伴而行后,一应花费全靠天涯,虽然二人相交已深,但他始终觉得过意不去,此刻见天涯又要花费,不由赧然道:“总让天兄破费,我可有些不好意思了。”
天涯微嗔道:“大男人,这么婆妈干嘛?”抢过马鞭,自己赶起车来。
君自傲最不爱记路,见天涯轻车熟路地七转八拐,既感头痛,又佩服天涯竟记得如此之牢。
半顿饭工夫后,马车终来到了庄田雅居前。
下得车来,君自傲只觉此处分外眼熟,猛然间记起,道:“原来是这里!”
天涯道:“怎么,你也来过?”
君自傲点头道:“当日我和紫纹便是在此处喝的结拜酒,那可是我平生第一次喝酒呢……也不知紫纹现在身在何处,是生是死……”
正说着,上方一声欢呼传来:“自傲,真是你么?”
话音未落,一阵衣袂声响,一条白影已自酒楼之上跃了下来,飘然落在二人面前,却正是龙紫纹。
君自傲惊喜万分,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龙紫纹亦是激动不已,二人紧紧抱住对方,双双流出泪来。
半晌后,二人才分开。
君自傲擦了擦眼泪道:“我还怕再见不到你呢,这些日子你跑到哪儿去了?”
龙紫纹轻叹道:“说来话长……”
天涯在旁冷然道:“既然说来话长,此处又不是说话之地,就快到酒楼中再说吧。”
龙紫纹看了看天涯,问道:“这位是……”
君自傲讶道:“紫纹不认识他了么?”旋即恍然道:“我倒忘了,如今他摘下了面具,紫纹自然认不出了。他就是邪印尊者天涯,自你失踪后,我数次遇险,全靠天涯兄相救,才可活到现在。”
龙紫纹想不到这二人竟能走到一处,不由大为惊讶,但表面却不露声色,他细观天涯,只觉其面目冷峻秀美,全与先前的“面具尊者”挂不上边,倒似一绝代美少年,不免心中暗赞,拱手道:“在下识天涯兄已久,只是今日才得见庐山真面,果然是风华绝代。”
天涯拱手回礼,却不答话。
龙紫纹对他的印象,只限于江湖传闻和“真龙”大会期间的所见,此时见他冷面相对,倒与之前的印象相符,所以并不以为意,反觉其能拱手回礼,已出乎意外,道:“咱们进去吧,让我给你们介绍一位朋友。”
三人来到楼上,只见临窗一张桌边端坐一女,淡蓝衣衫,素白面容,优雅中带着无限忧郁,宛如人间仙子。
君自傲一怔,心道:“这不是叶清幽么?紫纹竟和她走到一起来了。”
见龙紫纹带了二人过来,叶清幽翩然起身相迎,道:“原来是君公子,这位是?”
龙紫纹道:“这位便是邪印尊者,天涯天公子。”
叶清幽轻施一礼,道:“原来是天公子,小女见惯了天公子戴面具的模样,一时未能认出,还请天公子见谅。”
天涯道:“我出道至今,首次摘下面具,叶姑娘认不出也不奇怪。”
四人围桌坐定,龙紫纹道:“自傲,言家班的事我都知道了,你……你不要太难过才是。”
君自傲咬了咬牙,狠声道:“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司刑君和那老鬼伍慷!不过现在却不是时候……对了,紫纹,你又为何会突然失踪,这段日子你又去了哪里?”
龙紫纹道:“一言难尽……”遂将连日来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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