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拉迪奥兴亡录之帝国朝阳
“领主大人,是否可以容我单独禀奏。”
“用不着了!我也不再会听你的鬼话,来人!”
“请等一等!”
几个虎背熊腰的卫兵从后面上来想要押住盖达姆,却被他举手制止了。可能是因为他的气势根本不像是一个即将遭到逮捕的人,依然保持着冷静和威严,平时习惯了听从他命令的卫兵,也忽视了他已经被领主剥夺了命令自己的权限,他们反射性的按照盖达姆的话停下了动作。
“领主大人,我早已经想好了应付现在局面的对策,请大人先屏退左右。”
“如果不是你的那些计策,我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境地!”
“请领主大人暂时息怒,如果到现在才不听从我的对策,我想也不会对领主大人有所助益的!”
这句话中没有包含多少请求的意味,却蕴含着近乎于赤裸裸的威胁。芬迪诺并非是智能低下的人,不会听不出盖达姆话里的意思。他用自己所能表现出的最愤怒的眼神紧盯着盖达姆那过于细长的眼睛,但是在几秒钟后,主动做出妥协的却是芬迪诺自己。
他挥了挥手,示意侍女和卫兵们退出大厅。性格一向暴躁的他之所以会容忍盖达姆,并不是因为言听计从的惯性所致,而是自己已经确实的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而且自己面对这个局面却束手无策。不管对他是多么的愤怒,但毕竟盖达姆是自己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
“领主大人,这次会造成这样的局面,并不是我们低估了贼军的实力,而是高估了王军。现在看来,帕拉迪奥皇家骑士团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
“说下去!”
“不过,王军几乎全军覆没,我想领主大人的耻辱已经被洗刷的一干二净了吧。”
盖达姆用轻蔑的眼神和语调讽刺着芬迪诺,但是领主却已经没有了反击的资本。盖达姆早就把芬迪诺的内心弱点观察的一清二楚,他知道这位领主在和自己单独面对面的时候,比在卫兵和侍女面前要怯懦的多。
“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大人不要着急。既然王军已经败北,那么唯今之计,只有依靠领内的兵力固守韦特芬河城,等待皇帝陛下下一波的援军。”
“现在的兵力可以防守的住吗?况且,届时陛下一定会追究我们在这次败仗中的责任,到那个时候……”
“王军败仗后,剩余的部队一定会到韦特芬河城来寻求补给,到时候,大人要秘密的将他们全部的解决掉。这样,日后陛下追究起来,就可以把责任全部推到王军身上。纵然再有疑点,也是死无对证了。”
“这……”
芬迪诺虽然没有用语言将他此时内心的感受表达出来,但是,惶恐不安的表情已经清清楚楚的写在他的脸上。从这一点上,盖达姆更加确认了这位领主的懦弱,也因此在内心中对他更加的蔑视。
“至于防守的问题,虽然贼军打败了王军。但是,他们自己必定也遭受了重大的损失。只要利用韦特芬河城的城墙,以及……”盖达姆将一张地图打开在芬迪诺面前,这是一张韦特芬河领的详尽地形图,每一处山川沼泽都绘制的十分详细。倘若有了这个,大概英格威将军也不会败阵才对。
盖达姆用右手在地图上指出了几个在他的计划中需要部署兵力的地方。因为事关自己的命运,所以一向对兵学丝毫不感兴趣的芬迪诺也把注意力集中在他的手指上,正因为这样,他才忽视了盖达姆左手的动作。
突然,一柄匕首插进了芬迪诺领主的腹部,猛烈的疼痛直冲他的脑海。但直到血液顺着匕首流到了桌面上,这位领主才明白自己是被盖达姆刺中了。盖达姆是个左撇子,他用右手来指地图是很不正常的,如果芬迪诺能够早注意到这一点,也许就会有所防范了。
“你……为什么……”
因为不是要害部位,所以芬迪诺并没有立刻失去意识。但是过度的失血和痛感也让他无法行动,只能从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正如领主大人所说的,现有的兵力根本没办法防守住韦特芬河城,所以只有投降一条路可以走。因此,大人的头颅就变成了现成最好的礼物了。”
“混……混蛋!陛下不会放过你的……”
“这个大人不用担心,到时候只要我再献上那位‘戴茹真正国王’的人头,不仅不会遭到任何责罚,还会得到我想要的东西。对了,大人虽然要承担所有的罪责,但是,对于一个死人来说,那也是无所谓的事情吧。”
盖达姆刺耳的狞笑了起来,处于弥留状态的芬迪诺拼命的想要扑向他。但是,他刚站起来,胸中淤积的血液就像决堤的洪水一般从嘴和鼻子中喷射出来,将桌上的地图染成了殷红的颜色。
“一条背叛了自己国家的丧家之犬,临死前还不忘向冒牌皇帝摇尾乞怜。”
看到芬迪诺已经气绝,盖达姆停止了笑声,迅速的在大厅内行动。他要尽快的把芬迪诺伪装成自杀的样子,不然被卫兵发现自己刺杀了领主的话,所有的计划就全完了。
帕拉迪奥军的突围行动比预想的结果要好一些,一共有六七百名骑兵成功的逃了出来。而英格威将军自己,虽然失去了盾牌,但人和战马“暗之隼”都安然无恙。
尽管这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但却丝毫也掩盖不了帕拉迪奥军已经被击溃的事实。五千名骑士损失了四千多名,剩下的人又几乎都负了不同程度的伤,简直和全军覆没没有什么差别。但即使是这样,英格威也没有放弃最后一丝希望,他们向韦特芬河城进发着,如果能和当地的兵力和在一处,或许还能有和敌军一战的机会。
但是,等到他们来到韦特芬河城时,迎接他们的,却是紧闭的城门和倾泻而下的箭雨。
在遭受了猛烈的袭击后,帕拉迪奥军不得不后退了十里。韦特芬河领军也没有追赶,因为盖达姆已经可以将一切罪责推卸到已经死去的芬迪诺领主身上,被诺伊曼知道了这里的情况也不要紧。所以他也没有必要对帕拉迪奥军赶尽杀绝,正因为这样,帕拉迪奥的骑士们才躲过了一劫。
英格威并不知道城内发生的变故,不过,既然以前韦特芬河城对待帕拉迪奥军就是那种态度,现在出现了这种情况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战败的事实反而压制了他性格中的冲动一面,使他可以完全冷静面对这一切。但是,对于其他帕拉迪奥的骑士们来说,这已经彻底激怒了他们。如果不是因为韦特芬河城不肯提供地图和派遣向导,他们也不应该会陷入那片地狱般的沼泽。现在,居然还被那些背后捅刀的小人当作了箭靶。
“将军!我们攻城吧!”
“消灭不了叛军,我们也得把这些狗杀光!”
“将军!下令吧!”
“将军!”
……
帕拉迪奥军的激愤到达了一触及发的临界点,但这却只能说是激愤下的不理智行为。无论当初是多么的强大,现在的这支帕拉迪奥军已经完全没有了攻破韦特芬河城的实力。如果仅凭着一时的冲动贸然的攻城,那么,最后也就只能落得真正彻底的全军覆没的下场。
英格威从“暗之隼”上跳下来,挥手稍稍压制住骑士们的躁动: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无论如何,我们都得承认,这一次我们是失败了,帕拉迪奥皇家骑士团的历史因为我们而蒙上了污点。而且,我们的战友们也有许多牺牲在这条河谷里。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我自己也能得到这份战死的荣誉,而不是背负着耻辱继续活着……”
刚才还十分嘈吵的骑士们忽然变得一片沉寂,帕拉迪奥皇家骑士团从建立的那一天起,在所有的战争中,都无一例外的取得了胜利。正因为一胜再胜,从来没有失败过,因此所有的帕拉迪奥骑士都把这种“不败”的名誉看得更加的宝贵。比起自己身上的伤痛和失去战友的悲哀,这种至高无上的荣誉的丢失才是他们最难以承受的痛苦。所有的骑士都低下了头,还有人默默的流下了泪,平原上只听得到英格威一个人的声音:
“但是,既然上天并没有把我们的生命如同战友们那般的剥夺,就证明还有使命等待着我们来完成。也许几天,也许几个月,我们一定要重新回到这里,用手中的武器夺回失去的荣誉。今天,帕拉迪奥皇家骑士团的‘不败’之名因为我们而终绝。等到了那个时候,一定要让‘帕拉迪奥皇家骑士团’这个名字重新因为我们而自豪!”
英格威把手里的剑高高的举过头顶,然后奋力的插进了地面。帕拉迪奥的战士把武器看得极为宝贵,有着“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信条,英格威把剑留在了这片给予了自己战败命运的战场上,正是以此来表明一定会回来的决心。
忽然,帕拉迪奥的骑士们发出了响彻云霄的呼声。那是一种包含了多种情绪的呼声,悲愤、哀伤、誓言……但是其中却不包含一种叫做绝望的负面情绪。无论如何,帕拉迪奥军因为他们主将的宣言而重新振作起来了。
在这种呼声中,英格威将军下达了他在这场战役中的最后一个命令:
“全军撤退,返回新帕拉迪奥城!”
虽然并不是一场国与国之间的大战,但帕拉迪奥皇家骑士团正式的不败纪录在大陆历元年的八月中止了。英格威将军率领的五千名骑兵,遭受了号称“戴茹真正的国王”的军队的打击,在战死了四千三百五十五人之后,被迫退回到新帕拉迪奥城。不过,虽然是被迫撤军,英格威还是没有忘记在这里留下军方的斥候。正因为这样,才得以将之后发生的惊人事件传回到国都。
盖达姆站在韦特芬河的城门楼上,脸色苍白的看着城里惨绝人寰情景。四面城门紧闭着,城墙上满是手持弓箭的士兵。而在城里,则燃起了熊熊的大火。想要逃生的人只要一接近城门,就会被一阵弓箭赶回火海,全城的市民完全没有任何出路,只有选择死于火中或是箭下的权力。无论是老人、妇女、幼儿,都在火海中挣扎着,拼命的想要找到一条活路……
一名怀抱着幼儿的妇女被燃烧着的火柱砸倒,临死的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手中的幼儿抛出了火场。哭泣的幼儿爬着返回去找母亲,却被另一根倒塌的火柱压在了下面……一家人为了让刚出生的婴儿活下来,爸爸耗尽了力气就由妈妈接着抱他向火场外冲,接着是哥哥、姐姐,到了最后,当白发苍苍的爷爷因为终于把他带出了火场而露出笑容的那一刹那,却有一支羽箭从天而降插进婴儿的喉咙。绝望的老人举起一根木棒想要掷向城墙上的士兵,那根木棒还没有离手,就有无数支箭将他的身体贯穿……
纵然是导致了这一幕的罪魁祸首盖达姆自己,也无法直视这样惨绝人寰的场面,他把目光从火场移向了天空。
“怎么样,盖达姆卿,这个结果你还满意吗?”
“是……是的,陛下!”
在英格威率领的帕拉迪奥军离开韦特芬河领的三天后,盖达姆就开城向“戴茹真正的国王”投降。同时献上了领主,不,应该说是原领主芬迪诺的人头。在投降的同时,他秘密的提出要将韦特芬河城所有的卫兵全部抓住处决的要求。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他也被允许同“戴茹真正的国王”本人,就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那个高大男人见面。
“戴茹真正的国王”果然遵守了和盖达姆的约定,但是却不止是卫兵,而是下令杀掉韦特芬河城所有的人,并且用火将整座城焚毁。盖达姆一直以来,都有着取代芬迪诺,成为韦特芬河领领主的野心。所以,他是一点也没有破坏韦特芬河城的意思的。要处决所有的卫兵,也是为了防止将自己杀害芬迪诺领主的秘密泄露出去。但是,一旦让“戴茹真正的国王”和他那支军队进城,主导权就已经不掌握在他的手中了。
看着在冲天的火光下的那幅人间地狱般的景象,不仅仅是盖达姆,连那些士兵们都冷汗直冒。只有那位“戴茹真正的国王”像是在欣赏着最美妙的景色一般。他开始发笑,疯狂的大笑,通过那野兽一般的狂笑宣泄着一种情绪,一种扭曲了愉悦情绪……
焚毁了韦特芬河城的大火整整燃烧了七天七夜才熄灭,整个天空似乎都被这场大火映的一片血红,韦特芬河城九万军民全部遭到了屠戮,流出的血液也将大地染成了同样的腥红色。
在这七天中的一个夜晚,盖达姆从城墙上吊下一条绳子,偷偷的逃走了。像他这样的策士,一直是把可以将各色人物玩弄于掌心作为自己的乐趣的,对方越强大,自己获得的乐趣就越多。但是这次,只要他一想到在那场大火中那张狰狞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