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拉迪奥兴亡录之帝国朝阳
尽管玛丽安贝尔在图什凯底亚停留了大半年的时间,但和坎波斯一对一的面对面的机会却很少。因此,当美少年一般的女侍卫长与如女性般秀美的“朱雀将军”会面的时候,两个人还是不免有些局促。
“这么长时间一直承蒙您的照顾,实在是万分感激。”
“玛丽安贝尔小姐言重了。”
本来是为了讲一些那些官面以外的话才来找他的,结果见了面,却除了客套话之外就不知道要说什么好,玛丽安贝尔不禁在心中暗骂自己。而事实上,坎波斯此刻的感受却也和她相差无几。
姑且不论玛丽安贝尔的想法,“朱雀将军”确实对她抱有一种特别的感情,而这种感情,是在双子湖的战场上就埋藏下了种子。
坎波斯不是一个懦弱的人,他并不是不敢将自己的感情表达出来。但是,他自己至今也没有搞清楚那种感情究竟是不是爱意。
即便真的是爱意,也还是把它深埋在心底比较好吧。虽然现在帕拉迪奥和图什凯底亚是盟国,但谁都知道,两国再次兵戎相见只是迟早的事情。无论如何,既然自己和她之间,唯有各自挥剑斩向对方的一条命运之路,又何必再在那必须面对的宿命上,再添加几许无奈呢?
而在有着一头晨曦一般的亮红色短发的女侍卫长心中,又何尝不是对英武不凡的“朱雀将军”抱有着一丝憧憬。但和坎波斯不同的是,她的肩上并没有抗负着国家命运的负担,没有那种客观因素的限制。然而,在她的心中,坎波斯大概永远也不可能成为第一位。
“将军,没有什么可以表示感谢的,请你收下这个吧。”
玛丽安贝尔从怀里掏出了一柄短剑,坎波斯用双手接过,那是一柄制作精巧的短剑,但是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
“这短剑是……”
“并不是什么有名的东西。”玛丽安贝尔有点不好意思似的微垂下头,“是我自己做的,我只能送给将军这样的东西……”
不愧是帕拉迪奥的武人,即使送纪念品也会送给自己剑。坎波斯用这样的想法提醒自己对方的身份,因为不这样做的话,情感很可能就会压倒理性。
“谢谢你,我会把它收好的,真是一把好剑。”
“不,其实做的很粗陋,但我只有……”
“不,不……真的很好,就像玛丽安贝尔小姐做的菜一样的好。”
如果是别人,玛丽安贝尔一定会认为这是讽刺挖苦,但对坎波斯来说,这却一定是真心的赞美。因此,她以笑容接受了这个并不高明的奉承。
有说了几句没有营养的话之后,玛丽安贝尔向坎波斯告辞。两个人都知道,这绝不会是他们最后一次会面。但是,他们却不知道,下一次见面时将会在什么地方,更不知道,那时将会抱有着怎样的心情。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怨念与野心
尽管《帕拉迪奥和约》的签订对诺维尔王国来说,是非常屈辱的事情。但诺维尔使节团却可以说是圆满的完成了求和的使命,可以昂首挺胸的回国。“狼太子”莫伦特率领的使节团于五月十日离开了旧帕拉迪奥城,但在出发的前一天,突然有一个人脱离了队伍,向着东北方和使节团的其他成员背道而驰。
他的名字叫做契拉蒙,不久之前是诺维尔的客卿,更早之前则是戴茹的亲王。然而现在,他却只是一条丧家之犬。
“诺伊曼……诺伊曼……”从他那暗紫色的嘴唇中,反复的念着一个名字。那是包含着恶意诅咒的声音,加上那低沉沙哑的语调,给人一种恶鬼般的感觉。
怨念并非毫无来由,他的确是因为诺伊曼的原因两次失去了权利和地位。戴茹王国被帕拉迪奥的皇帝灭亡,而诺维尔军随后也被他打败,导致一直支持他的大将军伊格里德倒台,加上“狼太子”莫伦特对他极度的厌恶,契拉蒙已经没有了继续在诺维尔军中待下去的基础。现在他的出路只有一条,就是到被“戴茹真正的国王”占领着的韦特芬河领去,策动叛军再和诺伊曼一战。
在他的手里,还掌握着最后一张王牌,那就是戴茹王家世世代代用无数幼儿和本族“假储”的生命换来的黑巫术的力量。
“诺伊曼,你等着看吧!”
契拉蒙的手里,突然升腾起漆黑色的火焰。世界上什么颜色的光都有,唯独没有黑色的光。黑色意味着无光,是把所有的光线都吸去后剩下的虚无,因此,在这个世界上,绝对不应该会有黑色的火焰。但是,现在在契拉蒙疯狂跳动着的,确实只能说是黑色的火光。
“朕要亲征韦特芬河领,索娅你不赞同吗?”
“对不起,陛下。我坚持认为收服韦特芬河领之战,陛下不宜亲征。”
在新帕拉迪奥宫的“大陆厅”里,皇帝诺伊曼和秘书官索娅芳特针锋相对。虽然现在玛丽安贝尔已经回到了皇帝的身边,但是这一段时间索娅芳特在秘书官这个职位上的出色表现,给了诺伊曼莫大的助益。因此,皇帝决定由有着公爵小姐身份的索娅芳特继续担任秘书官,而玛丽安贝尔也可以因此从过于繁重的工作中多获得一些休息的机会。
然而,这位知性和美貌都无可挑剔的公爵小姐,却在从“临时秘书官”变成“正式秘书官”的第一天,就自作主张的将皇帝的旨意截停在口头的层面上。
“难道索娅你认为朕会败给那支叛军。”
“不,我认为现在出兵,一定会大获全胜。”
“那么为什么你要反对朕亲征。”
“因为即使陛下不亲征也可以获胜,所以陛下没有去冒险的必要。”
“就因为这个原因?”
“是的!”
索娅芳特的态度相当的强硬,也许在玛丽安贝尔她们看来,诺伊曼喜欢冒险的性格是他的人格魅力所在。但在索娅芳特眼里,这却是阻碍他成为真正王者的性格缺陷。
“索娅,如果朕一定要你替朕拟定亲征诏书呢?”
“那么就请陛下免去我的秘书官职务。”
“朕还是头一次知道公爵小姐这么倔强。”虽然并没有露出明显的不悦神色,但皇帝这句话也决不是夸赞的意思。
“那是因为陛下对我了解不够的缘故,不是我的错误。”
听到这里,诺伊曼不禁笑了起来,刚才的话,他多半是故意说给索娅芳特听的。而索娅芳特也对这一点了然于胸。
“那么,索娅你认为应该要派谁去指挥这次作战呢?”
“我认为,英格威将军最合适。”
“喔?他可是刚刚在那里败阵的,你推荐他的理由是什么?”诺伊曼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和索娅芳特对话,经常可以刺激皇帝的某部分大脑的机能,而这也是他喜欢对他的秘书官明知故问的原因。
“正因为英格威将军有过在那里败阵的经验,所以才不会轻易的再败。而且,论起对在韦特芬河领作战困难的理解程度,应该不会有人可以超过有切身经历的英格威将军。”
“仅此而以吗?”
“还有,英格威将军在那次败阵之后,一直在期待着洗刷耻辱的机会。如果陛下可以给他第二次机会的话,可以表现出陛下的气量。而且也能照顾到英格威将军的心情。”
“在决定军政大事的时候,可以考虑个人的心情吗?”
“我认为,在不影响大局的前提下,陛下应该考虑臣子的感受。不过我想,陛下应该是明知这些的。”
除了最后一句话是索娅芳特的性格使然之外,看得出其它的话,她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在不知不觉间,落入了诺伊曼设下的语言陷阱。
“索娅,你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考虑过朕的心情吗?”
“陛下的心情?”
“从你的反应中,就可以看出来是没有了。”诺伊曼故意显露出受到伤害的表情,“那么,说实在的,你是不是一直认为,上一次在韦特芬河领的失败,根本原因是由于朕的轻率。如果多加派兵力,就不会有那次失败了。”
如果非要回答的话,答案是肯定的。不过索娅芳特选择了用默认的方式表达这个意思。
“所以说,上一次在韦特芬河领的失败。不仅仅是英格威的失败,更是朕的失败。因此,说到心情,朕的心情和英格威是一样的。”
尽管这么说也没错,但是索娅芳特依然没有因此就赞同诺伊曼要亲征这件事。
“但是,陛下是君主,君主应该将国事置于个人的心情之前……”
“索娅,你怎么像是一把年纪的老臣似的对朕来说教。”
皇帝并不是不耐烦,而只是单纯的揶揄着自己的秘书官。因此,索亚芳特并没有停止劝谏的意思。
“那么,索娅,你还记不记得去年‘夏日节’在蓝镜湖发生的事情?”
那天是索娅芳特第一次见到诺伊曼的日子,怎么可能不记得。
“你还记得玛丽安消灭那些刺客以后,回到看台上的场面吗?”
说到这里,可能是诺伊曼的记忆产生了某些偏差,那个时候,重新回到主看台的,只有诺伊曼自己。而索娅芳特则因为某些原因留在了蓝镜湖畔。所以,万民向玛丽安贝尔和诺伊曼致意的镜头,她并没有直接看到。
不过,这也并不影响索娅芳特理解皇帝说的话。
“人民拥戴朕的原因,是因为在有人威胁和伤害到他们的时候。朕能以他们保护者的身份对凶手进行制裁。”
说到这里,诺伊曼忽然停顿了片刻,虚张的双手,也突然攥成了拳头。紧紧抿住的嘴唇和睁圆的眼睛表明了皇帝正处在愤怒之中,而他脸颊上的色彩,则反映着这种愤怒的程度。
“如果那个什么冒牌国王只是在战场上向朕挑战的话,朕可以派遣任何一位将军去应战。但是,他却做出了那样的事情,那么,惩罚他们就是朕这个皇帝的责任,没有人可以成为代理者。”
诺伊曼说的“那件事情”,指的是在去年那个“血色的八月”中,“戴茹真正的国王”率领的军队,或者称为匪徒更合适,他们占领了韦特芬河城之后,对城内九万军民展开了血腥的屠戮,直至没有一个人幸存。
索娅芳特那锐利的目光直视着诺伊曼,皇帝刚才的说法同一般帝王的哲学是截然相反的。一般而言,如果叛乱者的矛头直指皇帝,那皇帝必然要亲自击溃叛乱者以显示压倒性的权威和力量。但如果叛乱者残害的对象是民众的话,那皇帝则不需要亲自参战,只要派人平息叛乱,然后再找人立碑述传,歌功颂德就可以了。
然而诺伊曼却不同,这不是做出爱民不爱民姿态的问题,而是思考方式的问题。这里面反映出来的,是诺伊曼和他人价值观的差别,再深一步想的话,诺伊曼的价值观和他想要成就统一大陆的霸业的理想,在某些方面是抵触的。
索娅芳特可以感受的到,诺伊曼现在说的都是真心话,而他是以统一大陆为理想也是不容置疑的事实。这就说明,皇帝的人格在某些地方是矛盾的。
当然,仅凭着这几句话就做出这样的判断是过于轻率了。但索娅芳特虽然从未见过幼年时的诺伊曼,却通过某些途径了解到了一些皇帝童年时的秘密,而这些秘密,有些可能是皇帝自己都不知道的。
综合她现在眼里看到的皇帝和她掌握的信息中的诺伊曼,事情就变得有趣起来了。虽然大部分事情,在索娅芳特的脑海里还都只是散碎的片断,目前还没有办法用逻辑的银线将它们串起来。诺伊曼对她来说,也是一个难以琢磨的人。但是她对皇帝的兴趣,却因此而更加浓厚了。
而且,现在她有足够的时间在诺伊曼身边去认识他这个人。
“索娅,你在听我说的话吗?”
诺伊曼的目光捕捉到索娅芳特眼睛中的刹那凝滞,因此略带不满的责问着。
“对不起,陛下,我有点走神了。”
“坦率得朕都无法去追究不敬的罪名呢……”诺伊曼的嘴角微微的扬起,“那么,索娅,现在你是不是愿意为朕拟定亲征诏书呢,如果你还是说‘不’的话,朕真的要考虑撤销你秘书官职务了。”
显然,皇帝又是在明知故问了。对此,索娅芳特决定用不予置评的方式进行抗议。
《帕拉迪奥和约》签订仅半个月后,皇帝诺伊曼亲自挂帅,从旧帕拉迪奥城直接起兵,开始了收复韦特芬河领,征讨“戴茹真正的国王”的战争。
远征军的人数依然是五千名骑兵,不过和上一次多少有点轻敌的原因不同,这一次派遣这么少的人数是因为刚刚结束了和诺维尔的大战,军需补给难以支持大军的缘故。
自从英格威去年八月在韦特芬?